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亂2
曼陀羅峽谷東北約二十公里處的一個小山谷裡，兩批人正在對峙。
左邊的人群約有三千，每一個都身穿藍色的軍裝，套著棕色的皮甲，昂首挺胸如標槍般站立。
第一列大盾手、第二列大劍手、第三列弩兵，仍然是晶嵐人類千年不變的戰鬥陣形。他們舉著一面紋著淡藍色魔狼頭顱的旗幟，領頭的正是晶石堡城守羅迪·威金斯。這些人顯然是晶石堡裡死忠於威金斯家族的守軍。
兵和匪是天生的對頭。晶石堡的士兵雖然不明白長官為什麼會帶著四千盜賊過來，但這並不能阻止晶石堡士兵一臉殺意的瞪著對面那群人。
如果說晶石堡守軍是鮮衣怒馬的巨富，那麼黑孔雀四千盜賊就是衣衫襤褸的乞丐了。那四千盜賊穿的亂七八糟，皮甲、胸甲、鎖子甲、板甲、布甲、鑲鐵皮甲甚至是糊弄人的紙甲，簡直就是盔甲的展覽館。
嗯，那個大個子盜賊的板甲都生銹了……從哪個鳥不拉屎的地方撿來的？
盜賊的武器也是千奇百怪。長劍、彎刀、長矛、三叉戟、大斧、錘子、各種型號的弓和弩、匕首、飛刀、流星錘，甚至有幾個盜賊拿著的武器竟是頭部削尖的木棍。
裝備雜亂也就罷了，正如同亞瑟前世的偉人所說，「不管黑貓白貓，只要能抓住老鼠就是好貓」，不管什麼東西，能殺人就是好玩意。只是看黑孔雀盜賊那漫不經心的態度，讓羅迪很懷疑他們能不能抵擋自己部下的一個衝鋒。
喝酒的、聊天的、脫掉鞋子摳腳丫的、打哈欠的、躲到一邊打盹的，甚至幾個盜匪湊到一起從銹跡斑斑的空間指環裡取出烤鴨、糕點、紅酒、半生的牛肉，竟當著三千敵意深重的晶石堡守軍的面搞起了野餐……
一群烏合之眾……指望他們消滅應龍家族，惡魔也滾回地獄了！
看到黑孔雀盜賊的素質，羅迪對貝當能否消滅應龍家族已經不報希望。
嗯，這一次黑孔雀肯定要元氣大傷了。那麼，要不要趁這個機會消滅這支有實力威脅晶石堡的盜賊團？
羅迪不懷好意的盯著對面散亂的匪軍，腦中卻轉著這個念頭。
「不好了！不好了！」
一名殺手大喊著從山谷外跑了進來，人未到聲音已經遠遠的傳了過來，「貝當老大中了陷阱，全軍覆沒！」
殺手的話讓每一個黑孔雀盜賊都勃然變色。幾乎是眨一下眼睛的功夫，他們先前的散漫就消失無蹤，變得殺氣森森，同時也劍出鞘刀橫胸做好了戰鬥的準備。一些聰明人則直接把懷疑的目光投到了羅迪身上。
「羅迪，給我一個解釋！」
聖殿騎士達科斯怒氣沖沖的說道。
「哼！你們牙齒不夠硬，獵物沒抓到崩了牙齒，與我何干！」
羅迪輕蔑的看了對面的達科斯一眼，不屑的說道。
羅迪說這句話的時候，眼中卻閃過一絲忌憚。不論黑孔雀盜賊顯得如何散漫，如何不堪一擊，就憑他們幾秒鐘的功夫就能做出戰鬥的姿勢來……這種人往往叫做亡命之徒。
羅迪自然不知道，達科斯挑選的四千人也是黑孔雀盜賊中最驍勇善戰的四千人。
「說，怎麼回事。」
達科斯仍然怒視著羅迪，口中卻這般說道。這麼會功夫，殺手已經跑到了達科斯身邊，正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二當家，是這樣的……」
殺手斷斷續續的說道，「目標的隊伍前進到距離貝當老大埋伏的曼陀羅峽谷大約十公里的地方，突然停了下來。然後目標竟就地組織防禦。貝當老大懷疑有人走漏了消息，就下令進攻。」
殺手說到這裡，就偷惡狠狠的瞪了對面面無表情的羅迪一眼，繼續道，「我們走出峽谷的時候，一支一百多人的隊伍迎了過來。領頭的普通人說他們是威金斯家族的人，是羅迪將軍安插在目標隊伍裡的釘子，準備配合我們伏擊目標。不過他們被目標識破了。幸好目標沒有證據，不然他們就得把命留下來了。那個叫布裡奇的普通人出示了一枚徽章，亞當老大就讓他們跟在身邊，說是要讓他們親眼看到目標的完蛋……」
「羅迪將軍，布裡奇是你的人吧？」
達科斯打斷了殺手的話，沉聲問道。
「沒錯。布裡奇確實是我安排的。」
布裡奇是羅迪年輕主子的安排。不過說是羅迪安排的也可以。因此羅迪坦然承認了。
「好！很好！你繼續說。」
見羅迪承認了，達科斯的嘴角勾起一抹詭笑，讓殺手繼續說。
「兄弟們的實力遠遠勝過目標。很快，兄弟們就殺進了貨車組成的防禦圈。」
說到這裡，殺手的五官都扭到了一起，「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威金斯家族的人竟然出手偷襲貝當老大！兄弟們拚死才護衛著老大逃脫！」
殺手的聲音有些哽咽，「老大……老大……老大快不行了！」
「羅迪，你還有什麼話說！」
達科斯大怒，「鏘」的一聲拔出腰間的長劍，指著羅迪怒罵道，「小人！老大幫你對付威金斯家族的敵人，你卻背後捅我們一刀！你去死吧！」
達科斯口中怒罵著，手中的長劍就如同一抹劃過黑暗天際的閃電，逕直刺向目瞪口呆的羅迪。
「這不可能！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羅迪腳下一錯躲開達科斯的攻擊，然後急忙解釋道，「達科斯，你先冷靜冷靜！」
羅迪當然知道主子的計劃中也有趁著應龍家族和黑孔雀盜賊團兩敗俱傷的時候，把他們一網打盡這一條，但執行者是自己統率下的晶石堡守軍，不是布裡奇那伙臨時拼湊的隊伍！
「冷靜你媽！」
達科斯罵了一聲，手上的攻擊更顯凌厲。
「達科斯，有話好說……啊！」
羅迪當局者迷，但是他的護衛卻看出來達科斯是真的想殺掉他。兩個魔劍士衝了過來，一個架住達科斯的長劍，另一個筆直刺向達科斯的胸腹要害，迫使他後退。
「達科斯，這是誤會！你給我點時間，我一定會給你一個解釋！」
羅迪在幾名野蠻人的護衛下，很誠懇的說道。
「呸！老子再相信你就是豬！」
達科斯猛然高高舉起長劍，大聲喊道，「給老大報仇！殺光威金斯的狗崽子！」
「給老大報仇！殺掉羅迪！」
「殺進晶石堡！搶錢搶糧搶女人！給老大報仇！」
「殺呀！給老大報仇！晶石堡的混蛋們，去死吧！」
……
四千黑孔雀盜賊中立刻響起數十個聲音，蠱惑著盜賊們衝擊嚴陣以待的晶石堡軍隊。
「殺！」
達科斯大喝一聲，再次衝向重重護衛下的羅迪。這一次，達科斯不是孤軍奮戰。黑孔雀盜賊也在憤怒和蠱惑下跟著一窩蜂的衝過來。
「達科斯……」
被護衛們拽著後退的羅迪一邊掙扎，一邊仍然試圖說服達科斯。
「將軍，您還看不出來嗎？」
一個頗為英俊的中校走了過來，在羅迪身邊焦急的說道，「達科斯根本就是在找借口攻擊我軍！」
「嗯？達科斯腦袋壞了？就憑這四千烏合之眾？」
羅迪面色大訝，緊接著似乎就明白了什麼，「不對！布裡奇絕不會偷襲貝當！媽的！上當了！」
覺得自己被耍了的羅迪一臉獰笑的指著怪叫著衝過來的黑孔雀盜賊，「進攻！」
先前對峙的時候，黑孔雀盜賊和晶石堡守軍之間距離約有五十米的樣子。達科斯和羅迪則各自帶著一批護衛呆在中間。當羅迪和他的護衛退到盾陣後面的時候，大群黑孔雀盜賊也已經越過達科斯等人，距離晶石堡守軍的盾陣不足二十米。這點距離，只夠弩手一次齊射。
「嗡！」
衝鋒中的盜賊只覺得天空猛然一暗，然而三千支閃著寒芒的弩箭就如同死神的鐮刀，落在盜賊們的身上。
被弩箭射中的盜賊身體倏然一僵，然後伸出手握住插入要害的弩箭，喉嚨滾動想說些什麼，卻不想嘴裡湧出的是大口大口的鮮血。很快，生命已經消逝的盜賊們就軟軟的倒在冰冷的地面上。
也有一些悍勇的盜賊一咬牙拔出弩箭，就那麼一手握著武器，一手舉著鮮血淋漓的弩箭，仍然怪叫著撞向晶石堡守軍的盾牆。
二十米的距離不過幾秒鐘的事情。無數的盜賊踩著同伴的屍體，宛如一隻不可匹敵的洪荒猛獸，惡狠狠的撞在嚴絲合縫沒有一絲縫隙的盾牆上。
巨大的衝擊力讓盜賊們胸中氣血翻湧，也讓某些晶石堡士兵腳步不穩退後了幾步。
黑孔雀盜賊沒有錯過這個機會。他們陡然大吼一聲，揮舞著武器猛砸晶石堡士兵的盾牌，迫使對手站不住腳，只能後退。十幾秒的功夫，原先嚴密的盾牆就變得千瘡百孔。
「棄盾！第二大隊進攻！」
羅迪的命令適時傳來，也讓突然遭受打擊而顯得有些慌亂的晶石堡守軍平靜了下來。
只見大盾手們丟到了沉重的盾牌，揮舞著彎刀與盜賊搏鬥。一千大劍手也衝了上來，與四千盜賊展開血腥散亂的混戰。
雙方僅有的冒險者都護衛在各自的首領身邊。這是屬於普通人的戰鬥。
一個晶石堡士兵騎在盜賊身上，鐵鉗般的大手牢牢的掐住盜賊的脖子。他身下的盜賊臉孔通紅，雙手徒勞的推著士兵的身體，卻不能撼動士兵分毫。
就在盜賊的意識漸漸模糊的時候，士兵的雙手卻無力的鬆開，身體也軟軟的倒向一邊。盜賊睜眼看去，數柄雪亮的長矛已經刺穿了士兵寬闊的胸膛。
一名盜賊腹部插著兩根折斷的長矛，一截腸子拖在體外，猶自死戰不退，通紅的眸子燃燒著野獸般的光芒，與他對敵的晶石堡士兵心膽一寒，就被盜賊毒蛇般的匕首捅進了心臟。
一擊得手的盜賊仰頭大笑一聲，腦袋就如同霜打的茄子般耷拉下來，就此氣絕身亡。
一名晶石堡士兵的長劍一個簡單的突刺，就在黑孔雀盜賊閃亮的紙甲上扎出一個鮮血模糊的傷口。後者那同樣鮮艷的紅色血液就如同火山爆發，噴灑在瘋狂的戰場上。那名盜賊左手捂著自己的傷口，空洞的雙眼流露出痛苦、無助與悔恨，最後無力地倒在冰冷的土地上。而殺人兇手則抖落長劍上的血珠，獰笑著撲向下一個對手。
一名晶石堡士兵手中的大劍迅速而準確地劈向自己的對手，只是他自信必勝的一擊卻被機敏的對手用左手的圓盾擋住。士兵打算收回大劍繼續進攻，卻驚恐地發現對手的彎刀已經臨空劈下，下一秒他就失去了所有的知覺。
……
在這個血腥的戰場上，每一秒都有無數的盜賊和士兵死去。憑著悍勇和武藝單打獨鬥的盜賊，兩人一組配合默契的士兵，一方人多勢眾，一方訓練有素，戰局就這樣變得不可捉摸起來。
只是，就在達科斯偷偷摸摸的拿出一個回城卷軸的時候，意外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