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剪國

第一卷 逼上梁山 第八十回 算計至此定 文 / 蒼狼騎

    詩歎:

    明月無波恨蒼穹,生身原來分高庸;休道人間無分教,自古成事多勤躬。

    只說青州城內外,三敗張叔夜,崔念奴哪裡就此肯罷休。[搜索最新更新盡在|com|]

    阮小五引了五百人馬,早早往東河水上,尋了要緊處掘了堤岸,將那洶湧河水聚集無算,眼見足夠,正是傍晚時分,生恐教官軍探知情勢,阮小五乃命眾人,將上頭又走百步之外,方就地尋個妥當處藏身。果然不多時,青州城內,馬蹄如雷,時遷身輕,拔足來報,道是自家人馬已過了河去,官軍精銳先鋒銜尾殺來。

    又探知這官軍竟兀自不肯長記性,竟不遣斥候探路,阮小五冷笑,令軍一時俱下,便在下頭人喊馬嘶時候,一起掘開堤口,那水奔湧而下,縱然眾人身為敵對,難掩驚駭。

    阮小五持刀上馬,心內暗道:「這一位大娘子,決然與尋常婦人不同。便是瓊英妹子,自幼廝殺已成習慣,總不及她言語間便水淹數千人馬。此等人物,若非見慣了生死,便是手毒心狠至極,卻不知,她這一番手段,畢竟何處得來。」

    心內雖惴惴然,軍令愈發不敢違抗,耳聽下游處哀嚎震天,急引五百騎軍,沿河殺出。

    便在此時,積蓄半日河水,洶湧殆盡,波勢平緩,越河五百餘人,又復返身殺回,兩廂合兵,真真借了這一日裡三勝勁頭,一人堪作十人,自張叔夜軍首處殺入,又自尾處殺入,三番衝撞,又教折損許多。

    可憐張叔夜,血氣逆翻不省人事,便是有名將之姿岳飛,畢竟年輕,從軍不過旬月,焉能亂軍裡服眾?連聲叱喝處,又有關勝諸人,好歹聚攏起中軍來,掩著張叔夜,死命掙扎不休。

    待要進時,軍心不齊;又要退時,分明這番撤離,便是張叔夜身敗名裂時候。

    休說岳飛受他厚恩,便是關勝等人,未免兔死狐悲,倘若張叔夜受了怪罪,他幾個身為二路統將,安有倖免之理?

    自張叔夜引軍,又添青州首路援軍,再復又有關勝引朝廷軍馬來援,三路大軍,總有六七萬之多,清風寨裡教這一夥拚死一搏,折損近萬,又遭今日三番落敗,折損已有四成,便是補充廂軍,遠水難解近渴。

    只看那一夥騎軍,縱橫馳騁,好似將清風寨內仇恨怒火一發灑出,三進三出,勢不可擋。

    當時有將勸道:「張太守既如此,軍事不能查察,與其教朝廷裡遣不知兵地來將,妄自斷送性命。不如暫且請宗太守來,往朝廷裡塘報,暫且按著不發,只說張太守身先士卒,尚能理事,宗太守之才,不在張太守之下,當有擒敵之策!」

    眾人無法,只好一面掩了張叔夜,勉強撐起帥字旗,漸漸聚攏軍心,緩緩要往青州城內退卻。

    關勝心憂不已,歎道:「若往青州城內休養,慕容知州處,怎能隱瞞得過?只盼張太守平明覺醒,好教那齷齪腌臢小人莫可奈何!」

    不意正此時,那一夥正銜尾追潰亂軍,青州來處,火光通天,殺來一彪人馬,眾軍簇擁中,一人紅袍金甲,正是青州知州慕容彥達。

    見面喝問道:「賊既為困,爾等何不出力,反往城內退來,何處道理?天子面前,須教爾等分辨好歹!」

    陣中怒起上將,不待反駁,關勝嘿然冷笑:「慕容知州倒是相得好時機——前兩番丟失州府,倒也有說的去。這一遭,不知知州又有甚麼說頭?」

    他坐騎雄駿,高處看的明白,那一夥反賊,漸漸分出一部人馬,繞開此處廝殺,飛奔青州府而去。

    慕容彥達駭然顧時,方見來路處一夥人馬,黑暗裡不分多寡,潑剌剌盡往青州城處,亡命襲去。

    這一番變,慕容彥達無話可說,當時回顧麾下,城內大半盡在,只怕賊人早有安排,要取他城池。

    且休說這慕容彥達惶然束手無策,關勝諸人,竟心有喜悅,倘若這慕容彥達丟失城池,不怕不與這裡一處使力,若無此人壞事,張叔夜不至丟官棄職,事尚有可圖。

    當時眾將來勸,謂與慕容彥達曰:「知州若有知兵處,可代張太守行事,剿滅反賊,大功一件,小將們面上,也有光彩!」

    慕容彥達雙手搖成個風車,連聲道:「張嵇仲之才,數番敗於反賊之手。下官有甚麼手段,敢比張嵇仲?宗老太守今在何處?此老極善將兵,登州海賊,也為他盡敗,這反賊既盡為騎軍,取青州不可擋,當請宗老太守主事,若有調遣,下官只好作個副手,正是同舟共濟時候!」

    這慕容彥達,雖治國將兵並無才能,卻是個最會做官的,他自知自家事,這軍果然落在自家手裡,休說剿滅反賊,取青州府只怕也難,若如此,朝廷責難,自家妹子也擔待不得。

    事已至此,慕容彥達縱有取代張叔夜,至少打壓他名頭以彰顯自家的心思,也只好暫且按下,如今他明眼瞧得清楚,這一潑軍將,雖屢屢敗於反賊之手,然大多都是極有本領的,自大宋開國來,文武之隙便已成,非張叔夜此等人物,這一潑驕兵悍將,誠非他所能將。與其教他等離心,倒不如暫且拋開私心,請老將宗澤主事,為今之計,不求有爭,只求無過。

    慕容彥達十分知道朝廷,張叔夜實乃國之棟樑,清流領袖,朝廷裡既有宿元景那等榮辱與共的,便是太師蔡京,也知打壓張叔夜尚可,萬不能使他賦閒,這樣人物,縱然兵敗,無非貶謫而已,自家卻不同。身為外戚,雖有才名清譽勉強算作清流裡人物,卻不容於清流。若與童貫之流合伍,這等手握重兵的,又不敢接納,自家妹子身是禁中的,結交外將,實乃官家大忌。

    因此,倘若丟失城池,青州這等重鎮,無論清流,抑或外黨,決計不肯輕易放過,兩廂必然合力先離自家知州事一職,而後各自爭取。

    「如今張叔夜教反賊三番殺敗,這等心服於他的莽夫粗軍,眼見要為之遮掩,生恐朝廷如今盛怒之下重責,也是個時機,若與他等心照不宣,彼此隱瞞,一則重奪州府有望,二則往後這些清流人物,心裡也頗多忌憚!」慕容彥達冷眼將關勝諸人視遍,驀然想起,這關勝,更是太師蔡京舉薦,既他如今也兵敗,蔡京必然也須為之遮掩,如此,三方合力,官家焉能知青州一事?

    心內計較已定,慕容彥達乃是個實權的文官,位在眾人之上,當時面含憂色,令將張叔夜好生照看,似是自語低聲歎道:「朝廷裡,善將軍者,太尉童貫而外,便是張嵇仲,倘若此時臨陣換將,於軍心有妨,又當奈何?!」

    諸將多是不比這等文官整日勾心鬥角遣詞琢句的,聞聲訝然,倒是岳飛,果然靈通,於是請教道:「既是知州計較,當急取宗太守來。此前,此間大事,怎生個表奏朝廷,當由知州定奪,小將們無不依從。」

    一面分說,目視眾人,關勝恍然,雖是不願,也無可奈何,只好也道:「太師府處,某便以知州之意,兼以實情上報,畢竟天子駕前分曉,尚看知州心思。」

    慕容彥達大喜,有心諸將看在眼裡,暗自歎息,朝廷裡素以忠貞名望如慕容彥達這等忠臣猶是這般不堪,這天下,果然已要亂了麼?!

    這廂裡定計,一面遣使往隱秘所在搬取宗澤,慕容彥達修書一封,號稱以「反賊先敗於清風寨,主力折損大半,又損小部於青州地界,下臣諸人,屢敗屢戰,祈能早日平定反賊,以報天子厚恩」,又遍傳眾將,夤夜使人發往京師。

    且不說他,阮小五得了安排,只見慕容彥達竟果然引青州大半軍馬來賺功勞,心下大喜,愈發畏服崔念奴,引著本部五百餘騎,繞開來路,抄著近道,殺奔青州城而來。

    待近時,城頭邏卒慌亂奔走,呼喝連天,那城門漸漸落閂,無措時候,內裡一聲喊,殺出一行人來,十分悍勇,奔至城頭下,殺散官軍敞開城門,阮小五大喜,引軍方進,看時,正是鄭天壽。

    這廂漸漸安定,崔念奴引大部人來,兩廂會和,孫安告辭而去,引著三百餘人,捲入質庫裡,將那金珠寶貝,席捲一空。又殺入知州府中,各類典籍制張,一把火燒個乾淨。

    崔念奴隨後趕來,眼見孫安處事妥當,便令時遷密取安排青州府內密探,交付以金珠寶貝,謂道:「此地非我軍久留之處,片刻便走,你等留守城內,時日尚久,這等金珠寶貝,先行隱藏,風聲過後,可取小半用以招納人手結交豪傑之士,剩餘各部,安定之後,自有弟兄前來接應,往後山寨裡充作耗費,最是妥當。」

    內裡有果敢機敏的,趁機問道:「娘子既不能時時事事理會,當教以小人,倘若此地風聲鬆懈,將這密探處往四方闊張,可有教底?」

    崔念奴笑道:「此乃你等行事,不該多問。奴既隨了大郎,你等當時時謹記,行此事,都為大郎,非是為我。往後上山,官軍必然圍剿,脫困不知幾時,最要緊變故擔待,都在你等身上,一則不可大意,二則若有良機,自行其變。」

    這一行悄然隱去,那熊熊火焰,將青州錢糧錄簿焚燒一空,依照朝廷法制,只怕青州府往後時日裡,將不能知兵,兵不能知將,亂作一團,便是衙門裡,崔念奴安排下精幹人等,最是有機可趁。

    至此,石寶心服口服,這女子,本領都是袖中,人不能測知也!

    當時請教:「那兩處官兒會和,兵多將廣,圍困青州旦夕之間,須不知更要脫困,疑惑便在此處等候哥哥與花榮兄弟?不如先安排了人手,把守城門,休教官軍有機可趁!」

    崔念奴笑道:「不必,青州雖好,終非久留之地,眾位當嚴令各處弟兄,備足三五日清水乾糧,想必大郎探聽訊息,歸來便在這一時半刻。往後東進西向,非奴能做主。」

    見眾人不解,念奴又道:「張叔夜,清流名臣,一日三敗,羞怒攻心,便是能強撐了理事,有何面目見人?無論真假,自當歇息半時。因此,如今這一潑官軍裡理事的,既非次路統軍關勝,更非旁人能及,慕容彥達身為一府知州,必定舉他為首。此人好行大事而惜身,欲圖大功而恤命,表以寬和待人而實則多疑,兼且麾下,各路人馬並不一心,軍心未穩,縱有急切要攻城者,慕容彥達必然不敢,生恐又遭中計。因此,大開城門,教城內官軍逃奔往去報訊,天明之前,慕容彥達自當圍而不攻,時辰久在我手。」

    孫安奇道:「這當官的,何時果然能齊心協力?慕容彥達驅使張叔夜親信攻城,折損也非他所有,他又有何不應?」

    瓊英拊掌而笑:「孫安哥哥,我卻想在你前頭去也——經此一戰,慕容彥達陞官之路,三五年裡只怕不能暢通,進而不得,只好求個自守,青州便是他家所有——在這廝眼裡,這裡的都是賊寇,無所不敢行者,白日裡便能一把火燒卻數條長街,倘若夤夜他來攻打,我等發作起性子,一把火燒了這青州府,只怕他那官帽兒,三五日裡便給趙家老官兒摘去!倘若是你,萬貫家財眼見能守得住,一時急切便將不翼而飛,你寧肯不寧耐半日麼?」

    孫安沉吟片刻,又問道:「只是待到了明日,他也得縱兵攻打才是,又作甚麼說?」

    瓊英倒不曾想了這處,崔念奴笑道:「三敗張叔夜,其一為削官軍鋒利,其二,便是要引出老將宗澤。此人老成穩重,久持兵事,如今引著後軍不知潛藏何處,於我軍便是個致命禍端,張叔夜既不能理會軍事,慕容彥達自也不肯引火燒身,無論關勝諸將,無一能服各路軍心,宗澤必定出面。因此,慕容彥達只消苦撐半夜,明日時分,主將便是宗澤,到時這老將若有良策破城,保他根基不動,自然大喜。便是青州府毀敗,也在宗澤身上,於他何干?」

    眾人奚笑,急忙各自備足清水乾糧,斥候回報官軍已分了四路四面圍來,崔念奴便令一時起身,要自西門悄然潛出。

    不了方在門口,迎面撞見兩騎也自悄然潛來,視時,正是趙楚並了花榮二人。

    於是會和,折頭方出了西門,往小道去山內行不三五里,青州城外,官軍潮水般四面包抄,遠遠只見並無一人闖入,就此紮住陣腳,但見斥候軍飛馬各處奔走聯絡不停。

    石寶心直口快,將這一日半夜裡生事,與趙楚分說仔細,趙楚不禁愈發將這念奴刮目相看,笑道:「念奴,真袖手有武侯之才,得之何幸也!」

    崔念奴懷抱金鞭,拂發而笑,只聽花榮說一句「江州蔡九」,心神一動,暗道:「莫非大郎所圖者,竟另有其它?」念及所聞江湖裡傳言,京師裡風波,她若有所悟。

    石寶又問去處,趙楚道:「探聽已知,宗澤要剿我,議以徐徐圖之步步為營,與張叔夜不合,自引後軍,如今更不知去向。念奴一番調遣,此人必出,這老將,不比張叔夜,實乃真正知兵之人,以俺所思,他當判知我軍去向當在西,因此設伏於彼處——卻他不料這裡一番變故,此人雖必定來主軍,麾下未必能動,埋伏處並不知,當是一處禍患,我有一計,正好用他!」

    瓊英拊掌而笑:「大郎且莫說出,念奴心中,定已有了計較,前日東來路上,聽你講那三國的俗話,有個周郎,與那諸葛武侯掌心裡出計,不如效仿前人,權且當作美談。」

    崔念奴一笑,手指東方,趙楚脫口正出兩個字來。

    這正是:淺灘休作困龍水,一代後人掀前人。

    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