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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逼上梁山 第六十七回 從長計議讓獨崗 文 / 蒼狼騎

    詩讚:

    萬夫莫當力開山,鬥酒無非詩萬篇;勤將一腔分明血,灑與軒轅祭天元。

    只說那貴妃,也有鬚眉不及的豪強,眼見那殘陽影裡,山崗處九騎如虎當住去路,將個車輦支起,要逞天家的威風。

    那九騎何來?

    又道是那獨崗之上,亂軍奔走,打虎將棍殺小霸王,縱有關勝神威,莫能抵擋。畢竟力有未逮,趙楚眼見一片都是亂,趁勢叫道:「有我今日斷頭兄弟在此,官賊安敢抵擋?殺破宗太守,打破青州城,只為天下好漢,好將吼出一口惡氣!」

    當時應者如麻,嘯聚麾下,三五百人馬,有那孫二,前頭捨命力並,官軍裡好手,只看快馬如飛,遠近不敢抵擋,一路殺出,那裡捨了數十將校,宗澤心驚,關勝三人又教趙楚親身斷後糾纏,只好看這一夥人馬殺透了重圍,仗著馬快,漸漸遁入山林小道裡去。

    霹靂火本有不便,偏生性子莽撞,走馬追來,趙楚立馬當路,持刀喝道:「安敢捨命來追?讓你是一條好漢,不便折卻性命,只看趙楚手段!」

    當時驟馬一刀,暴風驟雨一般,眼見那刀鋒森森,秦明自知閃躲不過,閉目只待一死,心下歎道:「奈何這許多軍馬,竟擋不住幾個反賊?莫非蒼天果然已死?」

    卻不防,趙楚半空裡掉轉刀口,將那刀背正中秦明後心,趁勢殺近身來,刀裡加了一鞭,秦明伏鞍一口逆血不能掩飾,半時仰面倒落塵埃,自有心腹死命來救,哪裡知趙楚本無心害這一條好漢性命,大笑飛馬而去。

    關勝於軍裡,眼見漸漸走遠,那郝思文問道:「將軍何不追趕?」

    關勝手指後山處綽綽人影,歎道:「你且看這一夥好漢子,臨亂而不肯亂,彼此捨命相救,譬如手足,如何追趕得手?想這般好漢,如何甘願做賊?」

    郝思文二人不能答話,各自懷了心思,此處不提。

    單說趙楚,走馬趕上眾人,畢竟李忠奮起一時勇氣,手段總不及關勝等眾,早已動盪心腑,眼見大仇得報,一時心裡暢快,倒吸了冷氣入懷,登時一口氣回轉不來,若非眾人相救,倒入亂蹄之下。

    便在山間,略略歇息片刻,孫二來問道:「如今既決意要做好大事,二龍山裡一處弟兄,清風寨裡又一潑弟兄,只是倘若不能呼應,難免落了往昔三山的果,這裡也不是好事。但請大哥做個主,彼此各自會和,聲勢浩大,正好打下青州府,那官軍縱然勢大,能奈我何?」

    趙楚卻心中有了計較,暗道:「本當這大宋,早已失了生氣,如今有這一夥人手,原本只當取經略之地不是難,叵料雖如今看似節節得勝,實則流寇一般?彼此會和,正是我心所願,只倘若果然取青州府,民情並非果然沸騰,兵馬錢糧何處來?」

    只不可傷了這一潑弟兄心頭的熱,趙楚笑道:「正是計較,且看明仔細,先往清風寨裡去,會和彼處,再復呼應出二龍山裡弟兄,取青州府,不在話下。」

    孫二依了,又疑道:「時遷哥哥,多日不見,不知竟往何處去了?」

    趙楚道:「我料時遷兄弟自有肝膽,必非小人,他一番手段,非是衝陣廝殺的勾當,想是往僻靜處,只等你我兄弟有甚麼萬一,方趁官府不備作就大事來援。」

    孫二將信將疑,乃傳令眾軍,看明仔細,逶迤往清風寨而來。

    半路裡,李忠昏迷不醒,他那嘍囉,哪裡能及這九騎?委頓不堪,趙楚便教選個僻靜處,將傷者安放,自引九騎,趕往清風寨裡來。

    又待到了外頭,官府探子不絕,更多官軍斥候遊走,趙楚疑道:「便是寨中弟兄聚義,放著張叔夜在,當遣大軍來圍,怎生這般小心只是戒備?必定有緣故!」

    乃令打探,片刻孫二來告,道:「原是慕容彥達的妹子,朝廷裡的貴妃,正在今日返京,官軍好歹鬆懈,只為此事,但怕寨中弟兄殺出驚動鑾駕,因此如此。」

    再復教探,卻是瓊英出馬,不片刻又回,報道:「青州差遣著鎮三山黃信,京師裡又來個金槍手徐寧,各引數百人馬,一行足有千餘,不敢過清風寨處,要自北頭裡而去。」

    孫二問道:「放著這天下,那官家昏聵,全賴一眾奸臣並著這婦人,大哥可有計較?」

    趙楚沉吟片刻,遽然道:「休管這許多,既是朝廷裡的,且見他一見最好。」

    乃命一行,抄了小道,正在前頭必經之路上,喚作獨關崗的所在,出崗數十里方有個巡檢寨,這九騎便在此等候,果然天色方晚,人喊馬嘶,遠遠開來這貴妃的車駕。

    一番驚變,趙楚不禁訝然,環顧左右道:「不意禁中,竟有這等奇女子,休辱沒你我弟兄好漢名聲,待俺會她一會。」

    於是孫二引眾騎紮住山崗,趙楚匹馬下山來,緩緩而近,這數日的征戰,他一身都是血腥,迎面數丈之內,腥風撲面,那京師裡的精貴軍們,哪裡有這等見過?只看那刀鋒森寒,方起的些許勇氣,又消散小半。

    再復近時,青州軍馬面有怒色,徐寧黃信二人持器械當住車駕,喝道:「休衝撞貴人,遍誅三族。」

    趙楚荷荷做聲大笑,道:「自京師裡火燒翠雲樓,打殺了高衙內,俺一夥弟兄,早作了斷頭之約,死且不懼,何必拿大話欺壓?想宗澤麾下,精兵數千,名將有關秦宣郝,不能阻擋,放著你兩個,何足道哉?」

    黃信大怒,揮劍來殺,趙楚道:「爾非好漢,換你師傅來。」

    黃信更添三分惱怒,罵道:「雖不及師傅手段,報效朝廷的心,俱是一般,拿你反賊,何必勞動他人?且看黃信手段!」

    至此近了,徐寧方辨出來人竟是趙楚,駭然吃驚,急忙叫道:「將軍當心,此人非人力可敵。」

    又不敢讓開去路,生恐趙楚沖在貴妃車輦前頭,一時束手無策。

    趙楚看這黃信,倒也有秦明三分勇氣,捨命並來,也敬他原是個漢子,撥馬走開,橫刀叫道:「且慢動手,只問著車輦裡,果然便是趙佶那廝貴妃?」

    徐寧道:「正是,你待如何?」

    趙楚笑道:「趙佶這廝,不惟並無太祖血勇,更不復太宗厚顏,只是個酸腐文人,不想竟有這等奇女子長於深宮,頗教俺好奇。」

    但聽那車輦上,隱約一綽影子淡然道:「反賊何言也?天子自有明威,非你等所能知,文治武功,豈是賊寇所能斷者?」

    趙楚佯怒道:「想趙佶只為一己之私,將俺一條好漢,牛馬也似一路發配來,教那腌臢小人,幾將我妻害卻性命,正好教趙佶這廝,也知恩怨只在朝夕的報。」

    黃信只看那撥馬一讓,自然知曉非是敵手,眼見面目也留了許多,不在逞勇,返身與徐寧並作一處,又見這大蟲大怒,駭然要來阻擋。

    那貴妃,瞧不甚清晰面目,音調不聞變故,又道:「官與賊,從來誓不兩立,本位只在此處,倘若命裡不由,強求無用,只管放馬來殺便是,何必以口舌之快墮你三分漢子血勇?」

    趙楚大奇,回顧山崗處,笑問道:「自開國來,禁中天子,俱生於深宮,長於婦人之手,早將漢人血勇,俱都閹割消散不見,倒是這一個婦人,將那太祖之下一併的天子,俱都比將下去也,眾家弟兄可曾料到?」

    瓊英笑道:「倒是不曾,這一個好大架子的婦人,倒合作軍陣裡的馬前卒,何必沆瀣與那沒勇氣的趙家老官兒一氣?」

    將那慕容貴妃,大怒喝道:「且住口舌之快——歷來天子,俱各明清,太宗一統天下,雄才大略,豈非賊寇所能言者?本位縱死,不饒你這等賊徒。」

    趙楚嗤笑道:「好一個雄才大略,不見復燕雲祖宗之地,亦不聞馬踏河朔威漢人風采大漠之中,倒是厚顏無恥,將個強迫婦人掠奪美人作幸事畫影圖形教後人不齒。俺不聞漢唐雄風,不知漢家遺脈,只聽今日也納貢,明日也歲幣,這等禍事,起自趙炅,如此欺男霸女以恥為榮志大才疏小兒,也敢稱雄才大略?更有其兄,閹割漢人血勇,只為一家之私,可憐崖山之後,不復浩蕩中華。某堂堂好男兒,竟與此等潑賊同姓,恨不能生逢彼時彼處,將二賊,一刀兩斷,了卻華夷百年遺恨。」

    這一席說辭,旁人怎能聽個分明?不說徐寧二人面面相覷,那山崗上眾騎,一頭霧水。

    貴妃訥然,不知所辯,趙楚又道:「想如今,歷代天子,既無漢唐明皇之志,又不復知恥後勇之能,百年沉淪,生將幾多好男兒,教那閹賊打磨了志氣?看你是個出奇的女子,多分辨幾句。」

    回身問道:「如今,他既許彼此官賊分明,我當如何處之?」

    孫二道:「既分敵我,一刀殺之!」

    趙楚驟然沖馬,一刀砍了黃信下馬,又復一刀,拖了徐寧,飛馬來了車輦之前,那刀鋒,倘若輕輕一落,將個可憐紅粉,與那鑾駕俱都作了塵埃。

    直此時,那貴妃方果然駭怕,遽然睜目,非是不肯落了天家的威風,有口舌,不能言耳。

    不防趙楚將她上下打量,忽然大笑,那山崗上,八騎飛奔而下,孫二叫道:「何必遲延,眼見張叔夜那廝便在左近,哥哥何必與個婦人支吾?想那皇帝老兒,既昏聵無能,當有這善媚婦人好事,正好殺之,也為天下英雄,吐卻一口惡氣。」

    官軍紛亂,畢竟那京師裡來的,都是些依仗,瞧去甚是雄壯,搏命卻是無能,四下大亂,卻正好教青州軍裡幾個小校,趁亂往州府裡求援去了。

    當時趙楚喝道:「眾家弟兄,且聽我一言!」

    乃大聲喝道:「如今天下,既分了綱常,只說有個夫綱君綱,這世道,便都是皇帝家的,他既不上心,怨著誰人來?你我弟兄,恩怨分明,是非了斷,當知這天下禍亂,不使英雄出頭的,只在皇帝一人身上。看這婦人,誠然有節氣,縱然魅惑,倘若皇帝有個本性,區區一言,濟得甚事?但凡為皇帝賣命,果然能害你我兄弟性命者,但殺無妨。只這婦人,手無寸鐵,力不能縛雞,便是一刀殺了,你我俱與那皇帝甚麼分別?如今我為砧板,她乃魚肉,殺之無益,無非多添一個冤魂。倘若依我,不肯壞胸中一段節氣,自這婦人始,不可將世道差池,教那皇帝多個替罪的藉口。」

    眾人默然,衝破圍阻,聚來趙楚身邊,目視那車輦,倒頗有小內侍,雖兩股戰戰面如土色,不肯遠離。看那垂簾帷幕之下婦人,駭然卻不知落魂,便是瓊英,也多看她兩眼,道:「果然與旁的不同。」

    便這九騎,撥馬而出,官軍裡不敢抵擋,只看他九騎,各自又上那山崗,一騎,又一騎,三五騎,直至九騎,漸漸匿入夜色裡,漸漸不見蹤影。

    官軍彼此觸摸頸項,都覺僥倖,暗自道:「頭尚在。」

    便那車輦裡貴妃,本當今日難逃一死,叵料這九騎,來如夜風,去如明月,那賊寇口內的殺頭夷族地話,她並不在心上敢多留片刻,只這不肯壞婦人性命行事,便她自詡知事,平生未聞,那九騎已遠遠去了,卻覺有豪光,刀光一般斬在心頭。

    至此,天下只怕再不復有一人能知趙楚心思,畢竟甚麼說頭?

    便是瓊英半路裡問起,趙楚拿些擔當的話頭遞過,不肯多言。

    只是心內卻道:「甚麼奸賊誤國,甚麼瓦釜鐘呂,人治之時,大錯只在一人耳。想梁山泊裡聚義,這番念頭倘若眾人共識,誰敢再議替天行道?休管甚麼宋三郎吳學究,有這一番生了根的念,招安招安,招甚麼鳥安,敢復再言?」

    當時歎道:

    可憐忠義宋公明,蓼兒窪裡葬恩情;至今一馬斷退路,誰記元夜探東京?

    又道:

    總是書生恁多情,古來官賊早分明;拼就斷卻詠歎曲,不教江南葬英雄。

    畢竟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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