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你有遺憾嗎？
在完成第兩百次射門之後，龍必勝終於停下了自己射門的動作，慢慢的調勻了自己的呼吸。
一直等他調勻了呼吸，魯小山才走上去，重新掏出另外一塊乾淨的手帕，幫他擦去了額頭上的汗水，只不過天空中依然有一片一片的雪花飄下，剛剛擦掉，馬上又有雪花落在頭上，被龍必勝身上的熱氣一逼，又變成了水。
「行了，我們走吧，也該吃午飯了。」龍必勝笑著從魯小山手中接過手帕，一接觸到魯小山的手他的臉色就是一變：「你的手這麼涼，是怎麼回事……」
說了一半，龍必勝立即省起現在天氣是如此的寒冷，自己一直在運動固然是察覺不到，可是魯小山卻是一直站在旁邊，怎麼能不凍著，怎麼能不感到寒冷！
龍必勝四處望了望，看到四下無人，立即將自己的外套拿了過來，裹在了魯小山的身上，然後將她的雙手攏進自己的掌心裡用力揉搓了幾下，眼看著發白的手指慢慢的湧起了血色，才拉著魯小山，用自己的身體為他遮擋著風雪，向著更衣室方向走了過去。
在更衣室裡換好了衣服，看到魯小山臉上已經恢復了血色，龍必勝才放下心來，笑著對魯小山說：「小山啊，今天辛苦你了，我說我一個人來就行了，你偏偏要跟來……沒凍壞吧？」
「沒有。」魯小山搖搖頭笑著說：「我好歹也算是個醫生，自己的身體還是清楚的，不陪你來怎麼行，我一個人在家裡也無聊啊。看你訓練我也高興呢。」
「好吧，來都來了嘛。」龍必勝笑了起來：「走，咱們去吃飯，今天請你下館子，說吧，想吃點什麼？」
魯小山想了一會，卻搖了搖頭：「算了，還是回家算了，我喜歡在家裡吃飯。」
龍必勝凝視她半晌，苦笑著搖搖頭：「好吧，回家，家裡還有食物吧？」
「你忘記了？昨天剛剛買了一冰箱呢。」魯小山言笑晏晏。
訓練完之後，洗個熱水澡，在家裡飽飽的吃上一頓飯，剔著牙花子看電視——龍必勝覺得這種生活愜意極了，和大酒店裡那些味精調料放得極多的食物比起來，他更願意在家裡吃上一些家常便飯。
魯小山在廚房裡洗著碗，本來龍必勝打算洗的，魯小山卻以他訓練了一天已經很累了的理由把他給推了出來，他只能看著電視裡面的上輪聯賽集錦，耳邊聽著廚房裡傳來的嘩嘩水響以及魯小山輕聲哼著的歌兒。
魯小山哼的是鮑勃.迪倫的那首經典的《答案在風中飄》，和寧夕那種略帶沙啞的嗓音比起來，魯小山的聲音更為明媚動聽，硬上將這首風格悠揚的歌曲哼得明亮愉快起來，龍必勝凝神聽著這首經典民謠，慢慢咀嚼著歌詞中的含義。
「一個男人要走過多少路，才能將其稱作好漢？一隻白鴿要飛越多少道海，才能在沙灘上入眠？炮彈要飛多少次，才能將其永遠禁錮？朋友，答案在風中飄搖。一座山峰能屹立多久，才會被沖刷入海？那些人還要活多年，才能最終獲得自由？……」
聽著聽著，龍必勝突然笑了起來：「小山，你這些問題我都不能回答，可是如果有人問我一個前鋒要打進多少球，才能成為超級前鋒？我的回答一定是越多越好，在我退役之前。」
「那麼一個球員要獲得多少榮譽，才能夠毫無遺憾的退役呢？」魯小山擦著手從廚房裡走了出來，顯然家務已經做完了：「這個問題龍大哥能不能回答？」
龍必勝愣了一愣，然後仰著頭想了想，才不確定的回答：「我想任何巨星恐怕都會在退役的時候有遺憾的吧？貝利雖然拿了三次世界盃冠軍，可是第三次並不能算是他的功勞，馬拉多納的遺憾更多，90世界盃、94世界盃……貝肯鮑爾作為球員和教練擁有了一切，可是他也依然遺憾失去了1966年的世界冠軍，巴喬更不必說，他沒有世界盃冠軍，也沒有冠軍杯冠軍……」
「可是在其他人的眼裡，他們已經足夠成功了。」魯小山在龍必勝旁邊的沙發上坐下，說。
「每個球員都會有遺憾的。」龍必勝回答說：「無論是誰，都不可能不會有遺憾，職業生涯和人生一樣，不會有絕對完美的職業生涯，也不會有絕對完美的人生。」
魯小山睜著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問：「那麼龍大哥，你有遺憾嗎？」
龍必勝啞然失笑：「我當然有遺憾了……在那不勒斯的最後一個賽季，我遺憾沒有足夠多的上場次數，不能領略防守最嚴密的意甲足球的風采，在利茲，我遺憾沒能夠幫助利茲進入英超，現在嘛……暫時還沒有什麼遺憾的，不過將來也說不定。在國家隊，錯過了前年的世界盃是我現在覺得最遺憾的一件事，也許我將來沒有任何機會與聶飛並肩作戰了，他可是我小時候最大的偶像之一。」
說到這裡，龍必勝突然問了魯小山一句：「小山，你有什麼遺憾嗎？」
「我？」魯小山愣住了。
她應該是有很多遺憾的。她的童年並不幸福，少年青年時期也只有一種色彩，如果沒有她的哥哥，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會是什麼樣子，可是現在想起來，她又覺得那沒什麼，雖然從小就失去了父母，可是哥哥同樣也很疼愛她，她得到的家庭的愛並不比其他人少，同時她現在的生活也比大多數的一般人要幸福。
尤其是現在。
她和她的龍大哥在一個屋簷底下，每天能夠聊天，每天能夠看到龍大哥，能夠幫龍大哥做飯、洗衣、收拾屋子，能夠幫訓練完畢後的龍大哥按摩消除疲勞，她覺得就已經足夠了。
現在寧夕姐姐經常不在，和龍大哥獨處的時間也不少，有了這個空間，魯小山不知道有多麼的開心。
「我不覺得有什麼遺憾的。」魯小山低下頭，幽幽的說：「一個男人哪怕沒走過多少路，只要他能夠堅持原則、道理、公義，在威脅面前不屈服，那麼他就是條好漢。白鴿哪怕一道海也沒有飛躍，它也照樣能夠在沙灘上入眠，只要它自己願意……任何問題都是相對來說的，對於那些巨星來說，也許他們會不知足的認為自己的職業生涯有著各種各樣的遺憾，可是許多普通的球員，他們能夠平平安安的度過職業生涯，能夠拿到一份優厚的合同，能夠經常打上主力就已經很滿足了……這是不尋常的人和普通人的差別，而我……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而已。」
龍必勝怔怔的看著魯小山，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一點，自從開始踢球後，他面前就有了一個又一個的目標，一開始是成為職業球員，然後是希望在歐洲立足，接著就是要打上頂級聯賽，現在的目標則是要拿冠軍，將來也許還會有要進入頂級豪門、拿冠軍杯冠軍、衝擊世界盃冠軍……等等一系列的目標，在這方面他幾乎不會滿足，所以他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個世界上有無數的普通球員，有球踢，有工資拿他們就很滿足了。
他在發愣，魯小山繼續幽幽的說了下去：「我只是個普通的女孩子，能夠擁有自己想要的幸福就足夠了……而現在，我已經擁有了，所以……我並不遺憾，也許在將來……我會遺憾，但是將來的事情，誰又能夠說得準呢？」
龍必勝不是傻子，也許他反應遲鈍，但是隨著年紀的逐漸變大，他的反應似乎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敏銳的起來。
他聽懂了她的意思。
現在能夠待在他的身邊，她並不遺憾，也許將來她會遺憾，可是將來的事情，她不會理會，只要擁有現在，那麼就足夠了。
兩人之間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魯小山用一個很隱蔽的動作抹了抹臉，然後抬頭對龍必勝露出一個笑容：「龍大哥累了吧？我來給你按一按。」
說完她站起來就要從他身邊繞過去，龍必勝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魯小山一陣顫抖，卻順從的停了下來，繼續低著頭，黑亮的長髮從她頭頂上傾盆而下，遮住了她的臉龐。
「小山，我不值得你這樣做，真的。」龍必勝的聲音也帶上了一絲顫抖。
沒料這一句話，觸動了魯小山所有的情緒，如同缺堤的水，一下子，她的臉容是哭的，然後流著淚，撲入龍必勝的懷中，把臉埋在他的胸前。龍必勝感覺到她的雙肩一起一伏抽動著，一股溫香，襲入鼻端；她一直來來回回在說著一個字：「啊。」龍必勝不知那是一句呻吟還是一聲悲歎，可是這哀弱的呼喚，讓他覺得懷裡是一朵脆弱的花，大力一點就會會捏碎，不擷取，又會凋謝。
一股強烈的憐惜使他擁緊了她。
過了好一會，理智才重新回到了龍必勝的身上，魯小山的顫抖也逐漸的平息，龍必勝鬆開了手，魯小山身子一顫，然後緩慢而堅決的離開了他的懷抱。
「以後，我也不會有任何遺憾了。」魯小山露出一個淒涼的笑容，然後走進了自己的房間，關上了房門。
龍必勝呆呆的看著房門，懷中依然留有魯小山留下來的餘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