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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四十六章 文 / 枉然書生

    第四十六章

    推門而入,室內一片昏黃。時近孟冬,加之幾日來連綿不絕的陰雨,空氣中瀰漫的冰冷已經讓人忍不住發抖,再加上這一室莫名的冷寂,無星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絲」地吸了一口氣,手中端著的湯藥在盤裡一震,發出細微的聲響。

    「是寒溪麼?」

    女子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睏倦,無力,卻又帶著幾分期盼。

    無星一怔,渾身上下都震顫起來。已經三天了,他還是受不了,受不了!

    「是寒溪麼?」

    依然是一樣的內容一樣的語調,無星死死咬著下唇,生生壓抑著自己幾乎就要奪眶而出的淚水,慢慢走上前去。

    「未寒,吃藥了。」

    眼中的期盼化作失望,最後乾脆閉上了眼。

    「未寒,你先頭引發了箭傷,眼下天氣涼,若不吃藥」

    「我要吃的。」

    女子的聲音平淡無波,讓人甚至無從接口。

    無星將盤子放在桌上,端起藥一邊吹著一邊走到床邊,抬起頭來,映入眼簾的容顏憔悴的讓他再一次握緊了手中的湯匙。床上的女子被人誇作「紅顏不勝玉如胭」,可是,死寂無光的眼,疲憊不堪的黑暈,蒼白沒有血色的臉頰,還有乾涸灰白的唇色玉如胭的女子,如今,卻如煙。

    她已經三天沒有睡過覺了,她睡不著,睡不著啊

    她閉著眼一勺勺吞下無星餵過去的湯藥,沒有反抗,沒有抱怨,她那麼的順從,卻讓無星覺得錐心的痛。

    賴著她的配合,一碗藥很快見了底,無星正要站起身來,卻被她一把抓住了手。無星一震,靜靜地沒有動。

    她似乎病了,她似乎很不好,可她還是她,讓他動都不敢動的她。她輕輕坐起,偎到他懷裡,就像受凍的小獸尋著了溫暖的庇護,她伸手環住他,纏綿地,深情地,帶著誘惑地開口。

    「寒溪」

    那剛剛湧上的暖意被破冰無情地粉碎,那些碎裂的披著溫柔皮囊的殘忍狠狠地戳入他的心臟,已經準備好了要勾起的唇線霎那間變成不堪忍受的苦,他甚至不能就這麼推開她!

    「寒溪」

    喃喃著,她慢慢合了眼可是,她卻沒有睡著!

    她睡不著,睡不著啊!

    然而無星不知道,他沒有精力去知道。幫她躺倒在床榻上,無星逃也似地破門而出,甚至,連碗盤都不敢去收拾。

    他走了。她睜開了眼,沒有生氣的眼睛直直盯著房門,良久,出聲喃喃:「寒溪,我想你了,可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重重跪倒在地上,無星也不知自己究竟有沒有哭,他只知道,他受不了,受不了!

    「你去救她!她最愛你,所以你去救她!去救她好不好?!」

    九音站在水邊,身邊孤立著一棵已然落光了葉兒的樹。無星開口的時候正好過了一陣寒風,九音微微的一顫,也不知,是因為這風,還是

    「待我做好了準備,我自然會去。」

    「準備?你還要怎樣準備?!」無星茫然地開口,「她是你愛的人,而如今她為了你明明那麼強,你明明」

    那雪白的身影再次不受控制地一顫,九音猛地抬手揪住胸口衣襟,回頭苦笑:「沐無星!我沒有你想的堅強,沒有!」

    日昇,日落,月明,月暗轉眼,已經是第五日了。

    九音愣愣地看著眼前緊閉著的門扉,握拳,鬆手,再握拳,再鬆手,終於輕輕一歎,推開了面前的木門。

    「簡胭,醒醒好嗎?醒醒」

    「簡胭,你還有許多事要做,還有許多事要面對」

    那床上的女子終於有了反應,她翻過身子,攬著九音的腰,將頭放在他的腿上,舒服地輕歎:「寒溪寒溪」

    九音渾身重重一震,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感覺湧上心頭,眼睛有些發脹,鼻子也有些發酸,他心痛,他憋屈,可是,他必須救她。

    「我是九音,我是君九音!簡胭,醒醒可好,你醒醒」

    懷中人就如同沒有聽到他的話一般,更深地往他懷裡鑽去,像是在尋找溫暖,亦像是在逃避現實。

    「你說的對,我們才是兇手,我們都是兇手,可是簡胭,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寒溪他至死都不明白你為何不願愛他,你可知,你已負他一次,卻還在你知道麼,你的堅持在你看來再合理不過,可於我們,卻是多餘。」輕輕撫著懷中女子的發,九音抬起頭,靜靜看向前方牆壁上掛著的紙傘,輕聲續道,「看到你與其他男子糾纏,我會傷心,也會難過,但這份感覺,卻遠不如你以為的來得痛。不是因為我不愛你而是因為,這就是這個世界啊。一心之愛固然可貴,可你也並非全未動心,而你,究竟還要否認到什麼時候?你明明,只是還不願承認一切,還不願融入這個世界,還淡漠地自以為是地對待所有對你好的人罷了」低下頭來,只見那之前一直無動於衷的女子正死死拽著他的衣角,咬著唇,似乎承受著什麼不堪忍受的重荷,九音閉上眼,狠心道,「捫心自問,你真的愛過我嗎?若你還要自欺欺人,顧寒溪的死,也未免太過廉價!」

    強忍著心痛甩開那人的手,九音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間讓人難受得快要窒息的房間。

    是夜,胭王府的一切都一如前幾日一般,清冷,寂靜,沒有一絲生氣。只因為他們的主人,正迷失在一片痛絕的悲傷之中。

    那扇久閉的房門突然打開,那個清瘦了許多的女子倉皇地奔出,她沒有穿鞋,沒有披上風衣,就這麼套著一件薄薄的絲衣,赤著腳,驚惶地,亦蹣跚地,往院中飛奔而去。

    後院裡,九音依然站在那棵樹邊,單薄削瘦的身子浸在這冬夜的冷風中,說不出的寂寞悲傷。

    簡胭如瘋了一般地飛奔過去,不知被什麼一絆,整個人都飛了出去。九音覺察到身後的動靜,回身牢牢地接住了來人,而不待他開口,簡胭已經幾乎語帶哭腔的哀求出聲。

    「你知道!你什麼都知道是不是?!讓我回去!讓我回去!讓我回家啊!」

    別人也許聽不明白簡胭在說什麼,可九音明白,他太明白!

    痛心地抓住簡胭的肩膀,九音幾乎是吼著開口道:「蕭簡胭!你睜開眼睛好好看看這個世界!」

    抓過簡胭的手放在自己心臟的位置,九音痛聲道:「這個世界,還有我,觸手可及,再真實不過!而你究竟還要逃避到何時?!你的世界,你再也回不去了!而這個正真實地包容著你的世界,卻因為你的固執而再也沒有了顧寒溪此人!他死了,你還活著活在他曾經活過的這個世界」再攬不住簡胭無力下滑的身子,九音也這麼慢慢地,跪倒在簡胭面前,「此刻你的眼淚,你的心痛,你的愧疚,你怎能還當它是夢?便當昨日是夢吧,如今你為了顧寒溪而夢醒,你已愛過了他,你又何時愛我?何時愛我?!」

    再也忍不住決堤而下的淚,九音呆呆地看著面前這張讓他心碎的容顏,痛苦地質問:「我愛的是你這異世之魂,可你,還要用這蕭簡胭的殼子騙我多久?」小心翼翼地遞上自己的唇,像是害怕對方逃避般擁住那瘦弱的女子的身軀,「告訴我,你欲何時愛我?何時」

    她焚燒了他的身軀,他焚燒了她的愛。

    是什麼讓她,還有他們走到如此地步?是這錯誤的穿越,還是這錯誤的相遇,又或是,這錯誤的異世千年?

    她沒有錯,他也沒有錯,他,更沒有錯。

    那麼究竟是誰鑄成了這場錯?

    是誰,成全了這場灰飛煙滅的錯?

    她知他疲憊,所以她攬著他,將他牢牢護在懷裡。他靜靜地靠著她,貪婪地汲取她的味道,獨佔這一刻裡,或許是她此生第一次的最真實的暖意。

    「我瞞著你許多事,讓我說與你」

    「現在不要」輕輕摀住九音的嘴,簡胭探頭到他頸邊輕輕舔吻,感覺到他的微微顫動,簡胭不禁低笑,他的敏感處,她已經很快記住了,「我們還有很長時間,現在不是時候」

    又一次激情席捲,他們盡情的予取,更溫柔的,更深入的,更迷醉的。

    直到他終於疲憊地甚至失去了睜眼的力氣,他聽到她說:「我的夢在這昊京醒來了。待明天,我們便回家吧。」

    家?哪裡才是你的家?

    他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便立刻沉入了那許久未至的美夢之中。

    等九音醒來,已經是翌日中午了。簡胭坐在床邊發著呆等他睜眼,見九音醒了,簡胭忙溫柔地將他扶起,慇勤地遞衣遞帕,等收拾得差不多了便將桌上備好的參湯端了過來,一勺勺喂到九音口中。

    九音還沒被這麼伺候過,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乖乖地張了嘴。

    「事情都交待好了,馬車已經侯在外頭,紅豆綠蔻她們也都把東西收拾好了,等你準備好我們就走。」

    九音對簡胭的辦事效率小小的吃了一驚,不過,他現在卻並不大關心這些事情。

    「你可還有什麼事要辦的?」

    「不,沒有了。」

    「那就好。」簡胭柔柔地笑笑,歉然道,「走得急,你可要受苦了。」

    九音紅著臉搖了搖頭,下得床來:「別忘了我可是有功夫的。」

    「是是。那君大俠,您先請?」

    二人出得府來,馬車果不其然正侯在門口。眾人見二人出來,便紛紛就了位。待無星和九音入了馬車,簡胭輕巧地一個翻身就上了馬。

    「未寒,你?」

    簡胭回頭對著窗口笑笑:「不礙,我騎馬就行了。」

    她的笑,自昨夜後,不一樣了

    無星輕瞥九音一眼,乖乖地放下車簾,不再說話。

    「十三姐」

    身後突然傳來人聲,簡胭勒馬回頭一看,竟是已然憔悴的不成模樣的蕭簡瓔。

    「你」簡胭只覺得找不到合適的言辭,只得苦笑調侃,「你怎麼比我還要糗?」

    蕭簡瓔頓時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看著簡胭:「蕭、簡、胭!」

    「是是,我錯了,我掌嘴,成不?」

    簡胭此時的打趣聽在蕭簡瓔耳中實在是刺耳得該死!

    「為什麼?!為什麼你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你竟然連一個男人都保護不好麼?!」

    簡胭沒有說話,只是久久地靜靜地看著蕭簡瓔,許久,露出一個苦笑來。

    「我早該想到你做太女時就沒辦法守住一個素何年,我是犯了渾才將寒溪交給了你!蕭簡胭,你無能!」

    此時的蕭簡瓔已然失了態,哪裡還會顧及自己的言語,更何況,她本是個張狂任性的女子。

    「十五妹你的話,若是傳到皇上耳中,怕是不妥。」

    「蕭簡胭,你少跟我扯這套,你手裡握著什麼你比我清楚得多,是個女人就不該這麼窩囊!」

    與失了理智的人是講不通道理的。簡胭看著蕭簡瓔,幾乎可以想像得到自己前幾日的模樣,搖了搖頭,簡胭輕歎:「我只是想一心一意地對一個人好難道這樣也錯了嗎?」

    一拉韁繩調轉馬頭,簡胭不再去看那個失魂落魄的人。前路還很漫長,而她,還要在這個世界走很久:「我們走!」

    她真的能就這麼放手麼?她真的能就這樣什麼都不在乎麼?她真的,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她麼?

    蕭簡瓔失神地望著,耳邊迴響著風聲,還有她涼薄淡漠的,帶著痛的聲音

    「也許我真的錯了」

    揚鞭打馬,風起塵揚,那個紅顏不勝玉如胭的女子,就這樣毫無留戀地朝著遠離這個囚牢的地方,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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