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前宋庭在廣州最後一次早朝的同時,在大都(今北京)的元庭也是過年前的最後一次朝會。
和前幾次早朝一樣,關於新的對宋攻擊的時間,一部分官員主張過年後的三四月間開始,理由是不能讓「殘宋」有喘息的機會;另一部分則主張到下半年再開始,原因是元庭根本無法在三四個月內聚集和部署足夠的兵力和物資。
整整一上午無結果的爭論使忽必烈放棄了在年前就此做出決定,他下旨加快各項準備,並在年後決定攻宋時間,實際上這意味著上半年三四月間攻宋已經不太可能了。
中午,近百名官員在皇宮中享受忽必烈的「賜宴」。
張弘范自崖山中毒後,下身癱瘓,歪嘴結巴,只得由兒子張珪護送回到大都。經半年多的醫治,總算是有所好轉,說話基本不結巴了,不說話的時候也不怎麼歪嘴了,而且在別人的扶持下也能走幾步路了。作為元庭「滅宋」的大功臣,他和伯顏、博羅、留夢炎等陪同忽必烈坐在主桌上。
酒過多巡,忽必烈起身更衣去了,飲得興酣的張弘范說道:剛才皇上說要建紫光閣以圖形紀念開元滅宋功臣,不知何時會完工啊?
此時博羅已經醉得不行了,大著舌頭說道:「你想圖形紫光閣麼?只怕紫光閣上,沒有你的位置呢!」
張弘范詫道:何以見得?
博羅道:「皇上屢次同我談起,說你們中國人性情反覆,不可重用,更不可過於寵幸。養中國人猶如養狗一般,出獵時用著他;及至獵了野味,卻萬萬不拿野味給狗吃,只好由他去吃屎,還要處處提防他瘋起來要咬人。打仗時用中國人,就如放狗打獵。若是太平無事了,要把你們中國人提防著,怕你們造反呢!你還想在紫光閣得圖形嗎?」
張弘范呆了半晌道:「丞相此話是真的麼?」
博羅又灌了一大口酒,呵呵大笑道:「是你們中國人反覆無常自取的,如何不真!」張弘范愣了半晌,大叫一聲,口吐鮮血,往後便倒。
一干人急忙將張弘范扶起,但見張弘范又是口歪嘴斜,不能言語,兩條腿也站不住了。張珪趕來背起張弘范告退,回張府找大夫去了.
張弘范的父親張柔是真正的三性家奴,身為漢人,早年就投靠金人,為金人攻宋立下不少「汗馬功勞」,蒙古攻金後,他「審時度勢」,又「毅然」叛金投蒙,張柔為人奸詐,殘而善名,當時投靠元庭的無恥大儒王鶚、樂夔、敬鉉、郝經等與張柔非友即僚。無論順金順蒙,張柔一家都是踩著同胞漢人的血來獲取主子的寵信。
此時張柔已死,十一個兒子中,三個死於傷病,張弘正被宋軍殺死於瓊州,還有二個兒子也死於戰事。剩下五個兒子中以第九子張弘范在元庭的官職最高。
位於大都東北的張府裡,經過兩天的忙亂,到了年三十的午後,終於稍稍安定了下來。在幾名大夫的診治下,張弘范總算緩了過來。
張家的年夜飯就要開始了,張弘范端坐主桌主位,一邊是承襲張柔萬戶爵位的八哥張弘略,另一邊是最小的十一弟張弘必。
大家就座後張弘范突然發現少了自己最喜歡的一個小妾梅香,就問道:管家!怎麼梅香沒有來啊?
亂哄哄的飯廳一下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不吭氣了。
張弘范一拍桌子:怎麼回事?快說!
「是!老爺!是這樣的,前日夜裡府裡都忙著老爺的病勢,梅香偷了府裡的金銀細軟逃了出去。」
「那還不報官搜捕?」
「回老爺話,當夜我們就報官了,昨天梅香就已經被抓住送回府裡了。」
張弘范喝問:今日我病已好,你們為何不報我知?
「八老爺和十一老爺說你大病初癒,想過幾天再稟告老爺。」
張弘范怒喝:「荒唐!我才是張府之主!這麼大的事情怎能瞞我?給我把梅香帶上來!
張弘略勸道:九弟息怒,此事不太方便,不如等年後再說。
張弘范道:八哥請勿攔阻,今日我一定要問清楚那個賤蹄子!快帶上來!
欲言又止的管家終於走了出去,不一會兒梅香被帶到。
「梅香我來問你,我張弘范一向待你不薄,你為和要逃離張府?」
原本姿色不錯的梅香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容顏,她低頭不語。
「不說給我掌嘴!「
梅香猛然抬頭:老爺可以問問身邊的兩位。
「我身邊的兩位?」張弘范轉頭,卻見張弘略和張弘必都低頭不語。
「哈哈哈哈!」梅香突然瘋笑了起來:「好一群敢做不敢當的男人!反正我肯定是個死,就把你們張家的醜事全抖出來吧!老爺你南下攻宋後,你的兩位兄弟就到府裡來照顧你的妻妾了,你負傷回來後下身半癱,照顧你妻妾的人就更多了,連府中的馬伕都沒拉下。可惜我命苦,是第一個有了身孕的,本想趁亂逃走,卻被抓回,還被發現有了身孕。」
張弘略一拍桌子:梅香你這個賤貨!自己傷風敗俗還亂咬!
梅香繼續瘋笑著說:八老爺,要不要我把你屁股上那兩顆痣的位置告訴大家;還有十一老爺,你肚臍眼和一般男人還真不太一樣啊!
張弘必飛身上前拔劍就刺:這種『淫』婦留著幹什麼!
梅香倒在了地上:「幾個老姨娘告訴我,張家從老王八張柔開始就是表面仁義道德實際男盜女娼,張柔的十一個兒子當中多數和我肚子裡這個一樣,數不清有幾個爹。」
張弘略的一腳終於使梅香永遠說不出話來了.
大年初一的凌晨,地上已經是厚厚的一層積雪,天空中還在飄著鵝毛大雪,一夜無法入睡的張弘范聽到前院傭僕們的驚語聲,在兩個家僕的攙扶下,踩著吱吱作響的積雪,張弘范走出了張府大門,遠遠地一些百姓在向張府指指點點。
張弘范回頭朝張府大門看去,只見大門兩側貼著兩條紅紙,右邊寫著「一門漢奸」;左邊寫著「三代韃奴」,大門上端橫著一條「無恥之家」。
張弘范只覺得喉嚨一甜,「噗!」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張府管家喊著:「快把紅紙扯下來!咦!門樓最上面怎麼吊著個大雪團?把那個大雪團也敲下來。」
「管家您請看,這不是大雪團,好像是個人頭。小的把雪抹去就可以看清楚了。」
「啊!這不是二少爺嗎?」人頭上的雪抹去後,露出了張弘范小兒子張珪的臉。昨晚情緒低沉的張珪被幾個貴家子弟約去喝花酒,沒想到這個張弘范僅剩的兒子過年後只有腦袋回到了張府。
手忙腳亂收拾紅紙和人頭的管家和傭僕們沒有注意到,身後僵立的張弘范已經追隨他的兒子和小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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