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與虎謀皮
第二天，早晨起來天氣就有點陰沉沉的，太陽躲在厚厚的雲層後面始終不肯露面。呼呼地西南風吹得人臉上生疼。
北城區區政府大院也在學院路上，離體育學院還不遠。不過大門口的鐵柵欄門卻和學院錚光瓦亮的滑動門沒法比，銹跡斑斑的鐵條破舊的不像個樣子了。院裡面全是一排排的平房，牆上塗著藍灰色的塗牆粉，顯得有些陰冷冷的，只有大院上空那面國旗鮮紅鮮紅的，隨著獵獵的寒風飄舞捲動，撲啦啦的作響。
九點多一點，一輛黑色奧迪順著區政府唯一的一條水泥路一直往裡開，英南和小燕坐在奧迪的後座上，英南只掃了幾眼大院內的情況就毫無興致的收回了目光。看來這北城區的財政確實夠緊張的，連個像樣的辦公樓都建不起。
區政府大院的最裡面就是區政府禮堂，外面已經停了二十幾輛小車，把個小小的停車場擠得滿滿登登的。
英南和小燕下了車，隨著稀稀兩兩的人流走進了政府禮堂。禮堂不大，也就是一百來個座位。三三兩兩的人各自散坐在四處。禮堂的正前方有一條橫幅，寫著「北城區沙灘別墅區改造競標大會」幾個字。主席台上只有兩個政府的工作人員在忙著安置話筒和座位，招標委員會的成員一個也沒到。英南和小燕找了個中間的位置坐好，說了有半個多小時的閒話，才看見一群高矮胖瘦不一的人，寒暄著從門口進來。
當先的一個人五十來歲，中等身材，縱向橫向都很寬厚，單手托著大肚囊子，甩著另一隻手，邁著方步往前走。一雙眼睛被臉上的胖肉都擠成了兩道長縫，開合之間，閃出兩道渾濁的陰光，目不斜視地直接走向主席台。身後跟著幾個西裝革履有些氣勢的中年人。
「這人就是王家農。身後的那個高個子是副區長……」小燕悄悄地給英南介紹這幾個人的來歷。
「奧？」英南鄙視地看著這個跟肥豬似地鎮長，冷冷地一笑。看樣子挺牛逼。破招標會也這麼擺譜，一個鎮長就敢走在前頭。操的！
支持競標會的是區政府辦公室的一個主任，人很年輕，很精幹的樣子，低沉的聲音有點磁性。
年輕的主持人看了看各位領導們都就了座，便咳嗽兩聲，宣佈競標會開始。「……經過競標委員會的初步審核，有以下三個單位和企業符合招標條件：遠通建築公司、紫晴實業有限公司英達分公司、萬豐房地產有限公司。請這些企業和單位留下來進行最後的競標答辯，沒有念到名字的企業和單位請退場。」
禮堂裡本來人就不多，念完名單後又陸續走了十來個人，除了主席台上的領導們，就剩下英南他們三家公司的六、七個人。
「請三家公司的代表和法人往前台就坐。」年輕的主任話音剛落，肥豬似地王家農突然睜開眼睛，瞪著不大的眼珠子，歪著胖腦袋語氣不善的質問那個主任：「小劉，怎麼還有個不是建築公司相關的企業入選啊？」本來他對這次競標會沒怎麼上心，初選的事情連問也沒問過，因為他自信只要他到了這裡，一切就都由他說了算，入不入選都一樣。不過猛地聽到英達公司的名字勾起他的疼處，所以才質問那個主持人。
年輕的主任被王家農的突然發問弄得一愣，低頭看了看名單，自己沒念錯啊！一時間沒明白王家農的意思，拿著名單愣在那裡。
王家農質問的聲音不小，禮堂裡聽得非常清楚。剛坐到前排的英南一聽王家農這話，就明白這是衝著英達公司來的。
「請問這位領導，招標條件上寫明必須是建築公司才可以競標麼？」英南一副淡定地神情連身子都懶得動，坐著向王家農發問。
「你是誰？怎麼這麼跟我說話？」王家豐只是知道英達公司的名字，那個總經理英南就是讓他弟弟深陷囹圄的人，不過對於英南本人他可不認識，也許是懶得認識。見台下有人坐著跟他說話，連站起來的意思都沒有，不禁怒火中燒，連眉毛都立了起來。
「我就是英達公司的法人代表英南，你又是誰？好像這主席台上的人都是競標審核委員會的吧？你的話能代表全體委員會？」英南針鋒相對絲毫不讓地也瞪著王家農。
王家農一聽對面坐著的就是英南，眼睛一陣抽搐似地收縮，不大的眼睛顯得更小了，但是裡面的光卻更陰毒狠辣。「奧？原來你就是英南。」王家農咬著牙瞪了幾眼英南，接著說：「我是北城區王家鎮鎮長王家農，能不能代表全體委員會這點不用你操心，你們公司不是建築公司不符合競標入選的條件，請馬上離開會場！」胖手連連向英南揮動著，語氣顯得相當不客氣。
哼！想這樣就趕我出去？門兒也沒有！英南眼睛也是一瞪，毫不示弱地回敬王家農。「英達公司雖然沒有標明就是建築公司，可是我們英達公司的經營項目裡有建築業這一項，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認真的看過我們公司遞交的競標書沒有？而且我們也有市監察局審批的建築資格評審等級證書。有關這方面的知識，王鎮長，不用我再給你科普科普吧？」英南嘲笑地望了望王家農越來越發青的臉色，心裡暗暗冷笑。
「小燕。」英南朝身邊的小燕一努嘴。小燕會意地站起身將幾分建築資格評審證書複印件拿到主席台上，發給幾個委員會的領導。其實這份資格證書也是昨天下午托劉勇軍找人臨時辦的，沒想到關鍵時刻還真用上了。
台上幾名領導和銀行的人看了看，都相互點點頭表示對證書毫無異義。
王家農瞅著證書上那個監察局的鋼印呼哧呼哧地喘了口粗氣，將手裡的證書複印件往桌子上一摔，又氣勢洶洶地向英南發難。「就算你們公司有建築資格證書，可是你們公司才成立幾天？我們區政府絕不會將這麼大的改造工程毫不負責任的交給一個毫無建築業績和建築經驗的公司去操作的！」
「呵呵！」英南不怒反笑，「要照王鎮長這個說法，沒入過洞房的新郎官就不能娶媳婦了？」聽了英南這個比喻除了王家豐之外所有的人都掩嘴直笑。旁邊的哪個副區長，一口茶水沒喝完，差點全笑噴出來。斜了一眼臉色慘白的王家農，趕緊咳嗽兩聲，裝作什麼都沒聽見似的低下頭翻動文件。
「再請問王鎮長，你在當上鎮長之前是做什麼的？」
「鎮黨委秘書，怎麼了？」王家農正在氣頭上，雙眼一翻，氣哼哼的隨口答了一句。
「那麼照王鎮長剛才的說法，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在當鎮黨委秘書的時候就已經把鎮長的工作摸熟做透了吧？否則區黨委怎麼會輕易的讓一個沒有任何鎮長工作經驗和業績的基層幹部擔任鎮長這麼重要的職務啊？」架空上級領導是王家農一貫的作風，一個鎮長連身邊的副區長都不放在眼裡，在場的人誰都心知肚明王家農的狂傲囂張。英南這幾句話可是正好捅在王家農的肺管子上。
「你……」王家農被英南這幾句連消帶打的話弄的臉紅脖子粗，厚嘴唇直哆嗦。
「請王鎮長息怒。沙灘別墅區的主體工程兩年前就已經全部完工，這個事實相信在座的每一位都有目共睹，大的建築工程根本就派不上用場。要說對沙灘別墅區進行改造，也只是些區域性的綠化和路面的整修工程，這些小打小鬧的活兒，好像隨便找幾個農民工就能完成，這和公司的建築業績和經驗沒什麼直接聯繫吧？」其實這次競標主要是對沙灘別墅區的產權轉讓，換些錢來償還銀行方面的長期貸款，這點在場的每一個人都非常清楚。至於中標企業面臨的問題也不是建築方面的，而是沙灘別墅區的銷售和經營的問題，如何想辦法將別墅賣出去才是最主要的。
主席台上此時已經是議論紛紛，王家農不用扭頭都能聽見左右在說什麼。都是一些埋怨王家農對人家英達公司無理指責阻止英達公司競標入選的話。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已經完全出乎了王家農的意料，可是王家農並沒有徹底放棄對英南的責難。
「沒有大的工程？哼哼！你既然來競標，想必也對別墅區這幾年的具體情況做過詳細調查，外面這條學院路的路況太差是造成別墅區銷售狀況始終不理想的主要原因。你既然是搞商業的，就應該比我更明白，要想投標別墅區，將別墅全部賣出去，不修路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別怪我沒提醒你，這條路從別墅區一直通到高速入口，全長十八公里，所需要的資金投入可不是一個小數目。你們這個新成立的公司有足夠的資金能同時支撐競標和修路兩個缺口麼？」就算你們有經驗，可這筆修路的錢就能要你們的命。王家農往後靠了靠肥胖的身軀，得意地瞅著英南。光競標就三千萬，這再加上修路的錢，沒有五、六千萬根本別想沙灘別墅區形成良好的可銷售環境。哼哼！就是今天把標書給你，你也會把褲子都賠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