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了搖頭:「計愛卿所言未嘗不是一時之好計,然絕非我漢家萬世之良策。戎狄獸心,不以義親,強則侵暴,弱則內附。晉唐之潰,皆為善待戎狄而反受其嗜。唐初華夏強盛,異族兵將皆盡附忠。軍旅艱苦,漢人漸漸重文輕武,軍隊不論兵將逐步以外族為主為強;中後唐華夏勢弱,安祿山史思明等異族將領舉兵叛亂,將華夏屠戮糟蹋,慘不忍睹,漢人幾近滅族。」
周廣生不由得握拳站了起來,我繼續說道:「我大宋開國之後,錯誤吸取了唐代異族軍閥叛亂的教訓,重文輕武,對武將士兵多加打壓,以不通軍事的文人甚至太監領軍,朝廷在相隔千里的汴京為前線將士設定方略戰法,結果軍隊越養越多卻越來越弱。其實唐朝之亂不是軍人太強,而是異族軍人太強且少有制約。」
說著說著我也站了起來:「所以朕扭轉了大宋重文輕武的弊病,強漢鍵軍。規定軍中任何一個連以上建制都必須保證75%以上是漢人。雖然計愛卿所言設立蒙古騎軍有一些好處,但朕寧肯現在多犧牲幾個漢人,也要保證漢人在軍中的絕對主力,也要保證漢人在任何時候自己有能力解決任何凶悍異族。否則將來時局若如唐之中後期,誰來解救漢人?」
周廣生大聲道:「我軍軍兵雖然在大漠上的單兵能力不及韃子,但完全可用其他方面的長處來抵消。皇上曾經訓導過,大漠上韃子有騎戰優勢、適應優勢和地利優勢,我軍則有組織優勢、紀律優勢、配合優勢、軍械優勢、兵力優勢。只要我們發揮優勢縮小劣勢,就一定能獲勝。皇上說出了末將的心裡話,我們大宋就是要與韃子不死不休,徹底毀掉韃子將來再度崛起的機會。」
我點點頭道:「當然個別韃子兵丁也不是不能用,像廣生騎軍之中,就有數百蒙古韃子效力,不過他們沒有聚在一起,而是被分散到每個連之中,這樣既可用他們察敵情尋水源傳騎術,又可防止他們聚在一起形成不安定因素。慢慢地這些單個韃子兵丁就會被同化。」
周廣生道:「這數百人來自一個叫骨廉的部落,我軍剛進入東蒙時這個部落就主動投靠,據他們自己說他們本是契丹人,遼滅後北逃,後被蒙古人吞併。其實蒙古部落中真正的蒙古人並不多,多數是被吞併俘虜的。」
我笑道:「所謂蒙古,本是不同淵源的部落的雜合,大多數部落之間並無血緣關係。只是因為被鐵木真征服統一了,就形成了蒙古。這裡面自然也有高麗、女真、契丹、黨項,和漢人。其中又以漢人為多。蒙古苦寒,環境氣候惡劣,蒙古韃子又常年生活在馬上,生育能力和撫養能力都非常低下,人口繁衍主要靠掠奪吞併,過去韃子南下擄掠,人口也是重要目標,許多漢族女子被擄去為韃子傳宗接代,更有漢族孩子年幼時被擄去,大起來就忘了自己出生,和韃子沒有兩樣。」
計伏北躬身行禮道:「多謝皇上為微臣解惑,臣還有一個問題。就是皇上說的,要在大漠北清空垃圾韃子。」
計伏北接著道:「我軍戰馬缺乏,漢人多不願移居大漠北苦寒地區。我們為何不用軍隊監押一些蒙古部落,為我軍牧養軍馬?依現下皇上的安排,這大漠北將來會有許多地方無人居住,不也浪費?」
我指著沙盤道:「朕剛才已經說過,北方草原荒漠是遊牧漁獵韃子起家的地方,千年以來,多少韃子從這草原荒漠南下東進,擾我漢境甚至滅我漢國。故而朕絕不允許再有這樣的情況出現,軍馬供應乃一時之缺,總能得到解決;清空韃子垃圾卻是漢人萬世之基。朕寧願大漠空無一人,也不許大漠成為任何韃子的重興基地。無論多大的代價朕也在所不惜。」
周廣生道:「漢人也會慢慢地向北邊緩緩遷移,比如靖北路北面和漠南東部,已經有些漢人遷了過去。」
計伏北歎口氣:「只是可惜大宋需得長時間派兵駐守,卻無甚產出。」
我笑了笑:「這大漠北最大的財富不是地上的牛羊戰馬,而是地下的無盡資源,我們現在苦守,過數百年我們的後代會感謝我們的。」
計伏北和周廣生對我的話有些迷茫,我笑著岔開了話頭:「廣生,明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早點回去準備吧!」
一年多前被周廣生率軍從蒙古韃子手中解救後,啞女一直在周廣生軍中充當嚮導,帶著宋軍剿滅了不少韃子部落。啞女和「小啞巴」周廣生這一對「啞」兄妹一年多下來,竟然相互傾心,成了一對。兩人的家人都死在韃子手中,沒什麼親人,就決定在衛青城(和林)辦了親事。
我親自主持了周廣生的婚禮,隨後,率領近衛師匆匆離開和林,南下經銀川(中興府)前往北平.
狼山,緊靠大漠之南,過去曾是漢人和韃子的分界嶺。九月的狼山,已是滿目枯枝。就是在山南山腳下,也只剩下少數枯黃的葉片,還在強撐著戀在樹上。
一陣馬蹄聲傳來,長長的一隊宋軍轉出樹林,前鋒過後,正是趕回北平的祥興帝,陪在我邊上的是近衛師上將師長宗渡河。
「還好穿越狼山時沒有下雪,否則我們的行程就會困難許多。我們離開和林太晚了。」宗渡河有些後怕地說道。
我說道:「此地離銀川僅五六百里,再有三五日該到了。」
宗渡河問道:「我們到銀川後補充了給養立即出發去北平。天氣越來越冷,若是遇到大雪就麻煩了。」
我搖搖頭:「朕已經傳令進入隴右的主要將領和上任文官,齊集銀川商議安排隴右戰事民事,恐怕得在銀川呆上一二天。」
宗渡河點頭道:「末將已安排步兵出狼山後直接折向東面,趕往北平。只是如此皇上身邊的軍力單薄了一些。」
我一揮手道:「朕身邊有侍衛團和你帶的近衛師騎兵團,共有六千騎軍。這漠南漠北已入大宋之手,即便有零星漏網之魚,又怎是我軍對手。」
宗渡河無言,只好點了點頭。
又走了一會兒,宗渡河道:「皇上,此番我衛青軍挾臨洮大勝之威,北破殘元鐵穆耳,西復隴右,皇上武功遠超唐宗漢武啊!」
我笑道:「渡河啊!你怎麼也學會拍馬屁了?」
宗渡河紅著臉緊忙搖手:「皇上這是末將的真心話,也是事實,絕非拍馬屁。不過末將以為我軍當乘勝追擊,索性滅了那察合台國,弄好了說不定連伊爾汗國和欽察汗國也給滅了。」
最近幾年宋軍屢戰屢勝,拓地不止,許多將領軍官都有些自信過頭了,恨不得見誰滅誰,統一天下。該給他們澆點冷水了。
我輕輕皺了皺眉,說道:「渡河,你知道為何衛青軍西進到莎車、疏勒(喀什)、弓月城(伊寧西北)、也迷裡(塔城)一線後,為何無法繼續了嗎?」
宗渡河道:「軍需供應路線長了,天氣轉冷,還有軍兵疲憊了。只要來年加強軍需供應,便可長驅直入,大破察合台國。」
我搖搖頭:「我軍有三大劣勢,眼下無法再往西進了。」
宗渡河常跟著我,知道我要給他上課了,忙正身傾聽。
我伸出一個手指:「其一,我軍軍需運送路線越來越長,此番大戰我軍共投入五十萬人馬,可參與運送軍需的民夫就超過了五十萬,軍糧運到前線已被民夫吃掉二成,如非近年我大宋重視交通道路建設,那民夫得吃掉一半軍糧。你說若是再往西數千里去打仗,這軍糧問題能解決嗎?」
宗渡河點點頭:「皇上所言極是,待日後河套地區繁榮,通往隴右的道路得以修繕開拓,才能解決這個問題。怕是得至少二三年。」
我伸出第二個手指:「其二,我軍由由南往北,由東往西,氣候地理越來越不熟悉,雖然國情司和兵部軍情司做了許多探查,但和韃子相比,我軍對隴右等新拓之地實在是太陌生了,適應力也有限。此番在隴右,我軍非戰鬥減員人數是戰鬥犧牲人數的三倍多,這是崖山之後我軍從未有過的。而且這些非戰鬥減員均非軍兵逃亡,而是因不適應氣候而病死或迷路沙漠失蹤的。我軍在隴右最大的一次建制損失是整整一個團追擊韃子迷路沙漠,全部沒有出來。」
宗渡河道:「末將明白了,隴右再往西,我軍更不熟悉,現在過去可能損失更大。不如先穩守隴右,訓練軍兵熟悉西域地理氣候,待機而動。」
我又伸出了第三個手指:「剛才的兩點雖然麻煩,卻不是沒有機會解決,估計三五年後,就可解決。然而還有第三點,才是最為致命的。」
宗渡河忙道:「末將以為這兩點就是我軍無法立即西進的緣由,可不明白還有更重要的第三點?」
|com|b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