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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卷乾坤殺氣正沉沉 第318章繼勳 文 / 趙子曰

    第318章繼勳

    洪繼勳站起身,轉對堂上,目光炯炯,逼視諸臣,問道:「試請問諸公,此戰,你們是為安豐打的?抑或為海東打的?」

    李和尚、畢千牛等武將,應聲而道:「自然為主公而打。」

    洪繼勳的這個問題問的太過突然,姬宗周、章渝等文臣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面面相覷。章渝抬起腳,想要跨列出班說話。姬宗周用袖子掩住手,不動聲色地把他又拽了回去。章渝微微轉頭,姬宗周故作不知,只往堂上去看。堂上鄧捨安坐不動,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

    鞠勝大步出列,一拱手,像是回答洪繼勳,又像是對鄧捨說道:「李、畢兩位將軍所言甚是。此戰,我益都當然是在主公的指揮之下,方才獲勝。」洪繼勳問諸人為誰而打,鞠勝卻回答說是在鄧捨的指揮下方才獲勝。輕巧巧一句話,便把洪繼勳的本意帶走。

    鄧捨哈哈一笑,順著他的話風,點了點他,說道:「此戰能勝,多賴諸位之功。僉院怎能把功勞都歸功與本王?卻有拍馬屁的嫌疑。」也是避實就虛,故作不解洪繼勳之意,將之一筆帶過。

    他接著又對諸人說道:「洪先生的兩個『酬功需平』,深得我心。諸位,這封賞爵位、『官爵需平』,咱們暫且先按下不說。只說『文武需平』。你們都有什麼意見?有看法儘管提出來!」

    鞠勝道:「洪先生提出『從重』、『從平』、『從廣』三條,的確是非常重要之原則。但是,是不是還應該再加上一條?」

    「噢?加一條什麼?」

    「封賞不可太高。」

    雖然鞠勝的話裡意思對洪繼勳的意見表示贊同,說甚麼「洪繼勳提出的三條原則很重要」,但洪繼勳才說的封賞應該「從重」,他就來一個「封賞不可太高」,實際上就是在對「從重」一條表示委婉地反對。

    鄧捨問道:「為何?」

    「此次立功的文武、將士必然很多。臣以為,主公固然應該要重重地賞賜他們。可是這一次大封功臣,也是主公入中原以來的第一次封賞。在此戰中,察罕雖退,實力未損。可以預想,日後的戰事必然還會有很多。如果此次封賞的起點太高,再接下去的封賞該怎麼辦?

    「主公令臣等定章程。臣以為,這個章程,不僅應該只定這一次該怎麼封賞,更應該定下以後該怎麼封賞。所以,臣以為此次封賞不可太高。」

    鞠勝的意見也挺對。他其實這就是在向鄧捨提議,借此次酬功的機會,乾脆把海東封賞功臣的制度也確定下來。海東原本也有封賞的制度,但只局限在軍中,只是按照軍功的大小給以相應的賞賜。嚴格來說,那只能叫軍法,不能叫封賞制度。沒有明確的典章、公文規定。

    這個提議正說中鄧捨的心意,他大喜,誇獎鞠勝,說道:「好一個鞠大眼!說的好。……。那麼,這個制度,你覺得該怎麼規定?應該以什麼做準繩?有沒有可供參考的前朝典範?」

    「方今戰亂,首重戰功。歷數前朝,若論武功之盛,無過秦漢。秦、漢之爵,列侯、關內侯以下,計分四等二十級。八級以下為民爵,八級以上為官爵。凡臨戰,士卒斬敵首一級,即可賜爵一級。而軍官則按照其所屬部隊的斬首數目,二百人作戰,斬敵人首級三十三以上為滿功,各級軍官亦即可賜爵一級。臣以為,秦漢封爵的制度,若放在太平盛世或許無用,但用在當下,卻是最合適不過。」

    鄧捨說道:「秦漢封爵?」

    「歷數前朝,若論武功之盛,無過秦漢。」這句話並不全對,對了半截。隋唐的武功也很盛。但是隋唐的封爵制度,大致是按照公侯伯子男來封賞的。這幾等爵位早已約定俗成,歷朝歷代都肯定是只能由朝廷封賞的。鞠勝之所以只說秦漢,不說隋唐,就是因為要仿照隋唐的話,封賞功臣為「公侯伯子男」,定然繞不過安豐。海東難免有僭越的嫌疑。

    但是,如果按秦漢的封爵,自秦漢已降,基本沒人用過的,略微地改頭換面,大可就奉行無事。就像是鄧捨在海東行省之下,又設遼陽、朝鮮、南韓、益都分省一樣。分省是什麼?其實也就是行省。但是換個名號,就能馬馬虎虎地說得過去。只要不旗幟鮮明地去挑戰朝廷的權威,偏居一隅的安豐就算對此不滿,正值用人之際,卻也無可奈何,無非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

    其實,不但鄧捨是這麼做的,包括江南的朱元璋,「分省」之號,他也有用過的,曾經設置過「江南分省」。

    鄧捨沉吟未決,問洪繼勳,道:「先生以為呢?」

    洪繼勳對鞠勝刮目相看,他兩人的想法不謀而合。只不過,洪繼勳想的更深入一點,他說道:「鞠僉院的意見,臣基本同意。唯有一點。秦漢封爵,有四級二十等,未免有些稍多。以臣之見,不如芟繁從簡,漢武曾化二十級爵位為十一級,以為特授之武功爵,專授軍功。

    「臣以為,主公似可考慮。」

    鄧捨想了會兒,卻先不置可否,沒有表示同意或者不同意,問道:「秦漢的軍爵制度,依你們兩位的意見,似乎不錯。但是我卻有個疑問,為何後世歷朝,不見有用之者?其中是否有什麼弊端?」

    「秦及西漢初,皆以攻城掠地多少,取敵首級若干,殺、俘敵人官員級別之高低作為記功的標準,分等授爵。其本意,是專為獎勵軍功。然,景帝之後,天下漸漸承平,授爵也因此而逐漸地開始流之輕、濫,常作為布恩以及籌措朝廷收入的手段,其獎勵軍功的本意也因此而逐漸地失去。爵位可用錢來買,自然失去了榮耀,從而導致無人重視。

    「武帝為鼓勵將士與匈奴作戰,再次重賞軍功。推出了十一級的武功爵。雖然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是卻也因為可以買賣,而且易得高爵。故此,與軍功授爵的本意實則也是頗有背離。

    「至東漢,則又恢復了二十等爵制。然而,東漢的爵位只限於將帥,普通的士卒,無由問津。即使獲得低等的爵位,也無實惠。故此,其對軍隊的吸引力其實並不算大。有人評論說道:『古者爵行之時,民賜爵則喜,奪爵則懼。故可以奪爵而法也。今爵事廢矣,民不知爵者何也,奪之,民亦不懼,賜之,民亦不喜。是空設文書而無用也。』

    「東漢末年,除原本的列侯、關內侯外,又增設許多虛封的侯爵。然而,亦因其不食租,毫無價值,受封者不得實惠,是以將士對此也是興趣不大。綜上而論,秦漢之封爵,本意不錯,只是在使用的過程中,沒有能做到公道分明。因此,延續數百年後,漸泯然無聞。」

    「本意不錯,用之不當。」

    「正是。今以臣觀之,秦漢之爵本無錯,主公自大可用之。唯在用的過程裡,還是臣的那句話:『需要從平』。《商君書》中有言道:『夫民力盡而爵隨之,功立而賞隨之,人君能使其民信於此如明日月,則兵無敵矣。』

    「只要賞賜封爵純以軍法而論,不摻人主好惡的私情,則對於鼓勵軍功,凝聚士氣,必然大有好處。」

    「先生適才言道,東漢末年封爵,只有空名,沒有實惠。是何意也?」

    「東漢末年之封爵,便如曹魏之封爵。曹操廢二十等爵、武功爵,定爵位九等,計有王、公、侯諸等。此外,又創立有名號侯、關中侯等諸般侯爵。名號侯者,以國內州縣之名為侯爵之號。但是,卻空有其名,無有封地、食邑。看似彰顯了其榮,一旦輕、濫,則必泯然眾人。恍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所以,臣稱之為『只有空名,沒有實惠』。」

    「怎麼給實惠?」

    「秦之二十等爵,按爵級可獲得田宅、奴僕、租稅、官職、免除徭役,乃至恕免本人與親屬的罪罰等諸般之待遇。以民爵而論:士卒斬敵首一級,賞爵一級,免除全家的徭役、賦稅。士卒斬敵軍官一人,賞爵一級,賜田一頃,宅九畝,庶子一人。平時,每個月,庶子需要在主人家中服勞役六天。戰時,庶子隨主出征服務。是可謂等級森嚴,封賞分明。

    「有功則賞,不但有榮名,更有可得的實惠。以此行軍,何敵不破?」「庶子」,就是等同農奴之類的。

    洪繼勳頓了頓,又道:「話說回來,主公之前對軍中立功將士的封賞,雖未用秦漢之軍爵制度,其實卻本就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凡立功之將士,主公多有將南韓、朝鮮的土地賞賜與之,不但酬勞了功勳,更有助王化地方。天下有識之士,所見略同。主公英明神武、天縱之資。臣深表欽服。」

    真是難得。洪繼勳從來不拍馬屁的人,破天荒居然也隨手給鄧捨戴了個高帽子。猛地一下,鄧捨倒是很有些不適應。他笑了笑,又問道:「民爵可按此賞,官爵又該如何賞賜?」

    「秦制,七級以下為民,七級以上為官。公大夫是為第七級爵,也是最低的官爵。自此級爵位以上,可與縣令抗禮。七級公大夫,八級公乘。公乘者,非臨戰,可得以乘坐公車。九級五大夫,得爵五大夫者,可食邑三百戶。至二十級列侯,金印紫綬,上通天子,食邑多則可至萬戶。」

    民爵與官爵的分界線還是很清晰的。民爵所得的利益多與日常生活有關,在經濟上更多一點。官爵不但在經濟上有實惠,在政治方面也有很高的優待。

    鄧捨現在控制的地盤,只有數省之地。若按照這個賞賜法,第九級就可食邑三百戶,十個五大夫,就是三千戶的食邑。若封賞過多,恐怕會大大不利行省財政的收入。他問道:「先生適才所言,以為秦爵二十等稍多。若以武帝十一級的武功爵來封賞,又該如何?」

    「大致也是如此。可分高爵與低爵。高爵即為官爵,低爵即為民爵。

    「士卒、百姓、吏員可得民爵,不可得官爵。唯將校、官員,才可授官爵。無論民爵與官爵,凡得爵位,即可獲得相應的實惠獎勵。功尤大者,不分官、民,可蔭其一子。『天有十日,人分十等。』不以出身論人之高低,單以軍功為賞。雖爵位低等,有功則升。縱爵位高等,有過則罰。

    「主公若能如此施為,則強秦之兵,必可又現今日。」

    洪繼勳的整體構想,通過這麼幾句話上,簡單地勾勒出來。

    仿照秦制,把爵位分作兩大塊。民爵給民,官爵給官。立了功勞,即授予爵位。犯了過失,即可奪爵。奪去爵位後,相應的好處當然也要隨之收回。獎罰嚴明,則必三軍齊力,百姓同心。換而言之,他是要用這套爵制,把海東徹底地凝聚起來,打造成一個戰爭機器。

    鄧捨還沒說話,一邊的李和尚聽出了一個疑問,問道:「先生不是說,武功爵只授予軍功?士卒可得爵位,那是自然。但是,百姓、吏員如何可得民爵?」

    「先秦漢時,亦有制度。民獻粟若干,可得爵位一級。」百姓獻上一定的糧食,也可以得到爵位。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行軍打仗,糧餉的重要性不用多提。這姑且也可算為軍功。李和尚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先生之見甚好。」鄧捨沉思多時,做出了決定,說道,「不過我有兩個提議。說出來,請諸位商量。首先,漢武帝的十一級武功爵,名稱太古,若照搬在今日,將士必有多不解其意者。不知其意,則必以之為怪。以之為怪,則必失其莊嚴。所以,各級爵位的名稱需要改一下。另外,也不要總體地用『武功爵』這個名稱,……,稱之為『軍銜』即可。」

    「軍銜?」

    「便如官、爵之分。百戶、千戶為官,十一等為銜。如此可好?」鄧捨謹慎,若用「武功爵」的名稱,還是有僭越的意思。用「軍銜」來稱之,則便可解釋為是軍制改革。這就完全是軍中事宜,與封爵無關了。

    諸人立即明白了鄧捨的心意,都點頭同意。

    「其次,不同爵位的相關封賞。民爵,可按秦制。給田、給宅、免其徭役。但是用爵位免罪、以及賜與庶子兩條,我看就免了吧。可在地方上再多給點經濟優待便是。比如,我海東本有制度,家有從軍者,去代銷店購買物事,可予以優惠。合作社組織春耕,也應以其為主,多給幫助。若得爵位,再多點優惠就行了。

    「至於官爵,食邑可以給。最低也不必從三百戶起,三十戶就足夠了,最高不可多過千戶。每戶折錢若干,按月與俸祿一起發放。我記得,前朝宋時,實封的采邑,每戶折錢二十五文。現在戰時,需將士效死,這個數目有點少,如今的錢制,也與宋時多有不同。你們再商議一下,酌情增加吧。如何?」

    洪繼勳等沒有異議,應聲接命。

    「我便補充這兩條。你們回頭擬個條陳,拿與我看。」鄧捨端起茶碗,喝了口水,忽然想起一事,他本來是想先議論「文武需平」的,但因為鞠勝的打岔,卻把官爵先給議論了,笑道,「說是先議文武需平,鞠大眼,被你這一打岔,卻把官爵給先議了。諸位,咱們言歸正傳。

    「『文武需平』,你們有何看法?」

    官爵制度雖然重要,但那是長遠之事。要論眼前,還是『文武需平』最為重要,牽涉到諸人的切身利益。因此,不但鄧捨感興趣,諸人也是精神一振。洪繼勳道:「既然名之為『平』。當然應以『平』為重。何謂『平』?五五之分,可為平。臣以為,此次封賞,文武各半,是為最好。」

    此戰中,文臣的功勞的確不小。有協助武將作戰的、有督運糧草過海的。鄧捨能堅持到察罕撤軍,他們功不可沒。但是,洪繼勳是站在文臣的角度出發的,李和尚等人頓時大為不滿。

    畢千牛曾任過鄧捨的親兵隊長,人比較穩重,有不滿,卻不肯先出頭。

    李和尚管他三七二十一,當即跳出,道:「文武各半,說的輕巧!洪大人,此戰我海東軍中陣亡以數萬計,文官雖有些功勞,怎能相比?主公,臣以為,三七分最好。」武將還沒爭功,文武之間先爭上功了。

    洪繼勳嗤笑,道:「若無運籌帷幄,何來決勝千里?」

    「數萬將士的浴血奮戰,就無關輕重麼?」

    「吾所謂『五五之分』,本指的就是官爵之賞賜。關士卒奮戰何事?軍士浴血,自有民爵可賞。又且,文武相平,放能顯出主公的重儒敬文,對招徠四海俊傑,必有大用。主公,非五五不可。」

    「若按五五,如何分之?」

    「文官之五,又可分為海東、山東。山東是為主戰場,可得其三。海東是為補給,可得其二。山東又應以益都為主,因益都坐鎮樞紐,是最重要之處。海東又應以平壤為主,因平壤督運糧餉,亦為轉運補給的最重要之處。」

    「武官之五,如何分之?」

    「若無山東諸軍的死戰不退,則援軍雖到,必無用也。是以,武官之五,也應當以山東諸軍為重,可得其三。援軍可得其二。

    「山東諸軍裡,陳將軍堅守泰安,力保我重鎮不失。高延世、李子繁據險泰山,兩千人戰至只餘五百,慘烈之狀,令人不忍聞。益都禦敵,李、畢、郭、劉諸將,皆有顯功,尤為重中之重。因此,山東三分,兩分又該歸功泰安、泰山、益都三地。」

    鄧捨眼皮一跳,抬頭看了洪繼勳一眼。洪繼勳神色莊重,又道:「再有援軍兩分。張歹兒赴援益都,對逼走察罕立有大功,其軍雖少,似亦可獨得一分。另外一分,文平章所部與水師劉楊可共得之。」

    「『益都禦敵,李、畢、郭、劉諸將』?」李和尚詫異說道,「李,當為俺。畢,當為老畢。郭,當為郭從龍。劉,是誰?」

    「劉果。」

    「劉果有何功勞?他是劉珪的什麼來著?族弟對吧?劉珪濟南之亂,害我軍大敗。劉果雖助守益都,寸功未立。他憑什麼也得賞賜?」不但李和尚茫然不解,畢千牛等也是莫名其妙。

    洪繼勳面色不動,徐徐說道:「此戰,山東舊軍損失慘重。察罕才退,不可不防其生亂。故此,吾以為劉果雖無大功,好比馬骨,賞之,可撫山東舊軍之心。」向鄧捨拜了拜,說道,「此為臣之愚意,是否可行。全憑主公裁斷。」

    鄧捨只是笑,不給以評價,道:「先生文武分功的依據,言之有理。不過,老李的意見也不為錯。估計此戰的傷亡,怕不下數萬。賞賜若薄,怕難免失先生『酬功從平』之意。這樣吧,文四武六。

    「察罕來勢洶洶,我山東諸軍固然勞苦功高,海東援軍卻也是戰功卓著。正如先生言道,如張歹兒,率部急行數百里,破敵伏、援益都,功勞甚大。文平章分兵兩路,虛實結合,敗華山之賊,會趙過之軍,也是功勞極大的。單以將校受賞,似也不可獨重山東。

    「老李,你是為兼任有行樞密院院之官,具體該怎麼酬賞,待各軍把功勞簿遞上後,你可配合文平章,擬出個名單與我。可好?」

    「臣遵命。」

    「就先這樣吧!」不知為何,鄧捨忽然像是有了心事,本該細細討論的事宜,三兩句交代出去,也不等諸人告退,自顧自起身,入了後堂。

    洪繼勳等分別散去。畢千牛卻沒走。他的身份較之諸人不同,與鄧捨更親密點。現雖任一衙的長官,與鄧捨私處時,仍然好比當日擔任親兵隊長。他追著鄧捨,也來到後堂,見鄧捨正在來回踱步,如有所思。

    他問道:「主公,在想什麼?」

    鄧捨默然不語。

    畢千牛猜道:「可為姬、章、鞠?」他瞧了瞧鄧捨的面色,說道,「先前,洪先生問及臣等此戰為誰而打的時候。臣也注意到了,姬宗周、章渝兩人頗有些小動作。鞠勝又主動把洪先生的話引走。

    「主公可是在為此而擔憂山東降臣的心意麼?」

    姬宗周明智有餘,為人圓滑。他之所以拽住章渝,只不過是因為他不知道鄧捨的心意罷了。不知道洪繼勳所說的,到底是鄧捨的意思,還是他自己的意思。所以,不肯貿然發言,不足為怪。

    而鞠勝把話題轉走,不是因為反對。他如果反對,依他的脾氣,肯定當場便與洪繼勳爭辯。故此,他應該只是認為,現在提出此議有些嫌早。對姬宗周、鞠勝等人的性格,鄧捨瞭如指掌,他並沒有因此而擔憂。

    那麼,就鄧捨來說,他是贊同洪繼勳、抑或贊同鞠勝的看法呢?洪繼勳之前並沒與他商議,但從他後來的應變之中,其實也可以看的出來,他是贊同鞠勝的。雖然他對安豐朝廷一直以來,就沒什麼臣服之心,不過現如今才立足益都,外有強敵,也是認為此時就提出自立,未免太早。

    只不過,這些話不可對外人而言。所以,儘管畢千牛是為親信、心腹,鄧捨聽了他的疑問後,也只是搖了搖頭,沒有直接回答。

    「那主公是在想什麼?」

    鄧捨在想洪繼勳的分功之論。如果說,洪繼勳提議文武各半還可以理解,那麼,在他後邊的話中,卻寧願冒得罪海東援軍的危險,把功勞隱隱地大多歸功與山東,就有點突兀了。鄧捨喃喃說道:「劉果。劉果。」

    到底洪繼勳的意見,是從公出發,抑或摻有私利?鄧捨既掌高位日久,高處不勝寒,不可避免的,也就對臣下的風吹草動不由自主地更多了點懷疑與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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