躊躇滿志的張弘范站在崖山山坡上,看著工匠們最後修磨著刻在崖山大石上的十二個大字:.
鎮國大將
軍張弘范
滅宋於此.
張弘正、張蓮、劉深等站在張弘范的身後,稍遠一些是唆都、阿里海牙、阿刺罕等幾名元將。
阿里海牙撇著嘴說道:這張蠻子也夠霸道的,大家一起滅的宋軍,刻了這幾個字都成他一人功勞了。
阿刺罕道:他還是頗有治軍之法的,稱的上有勇有謀,配的上皇上封他為鎮國大將軍。這次若非他妥妙指揮,身先士卒,我們也不容易在水戰中以寡破眾啊!
阿里海牙點頭道:說的也是。可我就不明白他一個漢蠻怎麼就那麼想滅掉漢人朝廷呢,而且一點都看不出羞愧來。上回酒宴上我喝多了後,講了很多我在中國帶軍屠殺漢人的事,尤其講到是那幾年我們大殺中國五大姓張、王、李、劉、趙,我殺的最多的是姓張的,後來我突然想起他也姓張,趕緊朝他看去想道個罪,沒想到他竟然笑瞇瞇地看著我,好像在聽人說殺雞殺狗似的。
阿刺罕也道:是啊!我們殺的漢人真多啊,前些年我在登州光趕到海裡去的漢人就有幾十萬。這也沒什麼,太祖成吉思汗就說過:「人生最快樂的事,殺人性命,奪盡其財產,使其根絕,令其親友痛哭,『淫』其妻女。」
阿里海牙說道:漢狗就是賤!就配當奴才!就配被屠宰!
唆都道:我聽說張弘范寫過一首詩,叫:「磨劍劍石石鼎裂,飲馬長江江水竭。我軍百萬戰袍紅,儘是江南兒女血」。說明他心裡知道自己是漢人的罪人,只是為了在我朝建功立業,求得富貴,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像這樣的漢奸為了向我們表示忠心是不會吝惜漢人的頭顱的。
阿刺罕道:那咱皇上肯定會重賞於他吧?以後肯定還會更重用他了。
「哈哈」!唆都笑道:「賞是肯定的,狗抓了獵物主人能不賞點東西嗎?但重用就不見得了,此戰之後,宋軍已無能戰之師,我軍當還是由我蒙古人統帥。」
看著阿里海牙和阿刺罕詢問的眼神,唆都接著說道:博羅丞相告訴我,皇上說中國人性情反覆,不可重用,更不可過於寵幸。養中國人猶如養狗一般,出獵時用著他;及至獵了野味,卻萬萬不拿野味給狗吃,只好由他去吃屎,還要處處提防他瘋起來要咬人。現在打仗時用中國人,就如放狗打獵。以後太平無事了,要把中國人控制提防著,別讓他們有機會造反。所以說:狗總歸是狗,就配為主人出獵和吃屎。」
說到這裡,唆都、阿里海牙、阿刺罕幾人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
笑聲傳到了張弘范他們幾個這裡,張弘范回頭大聲向幾名元將笑問:幾位將軍高興什麼呢?
幾個元將慢慢走近,漢話最好的唆都答到:沒什麼,張將軍,阿里海牙在吹他喝酒的本事。
張弘范笑道:好啊!呆會兒一起好好喝一場,一來慶祝崖山勝利,二來明天我軍就要離開這裡,也算是臨行酒吧!
劉深說道:三來慶祝這個崖山大石刻完成,張將軍功名千古啊!.
夜色漫漫降臨,中軍大帳中燈火通明,張弘范、李恆、張弘正、張蓮、劉深、陳寶、唆都、阿里海牙、阿刺罕等十多名元軍將領正在歡飲,帳外不遠處,在親兵的監督下,二三十個廚子和幫手正在忙碌地為元軍準備酒食。
劉承恩混在準備酒食的幫手當中,尋找著下毒的機會,他和陳濤源受命留下後,一方面負責搜尋散落的宋軍交由張五送往瓊州,另一方面則尋找機會接近元軍,三天前劉承恩終於被元軍「抓進」營中做廚子幫手了,由於他在宮裡多年,會伺候逢迎人,很快就被調到中軍大營了;陳濤源則由於怕投降的宋軍士兵認出而在營外接應。
原本劉承恩是想把帶在身上的鶴頂紅下到元將喝的酒裡面,但酒是由親兵負責保管和上送的,實在找不到機會下手,只好在菜上面做文章了。劉承恩不是廚子,沒法在鍋裡下毒,菜分盤後就更難一盤盤下毒了。眼看酒宴接近尾聲了,最後一鍋湯也煮上了,劉承恩慢慢湊近到燒湯的廚子旁邊,遞過去一罐水說道:周師傅辛苦了,喝點水解解渴吧。
看著周廚子喝過了水,劉承恩又道:您老二個時辰沒停過,去歇息一下吧,我在這兒看著就行。
周廚子頓了一下道:「也好,我去小解,你看著別讓人動就成,我馬上回來。」說著就走開去了。
掃了一圈周圍,廚子和幫手們要麼在收拾,要麼在休息,監視的元軍也耷拉著腦袋無精打采,劉承恩移開鍋蓋,在身體和袖子的掩護下將一瓶鶴頂紅全部倒進了鍋裡。
不一會兒,周廚子回來了,開始準備一碗一碗裝湯。劉承恩一步一步地移開去,陪著笑臉對監視的元軍說道:軍爺小的去小解,馬上回來。」
那個元兵輕輕點了點頭,劉承恩朝黑暗中隱去.
中軍帳內,張弘范一邊吹著湯碗裡的熱氣,一邊對眾將說道:今日歡飲著實暢快,大家回去準備一下,明日我們就起程去廣州。
張弘正道:要不要多留幾天在崖山?這幾天好像有些漏網的宋軍士兵在這一帶活動。
張弘范說道:不用了,這麼多人留下來對付幾個漏網宋軍沒必要。宋帝已經跳海;張世傑蘇劉義逃到海上;文天祥也被押往廣州了。不久他們就會散了,留少量士兵與當地官府一起追捕就可以了。再說我軍糧草也快沒了。
張蓮道:不知翟國秀和劉俊他們有沒有追上張世傑和蘇劉義。
張弘范道:不管如何,我們先到廣州休整,然後看情勢決定下一步。
李恆笑道:廣州甚是繁華,大家到廣州後我請大家到廣州最好的酒樓「洪福樓」再喝。
阿里海牙口齒不清地嘟囔:南蠻的菜老子吃不慣,老子就喜歡吃肉喝酒,別的沒勁。
唆都笑著說到:阿里海牙又喝醉了,來來來大家喝湯醒醒酒!
張弘范喝完了一大碗湯,然後說道:「時候不早了,今天就到這裡吧。」說著就想站起來,可是立到一半突然又跌坐下來,面前的酒食也被撞的盆飛碟散。
一眾元將紛紛立起,其中有幾個也和張弘范一樣跌坐席上。
張弘正搶到張弘范身邊,張弘范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是指著跌破在地上的那只湯碗。張弘正大叫:湯裡有毒,快把廚子們都抓起來!.
太陽越升越高,一夜未睡的劉承恩正和張五一起等待出去打探消息的陳濤源,他們身邊還有一位身材魁梧的人,他就是被就是救的司農卿杜滸。
杜滸字貴卿,是浙南黃巖人,南宋丞相杜范的侄子。少時常遊歷四方,目睹中原劫難,深感華夏之殤。德祐元年(1275年),朝廷得報元軍渡江,急令各地勤王保國。這時文天祥在江西,把所有家產都充作軍費,組織武裝起兵勤王。杜滸在家鄉當縣宰,也招募了義兵四千人奔赴臨安勤王,以後杜滸就追隨文天祥南征北戰。崖山海戰杜滸一直奮戰到狼牙棒都折斷了為止,但終究在精疲力竭且負傷的情況之下遭擒,在船上杜滸趁元軍不備,突然暴起用身上的枷鎖打碎了看管元軍的頭顱,跳入水中自盡,正好被帶人搜尋的陳濤源和張五發現,設法救了起來。
快到正午了,陳濤源帶著幾個人匆匆趕來,劉承恩趕忙迎上前去問道:陳侍衛長,情況如何?張弘范這個狗賊有沒有死?
陳濤源喝了幾口張五遞過來的水說道:這個狗賊雖然沒死,但是確實中了你下的毒,現在是腿不能動,口不能言啊!
劉承恩道:可惜啊!鶴頂紅怎麼都沒能毒殺這個狗漢奸!
杜滸道:鶴頂紅倒到那麼一大鍋湯裡,而且還是煮滾的,效用肯定差很多,這樣的效果已經不錯了。
張五問道:其他的元將怎麼樣?
陳濤源應道:張弘范是中毒最深的,其他有幾個雖然躺倒了,但休息幾日就會恢復的。
張五道:聽說張弘范這個漢奸平時身體就不太好,難怪中毒最深,也是惡報啊!雖然沒有毒死張弘范,但元軍肯定無法立即開往瓊洲了,皇上吩咐的拖延元軍行動的目的達到了,下一步怎麼辦大家說說。
杜滸道:我的傷差不多了,我想趕快前往瓊州,為皇上帶兵反攻。
張五說道:我們這些天尋找逃散宋軍的事情也差不多了,那就請杜司農帶著願意到瓊州的士兵坐船前往瓊州,剩下的士兵由陳侍衛長和我帶著繼續完成皇上安排的打探消息、拖延元軍和宣傳百姓三件大事。
陳濤源說道:劉公公也請和杜司農一起去瓊州,向皇上稟報我們近日的活動,請皇上下達訓示。據我們抓的元軍供認,元軍已決定以李恆為首,唆都為副,前往廣州休整,我們要跟隨元軍繼續監視他們。
劉承恩道:那你們也要千萬小心啊!.
午後,十萬元軍漸次拔營而起,開往廣州,身後崖山大石上十二個石刻字第二排「張弘范」的後面,以紅漆新塗成的二個大字「漢奸」在夕陽下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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