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船隻停靠在了弗利蘭島的碼頭,所有水手,縴夫的目光都彙集了過來。
經過整修之後,這艘船已經看不出一點頹敗的氣息,確切地說,住在弗利蘭島的人從未見過這麼氣勢恢宏的大船,它看起來簡直像一條盤踞在水上的龍。
人們紛紛在猜想,誰會是這麼一艘船的船長。
格蕾絲首先從船上走下來,驚歎聲此起彼伏。
接著看見迪倫指揮水手將白色的船帆緩緩降下,人群中一陣議論紛紛。
再接著伊維爾出現在鋪滿夕輝的甲板上時,先是沉默,接著人群騷動起來……尤其是格蕾絲轉過身在向他哀求著什麼的時候。
「快看,是那異教徒。」
「殺死威爾斯神父的兇手?他怎麼會在船上?」
「我以為那是諾德家的船,誰能告訴我為什麼諾德小姐也對他低聲下氣?」
「上帝怎麼會容忍一個殺人犯在人前頤指氣使……」
「他應該被送到絞刑架上去。」
……
伊維爾沒有理會耳邊的謾罵,也無暇去讀這些人的心思,看著格蕾絲:「明天一早出發,不會再有更多的時間,如果你趕不上就乘別的船。」語氣不容置疑。
「可是……」格蕾絲幾乎要雙手合十向他膜拜了。
「伊維爾,我奶奶並不容易說服,而且我還有一把小刀藏在原處的樹林裡,我必須把它挖出來,你能不能再給我一點時間?」
伊維爾別過頭,似乎沒聽見她說話。
「你要是撇下我,也意味著你拿不到修船和準備食物的那些金幣。」格蕾絲終於使出了殺手鑭。
伊維爾的表情微微鬆動。
「如果你肯答應我的話,我可以多付你三十個。」格蕾絲繼續利誘。
結果伊維爾順理成章地上鉤……「你最好早點,我不會等到下午。」
「太感謝你了。」格蕾絲衝著他感激地笑了笑,對站在船舷上的傑克喊:「你們在船上等著,不要出去惹是生非,我明天一定早點趕回來。」
「瑪西亞,你是去找你的匕首嗎?」傑克說:「我可以陪你過去。」
「不用了。」格蕾絲已經跑遠:「那點東西,我一個人就可以拿到。」
……
夜色降臨,月亮從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升起。
還是圓月,帶著淡淡的猩紅。
站在船尾的桑芙利亞紫色的裙子被風吹起,勾勒出身上玲瓏曼妙的曲線。她伸手拂開落在肩上的黑色長髮,紫眸靜靜盯著月亮,表情裡竟然透出一絲難以捉摸的落寞。
「桑芙利亞。」莉莎走到巫女的身後:「多拉剛從海底摘上來一多水晶珊瑚,你要不要過來看看,這東西放到魔法會上應該能賣個好價錢。」
「這幾天月亮都是這樣。」桑芙利亞並沒有關心珊瑚,目光一直投向遠方:「我感覺很不好……」
「這樣很好啊。」莉莎笑起來,眼睛瞇成了彎彎的月牙:「每天都有魔法會,我們可以買到很多好東西。你不上去看看嗎?」
「傻瓜。」桑芙利亞回頭看了她一眼,嘴邊帶上了一絲淡淡的笑意:「有陰晴圓缺的才是月亮啊……」她再次回頭去看月亮,以輕得聽不見的聲音歎息著說了一句:「沒有的話,就會變成詛咒。」
「你說什麼?」莉莎沒有聽清,好奇地問。
「沒什麼。」桑芙利亞笑著往前面走:「怎麼沒看見伊維爾了?」
「伊維爾……上岸去了……」莉莎說:「我好不容易煮好咖啡,去找他的時候,巴利他們說他和迪倫兩個人天還沒黑就下船了。」她的語氣十分沮喪,似乎是自己的咖啡沒有人喝的原因。
桑芙利亞卻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笑什麼?」莉莎不滿地問。
「沒什麼。」桑芙利亞走到艙裡,將蜷在角落地睡覺的狐狸抱了起來:「那麼,我們也上岸去看看吧。」忽然她想起什麼,站住了腳步:「莉莎,你知道我從來不去魔法會,賣水晶珊瑚,還是由你和多拉代勞吧。」說著,將狐狸交到了精靈手中。
……
夜幕籠罩著弗利蘭島。
原處閃耀著鈴鐺草的螢光,彷彿無數墜落的星辰。
「伊維爾,你不去魔法會?」迪倫跟在伊維爾後面。
「我去樹林後面的聖瑪雅樹。」伊維爾說,手從口袋裡面伸出來,手上拿著一條銀色鏈子:「上次不小心在那兒弄丟了一個十字架。」
「原來你信奉上帝。」迪倫對他肅然起敬:「好小子,你原來不是異教徒。」
「我不信奉上帝。」伊維爾往前走,淡淡地說:「只是找回一個朋友送我的東西……」
「切,說來說去……」
迪倫動了動脖子,看向前面的樹林:「我覺得前面有讓人感覺很不愉快的東西。」
「是嗎?」伊維爾繼續往前走,進入了樹林,迪倫也只得硬著頭皮跟進去。
月光在樹葉的縫隙之間灑落下來,夏天還沒有結束,地上已經薄薄地鋪了一層落葉。
整個樹林似乎只能聽見伊維爾和迪倫兩個人的腳步聲,上次棲息在樹幹上的黑精靈,似乎也隨著黑安妮絲的消失而放棄了這個地方。
「喂……我說……」迪倫不由得握緊了手裡的小刀:「你知不知道死靈法師?」
「知道。」
伊維爾曾經在桑芙利亞的書裡看到過。
「我聽說弗利蘭島有一個死靈法師,比咒術師還要恐怖。他每天就和腐臭的屍體做伴,從死亡裡汲取力量。」
伊維爾一言不發地繼續往前走。
聽到腳步聲,一隻站在樹幹上的烏鴉忽然「嘎」地叫出聲,撲哧飛了起來。
「你不覺得這個地方很像有死靈法師出沒嗎?」看到那只烏鴉,迪倫終於忍不住說出了心裡的恐懼。
伊維爾忽然站住了腳步,迪倫四處看著,沒有注意到,一頭撞到了他的背上。
「你幹什麼?!」他惱怒地問,伊維爾卻沒有回答,只是失神地看著前方。
迪倫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威爾斯神父?」
只見前面的沙灘上,白髮的威爾斯神父站在聖瑪雅樹下,臉上掛著慈愛的笑容,手中拿著一隻小小的十字架:「噢,伊維爾,你似乎把我留給你的東西弄丟了,我不放心,就從下面上來看看。」
「神父……」伊維爾喃喃著,目光驟然一亮:「你真的是神父?」
「是,孩子,是我。」威爾斯微笑著,渾身被一團淡淡的白光籠罩。
伊維爾徑直向他走去,在他面前站定。
「孩子,你手裡拿著什麼?」威爾斯驚呼了一聲,伸出手來:「怎麼將罪惡握在手裡,孩子,你竟背棄了主!」
伊維爾瞳孔忽然收縮,握十二翼的手驟然一緊。
「給我這把鐮刀,我帶它去它該去的地方。」
威爾斯神父伸出手來。
伊維爾低著頭,沒有說話。
「你還在猶豫什麼,你已經罪孽深重了……」威爾斯神父試圖勸說。
「真的這麼想要嗎?」伊維爾冷不丁地說了一句。
「什麼?」威爾斯神父訝異地問。
「我說……」話剛出口,伊維爾忽然將十二翼抬起,往威爾斯神父的身上閃電般斬落,尖利的鐮刀瞬間將那個寬大溫暖的幻影砍成了兩半。
「你……」幻影下是驚訝的嗚咽:「竟然為了一把鐮刀……」
迪倫盯著面前的一幕,詫異得說不出話來。伊維爾三年前殺死威爾斯神父,現在竟然再一次攻擊了他的靈魂!
然而他的下一句話讓迪倫更加瞠目結舌。
「很想要嗎?」伊維爾還是低著頭,眼睛藏在黑色的頭髮下面:「想要到為了這把鐮刀假裝神父來欺騙我。」
剛才看到他手裡兵器的那一瞬間,面前這個人的心思分明是--用威爾斯的口吻將它騙過來。
伊維爾握住十二翼的手收緊,關節用力得發白。
「哈哈哈……」耳邊響起一陣狂笑聲,幻影隨風散去,十字架落入軟綿綿的沙裡。一個人從聖瑪雅樹後走出來,他拿著手杖,身上圍著大大的斗篷,火紅的頭髮往上翹起,嘴邊掛著狂傲的笑意:「伊維爾,我稍微把你想得太笨了一些。」
伊維爾面無表情地盯著他:「摩西。」
「沒想到你還記得我?」來人除去了他頭上的斗篷,笑意更甚:「那麼,我是不是該說一聲榮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