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翼說得一點都不錯,雷米爾以前曾經是天界的七大天使之一,雖然後來墮落成為墮天使,但是為了區區一個人類……而且還是只會風系魔法,有半個暗魂,帶著一些不是很有用的靈獸……為他使用最高等級的幻術--所羅門幻境,簡直是小題大做!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些蜘蛛也是所羅門幻境的產物,雷米爾掌管人的思維,擅長挖掘人心的弱點,雷蜘蛛就是從露西婭最害怕的事物演變而來,充其量只算得上是惡作劇。
這就是為什麼雷蜘蛛明明是幻影,卻依然對氣流那麼敏感的原因--所羅門幻境不能說全部都是虛幻的,甚至說,有很大一部分的程度上,最大限度地接近於真。
將亞敘十萬大軍盡數殲滅的魔法,不容小覷。
……
「你知道出去的辦法?」
海灘上,響起一聲冷冷的問話。
「你先把我從海裡撈出來再說!!」回答的聲音氣急敗壞……十二翼大為惱怒……什麼毛病,一生氣就把它往海裡丟!!雖然在幻境裡,但是被鹽水泡著的感覺卻非常不好受。
「沒事你慢慢想。」伊維爾的語調不慌不忙。
不管十二翼接下來的叫囂,他抬眼看向遠處,海水和沙灘,還有漁船,下意識地往一個方向看去,那所教堂依舊佇立著,到了整點,鐘樓上響起了悠長的鐘聲,大群的海鳥被鐘聲驚擾,撲扇著潔白的翅膀從水面飛起,滑翔,一直飛到海天相交的一線。
面前的景象說不出來的和平靜謐,夕陽一半泡在海水裡,血紅色的晚霞在天邊鋪開。
越沉浸在面前的景象裡,十二翼的聲音越小,他緩緩走上前去,從退去的潮水裡將鐮刀撿起來,發現它竟然靜默不語,有些詫異,忽然聽到後面傳來一個溫暖慈祥的聲音:「我的孩子,你回來了?」
伊維爾渾身驀地一顫……竟然不敢回過頭去。
「不……不要相信……你所……看到的……」十二翼裡傳來了最後一句話的聲音,越發地飄遠模糊。
「伊維爾?」
那個聲音又叫了一遍,呵呵地低笑出聲來:「要漲潮了,和我回去吧。」
伊維爾轉過頭,海邊那個蒼老消瘦的身影一瞬間映入眼簾,鬍鬚微微顫抖著,眼裡散發著睿智而溫暖的光,粗糲的手掌伸出來,向著他招了招手。
一個恍惚,彷彿又回到了少年時代。
「……神父?」他忍不住喚了一聲。
老人臉上的笑意散開,看向了海面上飛過的白色大鳥:「還站著幹什麼,回去了?」
「去哪裡?」
「回家。」他微微笑著。
「家……」伊維爾喃喃失神。
「對,你的妹妹等你很久了。」威爾斯神父笑著,指了指遠處的一間木屋:「還有你的母親。」
原本沉重的腳步立馬變得輕快起來,轉眼間就走到了神父面前,他臉上的笑容慈祥如故,帶著震懾人心的溫暖。
見到他來,神父像往常一樣傴僂地轉過了身子,緩緩向前走著,他默不作聲地跟在後面。
「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話嗎?」面前的人忽然問了一句。
「記得。」伊維爾立馬抬起頭:「我盡力了……」
「別緊張,孩子。」威爾斯神父微微轉過臉來,滿是皺紋的臉上笑意不減:「從此以後,你不用強迫自己去做任何一件事。」
比起去世的時候,威爾斯神父似乎由老了許多。
他忍不住問:「……這兒是冥界?」
「不,不是。」威爾斯神父低聲笑起來,卻什麼也沒有說,然而伊維爾現在最關心的是……
「哥哥。」就在這個時候,耳邊響起了一個細細軟軟的聲音,一個小小的女孩忽然跑過來,撲在了他的懷裡:「你去哪兒了?媽媽已經做好飯了。」
「你……叫我什麼?」伊維爾困惑不已地低頭看著面前的女孩,和他一樣黑色的眼睛,黑色的頭髮,臉上掛著一抹天真純澈的微笑:「咦……哥哥怎麼去了一趟海邊回來,連我都記不得了?」
威爾斯神父只是面朝著這裡微笑,沒有說話。
有些不習慣這麼親密的接觸,伊維爾下意識要推開她,卻見女孩黑色的眸子轉了轉,滿是淚光,像帶著露水的勿忘我一樣:「不管……黛綺羅就要哥哥抱。」
黛綺羅?
這個名字……
伊維爾心裡猛地一跳,神思一陣清明,又是一陣模糊。「哥哥……」一聲叫喚重新將他拉回了的情景。小女孩伸出手臂,蒼白的臉龐被夕陽鍍上了一層淡淡的紅色,甜甜地笑著,眼眸裡滿是歡喜和依賴。
著了魔一樣,忍不住俯身,輕輕抱起了她小小的身體。
「黛綺羅。」面前忽然又響起一個溫暖的聲音,隔著一片鬱金香花田,逆著光,看不清那個人的面容,只模模糊糊地瞧見她長長的一直到腳踝的卷髮,被陽光染出了一層毛茸茸的光暈,她的聲音很好聽,溫暖悠長,帶著笑意:「不要煩哥哥了……來媽媽這兒。」
「不要,我就要哥哥抱嘛……」小女孩在他懷裡撒著嬌,伸手拉住他的衣襟,輕輕揉弄。
「好了好了,晚餐時間到了。」威爾斯神父微微笑著,指了指站在木屋門口那個模模糊糊的人影:「伊維爾,你的母親在叫你,過去吧。」
腳步遲疑著。
「伊維爾。」一道溫暖的目光投過來,定到他的身上,聲音更加柔和:「快過來。」
一步……兩步……漸漸朝那裡靠近。
明顯地看到那個人嘴邊的笑意,溫柔地彎起嘴角,身上散發出一層淡淡的白光……她是誰……母親?
無數次設想過自己的父母是什麼樣子,她和自己心裡想的竟然……一模一樣,還是遲疑著,卻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
然而越走,那個影子卻越發地模糊,怎麼也看不清。
一個失神,面前的花田忽然從中裂開了。「啊……」小女孩尖叫了一聲,緊緊抱住了他。
面前一把砍刀凌空劈來。
伊維爾怔了一下,立馬跳開。
拿刀的人看不清面容,只是一團黑影,忽然轉過身砍向了遠處那個模糊的影子,「哥哥……救媽媽!!」小女孩劇烈地顫抖著,緊緊抓住他。
「不怕。有哥哥在。」伊維爾將懷裡的女孩放下,一躍而起,十二翼破空斬落,帶著一道紅光……
「嚓……」皮膚被刺破的聲音,血液緩緩流下來,面前的一切忽然被染成了鮮紅色。
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是……誰……
拿著刀。
伊維爾心裡一緊,看清她的面容,呼吸瞬間滯住。
嬌美的臉,眼裡帶著淒絕的光,長髮披落,淚痕滿面。
那張臉,又熟悉,又陌生,帶著他讀不懂的表情……胸口一片艷紅,像一朵在黑暗裡緩緩綻放的薔薇。
是……格蕾絲?!
怎麼會是她?!
看著手裡的鐮刀,再看一眼面前緩緩倒下的女人,伊維爾感到渾身的血液都停止流動了……
「笨蛋,你要做夢做到什麼時候?」她喘息著,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這一聲悶響過後,耳邊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只有詭異的靜謐,無休無止地朝著天邊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