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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6章 黑市2 文 / 陳漫

    徐光躺在軟綿綿的雲上,一百隻老鼠爬過管道,它們停下來吱吱喳喳的對著他指指點點品頭論足,然後發出吃吃的笑聲,互相推來推去,一起跑向管道深處,王哥喀答喀答地走了過來,向他展示戴在粗脖子上的金項鏈和新的蔓籐狀刺青,然後對他噓著冷氣,陶菲隊長挾著他的脖子,把一瓶香檳塞進他的手裡,然後卻把冰冷的冰桶倒進他的領口,他忍不住跳了起來,卻被不知道甚麼撞到頭。

    「哎喲!」兩個人同時痛呼,徐光摀著頭跌回去,對面一個苗條的身影也跌坐到椅子上,徐光忍著痛,看著眼前同樣摀著頭,一整個狼狽樣的女孩,那是一個長髮少女,穿著印著卡通圖案的襯衫和清涼的短裙,裙下白生生的兩條長腿,由於跌坐的關係,裙下的風光大開,露出一條白色的小褲褲。徐光大窘,趕忙站起來,避開不良的視野範圍,沒想到現實生活中沒喝過酒的他宿醉得太厲害,腳下一晃,手上趕緊扶住旁邊的矮几,卻把矮几上的桌布扯了下來,嘩啦啦一些玻璃杯摔落在地板,頓時碎的碎滾的滾。

    徐光趕緊靠著矮几站好,頭還感到天旋地轉伴隨著一**的刺痛,那女孩被清脆的破碎聲嚇了一跳,趕緊站了起來,清秀的臉龐沒有化妝,額頭上腫了一塊,兩人互瞪了一會,不由得相對苦笑。

    那女孩手上抓著一條毛巾,想必剛剛正在用冷毛巾幫徐光擦臉,沒想到卻把徐光驚醒,她笑了起來,清秀的臉龐浮現一層紅暈,端起桌上僥倖沒有跌落的一個杯子,裡面的茶水晃掉了一半,看起來是一杯濃茶,她說道:「你昨天喝多睡了,金老大要我照顧你,讓你醒來以後趕緊回家,一整夜都沒回家,智腦會關注你。」

    徐光點點頭,他也很想回家,但是卻不曉得身在何處。他看看四周,發現自己在一個小客廳裡,自己之前睡在一條長沙發上,沙發前有個自己弄亂的茶几,客廳的兩側各有一條走道,走道上一扇扇的門,正有些人伸出頭來,想知道剛剛的騷亂究竟是怎麼回事,那些探頭探腦的人全都是些蓬頭散髮的年輕女孩。

    徐光心中升起一個很大的不安,他大概可以猜到這種集合式的小套房會住哪些人,果然,那女孩解釋道:「這裡是b147小區的日租房,距離你家應該不遠,金老大的人昨晚把你送到這裡,這樣智腦至少會有個進出紀錄。」

    徐光心中一片悲涼,心想:「是啊,會有我留宿的紀錄,嫖妓宿娼啊∼這不打緊,最可恨的是什麼也沒發生!小爺我還處男一枚!」,不過他馬上振作起來,說道:「謝謝!請問現在幾點鐘?」

    「九點46分!」那女孩看著徐光背後的牆面,很快的回答。

    徐光轉頭一看,沙發後的牆面上,果然是一個屏幕,上面正顯示著時間、今日溫度、今日輻射等生活訊息。他歎了一口氣,在終端屏幕附近,就表示處於智腦的監視之下,這樣也好…他努力控制著昏沉沉的疼痛大腦,「謝謝,我馬上離開,我還得趕去上班,雖然已經遲到了…」

    「請先把這個解酒茶喝了吧,不先洗個澡再走嗎?」

    「不了,謝謝!」徐光三兩下的把茶水喝光,然後找到大門,搖搖晃晃的在那女孩關心的注目下離開。

    站在傳輸帶上,他感受到身旁不斷射來的嫌惡眼光,一身皺巴巴臭兮兮的管道部工作服,渾身宿醉的惡劣酒味,連自己都覺得這樣站在大街上很反社會,但是疼痛的腦袋讓他昏沉沉的什麼都想不起來,唯一還有的執念是趕快趕回管道部報到,遲到總比沒到好,他實在丟不起這份工作。

    他幾乎是用逃的逃離所有路人異樣的眼光,最後終於衝進管道部,拿出身份卡刷卡時,卡鐘發出嘟嘟叫的警告聲,並沒有如預期的接受他的登入,他試了幾次,卡鐘只是持續的回應著:「注意,非值班人員不得進入!」。他有點慌張,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剛好一個熟悉的身影走過來,他趕忙喊道:「阿湯!卡鐘不讓我刷卡!」

    阿湯正攬著一迭文件夾走過,訝異地看著徐光說道:「你今天不是休假嗎?怎麼還跑來?」

    「我今天休假?」

    「是啊,依照規定,出了管道末端任務的第二天強制休假,你要在家裡休息,不可以亂跑,你忘了啊?」

    「有這個規定嗎?」

    「當然啊,這可是我的業務呢!你現在渾身散發著閃閃發亮的輻射啊,像個迷死人不賠命的小星星,你還真敢亂跑,離我遠一點喔!」阿湯揮揮手故意裝出一臉嫌惡的樣子,然後他小聲的說:「光哥啊,那個視頻上的真的是你嗎?」

    「什麼視頻?」

    「靠!你還跟我裝,現在滿大街都是戰況報導,昨天就播了一整天了,熱血沸騰啊!好久沒有這麼爽的事情了。」阿湯一臉崇拜,又繼續說道:「聽說昨天一公開視頻,小伙子們就瘋了,幾百團人把蟲區犁了n遍,都犁到白金蟲區了。」

    「什麼事啊?我不知道啊∼」

    「喔,剛好!」阿湯看看徐光的身後,「那你馬上就可以知道了,聽命令!徐光中尉,向後∼轉!」阿湯板起臉,用軍令的嗓音喊道。

    徐光傻楞楞的聞令後轉,管道部外面街道的廣告視頻正播放著宇宙時代的遊戲剪輯畫面,一個專家模樣的男子上竄下跳地拿著光棒分析著一張動態地圖和各種紅色的運動軌跡,他無聲的動作中,一輛張著雙翼的懸浮車沿著蟲穴外圍繞行,後面跟著一團密密麻麻的蟲雲,專家把畫面定格,然後繼續分析懸浮車的運動軌跡和車外懸掛的武器的影響,在定格的畫面中,徐光清楚地看到扛著地獄火,趴在車頂的小天,「那是我們小隊的懸浮車!這是怎麼回事?」他指著畫面驚訝無比。

    「怎麼回事?你們一個小隊把人家蟲王給挑了,還爆了整個銀蟲巢穴,死傷慘重啊!你們這群屠夫,連幼蟲和蛹都沒放過!嘖嘖嘖!真是沒有人性。」阿湯笑嘻嘻地道。

    然後阿湯裝出一副公事公辦的表情,模仿著新聞上政府發言人的姿態說道:「由於陶菲中隊的奮死拚搏,成功地阻止了一場蟲潮的發生,避免了宇宙軍整體可能面臨的損失,所以我們特別對陶菲中隊頒發團體紫光奮戰二等功,所有成員二級紫血勳章一枚,階級晉陞一級,獎勵戰績五十萬點,其中勇於為團隊犧牲的駕駛員徐光中尉,特別額外獎勵技能選修課程一門。」

    阿湯看了看還盯著視頻發楞的徐光,說道:「有沒有覺得被餡餅砸到啊?徐光中尉?現在你可是有錢階級了,雖然是遊戲裡的。」

    阿湯等了一會,看徐光還直楞楞地盯著視頻上那些爆炸和火焰的畫面,阿童木從火焰中衝出來,機身上還掛著四個全身是血的戰士,等到畫面又定格,專家又繼續分析之後,阿湯推推徐光說道:「你趕快回家躲起來吧,看你這麼一身,你昨天是去哪裡狂歡了?瞧你這副被一百個女人上過的樣子!有損你的英雄形象啊!」

    於是傻楞楞的徐光被阿湯推出門,然後又木頭木腦的往家裡趕,果然一路上大部分的廣告視頻都換掉了,主畫面上都播著各種不同的戰報分析畫面,原來的廣告都成了插播和副畫面,視頻上講的人不同,但題材是一致的,都是徐光他們撞進蟲穴的報導和一些後續事件的進展,他路上停下來收聽了幾個廣告視頻的聲音,從片段的視頻中,徐光得知他們確實成功的引爆了蟲穴,不僅阻止了銀蟲王的進化,同時也使得銀蟲一族死傷慘重,而遊戲中的人類宇宙軍趁機揮軍進擊,將盤據在蟲區多年的這塊硬骨頭打了下來,這場熱血紛飛的戰役成功的將人族的邊界向前推進了兩千公里,強大的金蟲人在這場突如其來的戰爭中損失慘重,他們不得不舉族遷移,直到擁有高科技能力的白金蟲人參戰,他們擁有的宇宙戰術武器才使得人類的攻勢趨緩,但這幾乎已經無法改變人類將要攻下這顆行星的事實了。就是因為這樣的貢獻,徐光他們才會成為激勵士氣的典型,並且獲得額外的獎勵。

    這一路上,徐光可以輕易聽見周圍的人興奮地互相交談,他們大聲地討論著宇宙時代中最近這一連串的戰爭,奮命一博的英雄、大軍進擊的氣勢、血肉紛飛的戰場和瘋狂的巨大勝利,這些充滿熱血激情的話題使得地底都市裡沈悶的氣氛被帶動了起來,而身為人人稱羨的話題主角,徐光卻只有苦笑而已,別人眼中的奇跡創造者,只是一名孤兒管道工,為了好友的未來去襲擊機器人的犯罪者,身上帶著致命的輻射污染,隨時可能死在污穢的管道事故中,在成為英雄的當天,他剛剛參與了主管的極惡劣犯罪行為,進了黑市、喝醉了酒還名義上睡過了女人,而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是想要一份平靜的生活而已。

    當徐光心情低落的推開家門,他一眼就看到床頭的屏幕上一大堆的訊息提示閃動著,那應該是昨天傳來的過期留言,於是也不急著翻看,先把團在工作服裡,充滿了異味的一團舊鈔票掏出來塞進床底,便又離了家,去公共浴室徹底把自己洗乾淨,然後去餐廳靜靜的用餐,等到頭腦平靜下來,宿醉完全過後,他才慢慢的走回家,因為他知道,接下來可能還有很多要忙的事。

    這一路,一些沒有工作出門亂晃的鄰居訝異的看著他,有些還很不禮貌的對他指指點點竊竊私語,但他都裝做沒看到,反正他今天被指點的也夠多了,不在乎多這麼幾個。

    帶著完全平靜的心情回到家裡,他收拾了一下沒有多少東西的房間,在沒什麼灰塵的桌椅上東擦西擦,直到實在沒什麼事做了,才躺上床,拉上棉被,閉上眼睛,他說:「閱讀留言!」。

    在他的眼前突然出現滿滿一整頁的留言訊息,他下意識的看看頁碼,1/184,「天啊!這些人瘋了嗎?」他不禁想著,才短短一兩天的時間,幾千餘條的留言訊息湧入他家,他雖然有心理準備,但沒想到事實會讓人這麼崩潰。

    於是他只好繼續說:「請提取出好友的訊息,其餘訊息暫時封存。」

    然後他鬆了一口氣,頁碼從184頁,一下子降到3頁,然後他開始一封封閱讀。

    首先是小丁:「徐光,我們順利逃出來了,皮猴差點又把小飛機給撞了,但我們找不到你,隊長說你復活中,要半個小時才能重登,等你喔!」

    然後是皮雄:「光哥你在哪裡啊…趕快上線吧,小丁都快暴走了…快來救我吧!」

    接著是陶菲:「小徐,我的升級任務完成了,階級也順利提升,但是特招還要評選,好消息是這次只有我們通過任務,好像沒聽說有其他競爭者,你怎麼樣了,我們等了你一整天,現在基地裡的氣氛很詭異,好像有大規模的戰爭動員,連大水母都出現了,趕快來看!」

    這條消息後沒多久,陶菲又發了新消息:「小徐,整個基地都瘋了,所有在線的人都被強制徵召了,但是沒看到你上線,總隊長親自召見了我們小隊,並且讓我們登上奮進號,還允許我們一起聽戰況簡報,剛剛我才知道我們的冒險產生了多大的影響,整個銀蟲巢的蟲腦幾乎都被毀掉了,四個聯隊全體動員,前線一千公里內的敵人全部被殲滅,我從來沒聽過這麼狂猛的攻勢和這麼令人振奮的勝利,真難想像這是因為我們幾個人而引起的。」

    陶菲的消息後,時間跳了一段,然後皮雄又發來一條:「光哥,你沒來真是太可惜了,我們剛剛跟著前鋒部隊參加戰鬥了,他媽的金甲蟲的殼真夠硬的,眼睛還能發射死光,那鬼爪子比合金刀還要鋒利,但老皮我還是活下來了,後勤隊他們免費幫我修好了大熊,我和大熊端著六管火神炮轟碎了一整個連隊的金蟲子,他媽的夠本了,死了也甘心,還好我沒死,我覺得我的恐蟲症好像消失了,這下子連看心理醫生的點數都可以省下來了。」

    然後馬上是小丁的訊息:「徐光你死到哪裡去了,我們都參戰了,戰爭好激烈喔,我從來沒有感覺宇宙時代有這麼迷人,趕快上線來報到,不然你以後只能去博物館看金蟲子了,我有幫你留了一片金蟲甲,上面有總隊長的簽名喔!你再不上線就要被隊長搶走了。」

    然後時間到了中午,阿達和小天也都發來戰報,生動的描述了前線的大戰,和皮雄有夠爛得駕駛技術,並要求徐光趕快回去救命,免得皮雄又把新買的小飛機給摔了。

    到了下午,陶菲轉了一份通知,是宇宙軍總部發佈的嘉獎令,內容跟徐光聽到的一樣,所以他聽了也沒有特別高興,其中陶菲特別提到,獎勵一門技能選修課程也就意味著會得到一個新的複製體,這是總隊長特別為他爭取的。

    時間拉到了晚上,遊戲中已經過了三天,陶菲他們才有機會再發訊息給他,原來他們都搭乘奮進號到達前線,激烈的戰鬥讓他們完全沒有時間對外通訊,這時的前線已經又推進了一千公里,金蟲人的母巢升空了,不是為了戰鬥,而是整族逃竄,前線所有參戰的戰士都瘋狂慶祝,但是白金蟲人的宇宙戰艦進入行星表面航道,並且和人類的宇宙戰艦奮進號進行互相鎖定和主炮對轟,幸好對方只是為了掩護金蟲人母巢的遷移,戰艦的交戰並不激烈,防護罩都還沒消耗完就分開了,隨後戰事穩定下來,白金蟲人的中型戰艦頻繁出沒,而人族也開始鞏固新佔領的土地上的補給路線並且建造前線陣地,一群激動但卻疲累的戰士這才在總隊長的呼籲下分批下線休息,陶菲中隊也是其中之一。

    然後他收到了一大堆現實中的朋友的詢問,大多是鄰居或是孤兒院的同學和學長,他們都是看了公開的視頻才來詢問的,他一一簡單的回信感謝關心。

    最後是早晨八點多收到的一封視頻訊息,發信人寫著丁筱雨,這是小丁的名字,他打開視頻,畫面上出現一個可愛的少女,齊耳的短髮上夾了一個音符狀的髮夾,她穿著家居的棉質衣褲,看起來像是套睡衣,正對著攝影鏡頭擺弄著,所以畫面有點晃動,過了一下,少女發現攝影已經開始了,趕快跪著向後滑退了幾步,好讓她整個人都可以被拍進畫面中,少女顯然跪在床上,背後是一面貼滿了樹木花朵、可愛動物和星星的牆。然後她對著鏡頭小聲地說:「徐光你好,我是小丁,這是我第一次給人發視頻訊息喔,真刺激,不能給媽媽知道喔。我剛剛才睡醒,這次累壞了,但是很高興,夢裡還一直在戰鬥呢,這次戰鬥你都沒有參加,真是好可惜呦,我昨天問了爸爸,他說你整天都要執行重要的工作,要一直忙到很晚,所以應該沒辦法上線了,不過今天你會休假,收到訊息就趕快上線吧,求求你啦,大家都想趕快看到你,我們會在線上等著你喔。」

    視頻在少女可愛到不行的拱手嬌聲哀求中結束,徐光楞住了,那確實是小丁,但比起遊戲中帶有英氣、性格迷糊而又活潑的女醫官,現實中的小丁完全是個可愛的少女,甚至比遊戲中更迷人。他的心跳有點加速,在這個封閉而又互相防備的地下都市中,異性間相互發送視頻訊息有其獨特的含意,但徐光不願去做太多想像,從少女的穿著和房間的擺設,可以看出她的家境相當好,而且從她不經意的言語中,她的父親似乎是個很有權力的人,他掌握的權力強到足以隨意查出徐光的單位和正在執行工作內容,這些事實都會帶來不可跨越的距離。

    徐光歎了一口氣,關閉了視頻,想要關閉閱讀介面,卻被系統提醒:「還有重要訊息尚未讀取,請完成讀取才能關閉介面。」

    於是徐光說道:「請提取未讀的重要訊息。」然後他看到兩個紅色閃動的訊息出現,他開啟了第一條,原來是管道部寄來他強制休假的規定和注意事項,這個他已經知道了,所以他又開啟第二條,也是管道部寄來的,制式的信中說明他就職已經滿一個月,通過了管道部的內部審核成為正式員工,結束試用期,所以管道部的人事科要求他回到原單位申請個人檔案的轉移。這確實是件好事,那表示他的薪資要提高了,而且可以開始享受各種福利。「看來得趕快回孤兒院一趟。」徐光高興地想。

    「既然今天不能出門,那就先上線吧!」於是徐光關閉了閱讀介面,然後說道:「進入宇宙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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