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悲歌
二十分鐘之後。
「命令雷克擊破燃燒軍團另一個大營後立刻撤退。」
聖潔的獨角神獸載著亞瑟在屍橫遍野的惡魔大營裡慢慢地走著，亞瑟陡然說出這句話。
他並沒有回頭。他知道跟在自己身後的尼采一定會第一時間把他的命令傳達給統率騎兵部隊突襲惡魔大軍的雷克。
尼采一如既往的高效率。以聖階強者的超強五感，亞瑟清晰的聽到尼采對守護騎士低聲吩咐了幾句。
「大人……」
那名守護騎士離開後，尼采遲疑著說道。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亞瑟的口吻很冷靜，卻透著一種讓人心悸的淡漠，「你是不是想說，我有能力吃下這兩百萬魔物？」
「是的，大人。」
尼采說道，「以您的智慧和可以調用的力量，全滅這兩百萬魔物並不是什麼難事。我不明白，您為什麼要放過伊利丹？」
「尼采，你不瞭解伊利丹，也不瞭解地獄惡魔。」
如果說晶嵐世界有誰最瞭解伊利丹，這個人非亞瑟莫屬。「伊利丹是一個執拗的人。他一旦認定了某件事，哪怕是撞破南牆也不會回頭。伊利丹很清楚，他和地獄惡魔永遠也不會成為一路人。」
亞瑟道，「這一點，地獄惡魔也清楚。對狡詐殘忍的魔神來說，伊利丹就是一枚相當有用的棋子。伊利丹試圖用惡魔抵擋惡魔，地獄魔神又何嘗不是利用伊利丹對晶嵐大陸的熟悉削弱晶嵐人的實力？」
「亡靈領袖耐奧祖同樣也是。阿克蒙德還沒有對伊利丹和耐奧祖下手，無非就是他們手中掌握著足以威脅燃燒軍團的實力。」
「大人，您是給阿克蒙德製造對伊利丹下手的機會嗎？」
尼采恍然，問道。
「正是如此。」
嘴角微微勾起，亞瑟道，「與地獄的力量相比，我們的實力很弱小。不給地獄惡魔製造點麻煩，我們怎麼能獲得最後的勝利呢？」
「大人，對伊利丹，您是不是削弱的……太狠了？」
尼采說出自己的憂慮。
「太狠嗎？」
亞瑟笑了，笑的雲淡風輕，「或許吧。不過我相信伊利丹一定能渡過這個難關。一千年前他獨自一人都能攪起滔天巨浪。現在有納迦和血精靈的幫忙，他自然能做的……更好！」
同一時間，燃燒軍團內圍包圍圈。
伊利丹終究是個梟雄。在接到無憂堡騎兵部隊從背後殺來的情報後，伊利丹一面命令凱爾薩斯統領已經移動到無憂堡附近的部隊救援被大火圍攻的精銳，另一面下令西面大營中的部隊立刻折返，迎擊無憂堡軍隊。
最後，伊利丹下令無憂堡北、東、南三個方向的軍隊呈網狀向西面移動，顯然是打算包圍膽大包天的無憂堡人。
他的動作快，無憂堡人的動作也不慢。雷克統率五萬騎兵擊破伊利丹建在西面的另一個大營後立刻轉向北面，撤向數十公里外的黑森林。
只是雷克脫身的速度顯然慢了一些。他和他的部隊被一支惡魔軍團盯上了。
一方是鬥志高昂但是筋疲力盡的無憂堡人，另一方卻是體力充沛的惡魔。
一方是全騎兵部隊，另一方由地獄犬和地穴惡魔組成的軍隊速度也不慢。
一方沒有任何援軍，另一方只要支持很短的時間就有大批援軍源源不斷的開來。
戰況的進展已經有些超出雷克的掌控。
「伊利丹的反應……比我想像的要快一些。」
亡命狂奔的雷克皺了粗黑的雙眉，「我不該貪心的。」
這一刻，雷克陷入深深的自責中。如果亞瑟的命令傳來的時候他就立刻撤退，也就不會出現這種被惡魔軍隊死死咬住的不利局面。
「亞瑟常說，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
雷克眼中閃過一抹決絕，「獸人戰士們！隨我迎敵！」
說完這句話，雷克撥轉胯下的魔狼，朝著身後的惡魔大軍衝去。
「吾！斷後！」
正在這時候，藍卻突然衝過來，用那種彷彿兩塊不斷相撞的金屬的嗓音說道。
「你？」
雷克的表情有些意外。
在雷克的印象中，藍並不是一個主動的人。她始終默默的完成亞瑟交給她的任務，卻很少發表她的意見。
她就如同一座孤獨的冰山，總是冷冰冰的拒絕所有人的靠近。
「為什麼？」
雷克放緩魔狼的速度，問道。
「你，」
藍還是那種怪異的嗓音，「比我有用。」
你比我有用……很簡單的一句話。但這就是藍的想法。從小飽嘗人間冷暖的藍早就淡漠了生死。她投入亞瑟麾下，所求無非就是保護那些被欺壓的人們。
藍，就是一個孤獨的俠客。
「我明白了。」
雷克點點頭，道，「交給你了。」
他再次撥轉魔狼，朝著黑森林奔去。
雷克並不是怕死。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很特殊。如果他就這麼死了，獸人族或許不會說什麼，但是精靈和聯盟難保不會生出什麼不該有的心思。
雷克，可是霜狼部落的下一任酋長。
「無憂堡人！進攻！」
目視著雷克的身影漸漸消失，藍陡然高呼。緊接著，她平舉長槍，雙腿一夾那只已經已經進化成角龍一族最強形態四角炎龍的三角龍，衝向狂奔而來的惡魔大軍。
這一刻，雷克回頭望去，看到那抹耀眼的藍色慢慢越過獸人狼騎兵，堅定不悔的衝向密密麻麻如同烏雲一般壓過來的惡魔大軍！
一段時間之後。
藍的頭盔已經消失不見，完美的臉孔就那麼暴露在無數雙眼睛中。
她的臉色有些慘白，淡藍的眸子裡也透著深深的疲憊。
她標誌性的藍色戰甲已經變得血跡斑斑，有魔物的，也有她自己的。
那只陪伴了她十幾年的四角炎龍四根銳利的尖角被齊齊斬斷，只留下四個光禿禿的圓柱型斷口……這是一隻鐮刀魔垂死一擊的成果。
藍的身後，是幾十個碩果僅存的獸人狼騎兵。他們的同伴，已經先後倒在冰冷的大地上。
這幾十個狼騎兵有的斷了一臂，有的胸膛上被砍出一道深深的傷口，有著瞎了一隻眼睛，也有的身子搖搖欲墜，彷彿下一刻就會一頭栽下……
他們的坐騎同樣也不好過。那密密麻麻滲著鮮血的傷口足以說明戰鬥的殘酷。
只是，獸人的目光依舊不屈。沼澤魔狼的眼神也依舊狂暴。
「嘻嘻。」
渾身浴血的藍看向自己僅存的戰友，看著他們眼中的堅定與無悔，笑了，嫵媚，清純，迷人，展現出與往常的冰冷完全不同的風情。
可惜，這一刻沒有人會欣賞她勾魂蕩魄的笑容。
「自由！」
藍猛地轉身向魔族大軍揮動手中已經開裂的戰刀，大呼。
然後，四角炎龍發起最後的衝鋒！
「自由！」
最後的狼騎兵高呼著，追隨藍的腳步殺向緩步逼來的惡魔！
時間又過去幾分鐘。
惡魔大軍停止了前進。它們圍著那具渾身上下佈滿了傷口的屍體，看著她嬌弱的容顏，默然無語。
為信念慷慨赴死……這就是地獄惡魔永遠無法征服晶嵐大陸的原因。
「我很少佩服人。」
伊利丹如同自己的部下那般，用複雜的眼神注視著藍昂然挺立的身軀，用一種平緩低沉的語氣說道，「她，算一個。法斯琪，給她一個符合身份的葬禮吧。英雄，不應該成為禿鷲的食物。」
伊利丹倏然轉身，朝著無憂堡的方向大步走去。他的部下，很明智的朝兩邊散去，給他讓出前進的道路。
「小傢伙，」
走在無數表情畏懼的惡魔中間，伊利丹用一種只有自己能聽到的低沉聲音說道，「一切還沒有結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