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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逼上梁山 第八十六回 謀算東溪 文 / 蒼狼騎

    詩云:

    月梢林暗閉金光,黃雀攬尾逐螳螂;錄得香火功一點,為誰辛苦為誰忙?

    又云:

    雷下映空向雨開,渡厄老槐陽坡栽;千軍蔽日能斷水,不及漁舟泊裡來。[搜索最新更新盡在|com|]

    那天壽公主荅裡孛,靈台裡一絲倔強,終不肯就此罷了手,當時生出個計較來,要以江州蔡九十萬貫金珠寶貝,換了個照夜玉獅子來騎,當時尋個住處,不敢明目張膽,只好換了漢人衣裳,內裡又裹了甲,將隨身細軟金珠,盡數交付出去,只盼能得那生辰綱畢竟何處所過。

    原是說無巧不成書,不有三兩日,使出人手歸來,甚是喜悅,報曰:「好教知曉,小底幾個,既出此間裡去,不敢尋正經道路打探,又不知地裡豪強,只好使些金珠,將上下衙門裡人十分款待,都說離此不遠鄆城縣東溪村,有個中原江湖裡甚有名目的好漢子,喚作托塔天王,雙臂有千斤神力,十分有名。又使美酒,將那漢人一夥吃地酩酊大醉,竟那江州蔡某,將十萬貫金珠寶貝都交一行健軍,有個甚麼青面獸者,隨軍押運,因了淮西有個王慶十分要強不敢路過,只好自此處,這幾日正要過東平府,前頭鄆城縣境內,正是所經處。」

    荅裡孛喜道:「時日幾何?那健軍裡,好手幾多?」

    扈從笑道:「這左近的,便是東平府府君,也不敵那蔡某權勢,多餘勞子,怎敢打探?倒是那貪心的官兒們,本是無事生非,方知這些許言語,再多的,卻是打探不得。」

    又道:「也是漢人官兒謹慎,去歲這生辰綱便教劫了,今歲只怕遍地反賊,他也不敢大意,須面皮上不要緊也罷,虧了十萬貫金珠寶貝,豈不是便宜反賊麼?」

    荅裡孛一番主見,便是由此而生,只要漢人地裡亂成一團,當時道:「倒也好算計,官府行文,語焉不詳,卻將這生辰綱一事落下,又不說所經之地,所過之時,便是那憊懶漢人官兒有甚麼巴結的心,哪裡用得上去?倒也是好,那一行健軍,幾多人手?領頭的這青面獸,本名喚作甚麼的?」

    那扈從只好據實告她:「這漢人官兒,若要問他關防佈置,金珠美酒之下定然有個落處,這等邀上的活計,偏生安排地緊,想是不知,健軍扮作腳夫,猜度不過二三十人,倒是那青面獸,頗有來頭!」

    荅裡孛看這扈從面色古怪,喝道:「只管道來,如今他心窩裡走,我且不怕,有甚麼說不得?」

    那扈從方吞吐道:「不是別人,正是往昔天波府裡,金刀楊老兒後人,落魄江湖,一身本領十分高強。」

    荅裡孛聞言色變,卻將那劍鞘倒轉劈頭打來,叱道:「這金刀楊令公,乃是個大英雄,天波府上下,滿門忠烈,這等人物,縱然身為敵對,不可輕辱怠慢,你敢有甚麼膽,也來呼以老兒?須不知,輕辱英雄,便自家非是英雄。契丹兒女,恨便恨之,敬也傾心,待歸國去,自領軍法,以長你記性!」

    那扈從只見過天壽英姿颯颯,哪裡識這等凜然肅色,一時唯唯諾諾不敢答應,慌忙告罪。

    荅裡孛方和緩神色,責道:「且須謹記——既如此,想必這青面獸,定也是個極知兵勇武的,楊家將武藝精當謹慎仔細,取生辰綱大不易。」

    扈從忐忑問道:「既如此,可要定然取它?」

    荅裡孛昂然道:「時常只聽前人們說楊門,本身十分景仰,卻無緣與他等相逢戰陣,平生引之以為憾。如今遇見,怎可輕易避開?休說他後人,便是楊令公當面,也教他知契丹女兒好手段——且再探他,去歲既有劫掠生辰綱的,如今自也有動心的草莽。使人往那東溪村裡探聽,若有江湖好漢彼處相聚,快些來報!」

    扈從甚不知,乃問,答曰:「一路往北來,所過濟州府,彼處如今調撥宋廷大軍,乃是個兵家重鎮,縱有膽大的,也知取得去不得,這東平府,卻不是一處要地?處此地,大名府內,彼處有梁世傑坐鎮,只恨不能盡遣軍馬護送,又誰敢取?素來山東之地,便多草莽豪傑,你眼見他中原漢人,教那趙家皇帝今日花石,明日花石,家破人亡者凡幾?這等草莽漢子,哪裡肯服順他?去歲生辰綱,江州方出時便失了蹤跡,如今多事之秋,四面皆有重兵要地環繞,這要取生辰綱者,不在此地更有哪裡可去?」

    扈從心悅誠服,再三拜別而去。

    果然夜半時分,快馬飛來,那扈從見面便笑,拍手讚道:「盡在算計中也——那東溪村裡,保正晁蓋家中,早時方有兩人出門,一個紫黑闊臉,鬢生硃砂,十分兇惡,持一把朴刀。又有個清須兒的道長,生的相貌堂堂,分出三絡髯來,杏子般一雙眼,好懸教他辨明。晚時,似是遠地裡歸來一人,麻鞋褐帶,形容似個先生學究,卻有好身板。那晁蓋,果然是一條好漢,壯如鐵塔,武夫氣概。這晁蓋,將一行三人接入內裡去,大門緊閉,晚時也不見有人進出,極為可慮。」

    天壽將手合來,召眾吩咐道:「你等且莫自行走投,只在那東溪村外,休教人撞著,將十分有本領的,點來兩個,隨我往去做個好大事。以你等看來,這晁蓋著實是個草莽裡的人物,平日結交好漢不知千百,量一小小保正,便有祖傳家財,能濟幾時?這等橫財,有那三人相助,必然可成大事。」

    左右慌忙來勸:「漢人也說,千金之子戒垂堂,殿下金玉之身,何必與那一夥沆瀣?看他也些村野匹夫,只好教三五個弟兄混雜裡頭,殿下只等功成便是!」

    天壽喝道:「不入虎穴,怎圖大事?且記了,只說我等本是幽州流民,自幼學來一身本領,只聽江州蔡九有一套富貴送來,定慫恿入了他的伙。到時事成,你等既與他官府中有瓜葛,借取些許衣物,想來不難,半路裡歸來時,設伏殺出,我自也遁逃,收拾那金珠寶貝,往尋一夥反賊去也!」

    眾人只是不敢答允,有人又道:「休說與虎謀皮,想那青面獸,既是楊家將後人,必定有十分本領,若非如此,誰敢交付十萬貫金珠寶貝予他?倒不如緊緊綴了那晁蓋一行,待他事成,一發兒殺出豈不更好?何必以身犯險,倘若萬一事不能成,宋廷使人追出蛛絲馬跡奧,嫁禍之計不得行。便是成就大事,那三四個既敢惦念金珠寶貝,誰知甚麼深淺?半路裡刀槍無眼,殿下若有損壞,小底們粉身碎骨難求周全!」

    這荅裡孛,是個極有主見的,心裡既有計較,焉能教人勸阻?當時呵斥一番,將一眾扈從打散,自引了四人來,裹以漢家衣裳,自與使女方配了長劍,其餘兩個,沿途敲開鐵鋪子門,許以重金,取兩把朴刀,不教說出口去。

    又在東溪村外,一路尋戶而探,片刻時候,踏月正在晁蓋門前,莊上門丁,眼見天壽一派氣度,自不敢怠慢,一面迎了入門來前頭坐定,自去往後堂說與晁蓋。

    天壽一路只看,果然這晁蓋是個打熬筋骨的好漢,一莊上下,不見顏色,處處有石礌,架架擱刀槍,牆角里隨手可觸的,都是朴刀,壯丁步履沉著,一手都是厚繭。

    當時心內便笑:「此事必成也!」

    不片刻,堂內轉出一人,面皮紫黑,身量壯碩,行動間如狼顧虎盼,臂膀手腳均異於常人,氣血翻騰,吐納悠遠,當真是個極厲害的。

    天壽依了江湖裡規矩,執禮而問:「小弟本是幽州浪子,奈何征戰不休,將家業俱都亡了,因此勞忠純幾個下人接應,堪堪逃將出來,眼見如今天色已晚,只好叨擾。敢問當面,可是晁天王麼?」

    來人插手唱了個諾,主客坐定方笑道:「區區賤名,有辱尊聽,正是晁蓋。既是江湖裡一處弟兄,哪得處處便宜?但有用上的,晁蓋絕不推辭!」

    這天壽,登時作出番動容顏色,再復又行了大禮,目視晁蓋良久,油然歎道:「一路往南來,這處也說晁天王,那處也說晁天王,常言道見面不如聞名,偏生天下安有晁天王這般的人物,見面更勝聞名,果然大丈夫!」

    而後目視壯丁幾個,意甚踟躕,晁蓋本正與赤髮鬼劉唐並了入雲龍公孫勝聽吳用歎息不能得三阮相助,心憂人手不及,又聽壯丁來報,道是莊內來四個投宿客人,兇惡者十分兇惡,有姿容的分外動人,當時好奇,舍下那三人來見,教這天壽一番話,也不至於使他昏聵了心,歡喜卻是由衷了幾分。

    見天壽欲言又止,晁蓋心頭一跳,劉唐來尋,是為生辰綱,吳用來尋,也為生辰綱,素昧平生公孫勝竟也為那生辰綱,莫非這小郎此來,也不出十萬貫金珠寶貝打算?

    乃教下頭置辦酒菜筵宴,晁蓋假意問道:「郎子似有要緊的托辭,莫非銀兩所備不周?這個卻容易,只管府上暫住些日子,不耐離別時,晁蓋薄有田地,到不差往來朋友一口飯而已。」

    天壽也教扈從退往外去,只留個女扮男裝使女守在身州,再復半拜了一拜,低聲道:「天王款待,已是足感盛情,無以為報,好將一潑滔天的富貴,拱手送在天王面前。」

    晁蓋搖頭大笑,道:「能有甚麼富貴,值得這般模樣?!」

    便聽這天壽也笑道:「江州十萬貫金珠寶貝,豈非滔天富貴麼?」

    晁蓋不動聲色,反將天壽看住,笑道:「既是這等滔天的富貴,何不自取,偏來多些分的手?」

    天壽赧然道:「不怕天王笑話,那金珠寶貝雖好,我這裡幾個人手,哪裡能有潑天的膽量?只好來與天王作個幫手,既得了好,又結交天王這般英雄人物,方是所圖耳。」

    燭火比剝,晁蓋計較未定,陡然站起高喝來人,院內外莊客,一起湧在簷前,將天壽使女,駭得遽然驚起,便要扯長劍來刺。

    這正是:

    天驄雲端落,不合一言平。

    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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