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九章長安月
從皇宮出來的時候,已是下午了。
在向李世民匯報了自己在洛陽的作為之後,李世民顯得非常滿意,說了一大堆鼓勵的話語。接著,便在皇宮內用了午飯。
當張允文準備離開皇宮的時候,那李治卻是拉著張允文的衣襟,非要讓他去東宮一趟。
在東宮裡,李治卻是對著張允文傾訴了一下這半年來自己遇到的困難,還有李世民昏迷的那近一天的時間裡,自己是如何的六神無主。
尤其是在李世民昏迷的那一日裡,他竟然受到了三四封七八品小官送來的奏章,請李治登基稱帝。當然,這些小官在李世民醒來之後,便被免去了官職。但是,這說明了此時的朝廷局勢,根本就算不得明朗,若是他日李世民一倒下,絕對有李治好瞧的。
聽了李治的一番談話,張允文沉默良久,卻是說道:「小治啊,姐夫對於這政治上的事,並不擅長。所以這些事,你最好問問你舅舅長孫大人!不過我倒是有個建議可以給你!」
李治聽得張允文的前半句,頓時面露失望之色,不過聽到後面半句的時候,有急切的問道:「什麼建議?」
張允文不緊不慢的說道:「緊跟著陛下的步子,揣摩陛下的意思。只要你表現出一個明君應有的素質,那麼陛下自然會為你掃清道路的!」
聽了張允文這話,李治頓時恍然的點點頭:「多謝姐夫指點!」
張允文一笑:「咱們誰跟誰啊!唔,對了,你當年不是想體驗一下軍營生活麼?如今憲兵營駐紮皇城,你可以向陛下提一下,在憲兵營中練兵數日。想來陛下也會同意的!」
在告別李治之後,張允文便往憲兵營駐紮的地方慢慢走去。雖然現在憲兵營已經調來防守皇城,但是,相信以張繼的年齡,無論怎麼排,也排不到他的頭上。想必張繼此刻還在憲兵營內守軍營。
不出所料,果然如此。
來到憲兵營的張允文透過軍營外的柵欄,只看到不足百人正在軍營中練兵。而其中,便有一個小個子身影。正是張繼。
進入到軍營之中,只見整個軍營空蕩蕩的,除了那些安靜的營房之外,只有訓練場上的百人正在鍛煉著。憲兵營位於皇城內部,為戍守皇城,分出來全部兵力,僅餘近百人留守軍營。不過張允文從李治那裡得知,最遲明日夜間,憲兵營便不用履行駐守皇宮的職責了,而是繼續由左右監門衛負責。
偌大的軍營,除了幾個哨塔上的數人之外,就只有訓練場上的近百人了。
張允文來到訓練場邊,看著這些士卒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當下也不說話,就這樣站在訓練場的角落,看著場中訓練的士卒,看著張繼。
直到大半個時辰後,這些士卒完成下午的操練,張允文這才慢慢走到場中。
士卒們一見張允文到來,紛紛行禮道:「將軍!」
張允文向這些士卒寒暄之後,這才走到張繼面前,低頭看著到達自己下巴處的張繼。
「爹!」張繼輕輕的喚了一聲張允文,目光之中,卻是透露出一絲絲喜悅來。
張允文伸出手,拍了拍張繼的肩頭,向他道:「走,咱們到那邊走走去!」
張繼點了一下腦袋,便跟著張允文慢慢的走向軍營一頭。那些站在訓練場上的士卒趕緊為張允文父子讓出路來。
看著一大一小兩道背影漸漸遠去,一名士卒舔舔乾裂的嘴唇說道:「張將軍不該是來接那小子回去的吧!想處了幾個月,我現在發現,其實我還是挺喜歡那小子的。!」
「是啊,張繼那小子卻是不錯,那性子很合老子的口味!」另一名士卒也跟著說道,「不過張將軍應該不會將它帶走的!」
「你怎麼知道?」
「老子就知道!」
……
不談這兩位士卒在那裡做口舌之爭,且說張允文帶著張繼來到軍營另一邊的空曠之處時,滿是讚賞的對張繼說道:「不錯啊,雖然黑了些,但是身子骨更加壯實了!好好保持下去!唔,這軍營的生活過得怎樣?」
張繼低著頭,一邊用腳刨動這營房路邊一棵不屈的小草,一邊低聲道:「剛開始的時候,還有些不習慣。不過……」話音未落,便傳了了張允文的訓斥之聲:「沒吃飯麼?大點聲!」
張繼下意識的的立正,大聲道:「開始的時候非常的艱難,根本就熬不下去……」說道這裡,張繼忽然意識到自己面前是自己的老爹,而不是憲兵營的那些將軍,不由放鬆了一下身子,但聲音依舊洪亮的說道,「後來不斷的訓練,不停的訓練,每當回到床上的時候,整個人就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在床上,連根手指頭也不想動。可是,第二天還得照常去訓練。這種日子真是難熬啊!不過後來,慢慢習慣了這種生活,也就咬牙撐到了現在!」
張允文聽了這話,不由萬分驚奇的看著張繼。這通話說得是萬分流暢,實在不像是他這個年紀能說出來的。當下便說道:「唔,這話說得不錯,誰教你的?」
張繼隨口答道:「屈郎將教我的!」隨即恍然,知道自己失言了,看著張允文,臉上露出懼色,生怕張允文一巴掌拍在自己臉上。
張允文冷笑一聲,卻不追究,而是說道:「既然你知道了這訓練的苦楚,那以後可不要偷懶!熬過兩年,我便接你回去!」
張繼聽了這話,默默不語。
接著,張允文又和張繼談了一些軍營中的趣事,最後再次勉勵他一番,這才離開軍營。
不知不覺,這一天又要過去了。看著天邊那輪如同蛋黃的太陽,張允文長歎一聲,自己進入長安以來,貌似還沒有回過家中。也不知家裡情況如何。
紅日落下地平線之前,張允文返回到家中。
此時,王妍已經去了王屈在長安的宅邸,照顧王屈。而李宇和支柔還在從洛陽來長安的路上,整個國公府之中,除了梅香和一幫很早就跟著他的老人,新招的僕役,他認識的可是不多了。
當他回到家中的時候,梅香聽到動靜,跑出來一瞧,見是張允文,不由雙眼微微有些紅了。收拾一下心情,梅香將張允文引進後院,給他倒了一杯茶水,幽幽的說道:「老爺啊,你可是回來了!」
聽著梅香口中濃濃的怨氣,張允文不由一聲苦笑,看著梅香俏麗的臉龐和有些幽怨的眼睛,不由伸出手去,將梅香散落在鬢角的碎發捋到耳際。
霎時間,梅香一張俏臉變得嫣紅。
一股曖昧的氣氛瀰漫在這屋中。
當初張允文還是一個小小的男爵的時候,這梅香便陪著自己,無微不至的照顧自己的生活。其間,就算是張允文如此不懂感情的人,也隱約知道梅香對自己的一份心意。不過當他剛剛理解的時候,他便得到了李世民的賜婚,和李宇成親了。後來,張允文的心思漸漸轉到了李宇三女身上,忽略梅香許久了。如今,家中三女皆不在,無論是張允文還是梅香,那沉澱已久的情感便慢慢的釋放出來了。
就在張允文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只聽外面傳來一聲侍女清脆的聲音:「老爺,老爺,三夫人回來了!」
這話令張允文和梅香同時一醒,梅香手忙腳亂的收拾了一下衣襟,然後快步走入內堂,留下張允文一人在屋中發呆。
一道身影躥進屋子中,卻是一個個子嬌小的女子。這女子赫然便是當初張允文亂點鴛鴦譜,許配給楊石的菱襄。這菱襄進門看見張允文,再次重複了一下話語:「唔,老爺,三夫人來了!哦,不不,是派人來了!」
張允文輕咳一聲,回過神來,看著菱襄:「什麼?三夫人派人來了?人在何處?」
那菱襄回身一指:「唔,就在外面!」
「那去叫他進來!」
「哦!」菱襄應了一句,正要往外面走,卻忽地轉過身來,看著張允文,忸怩半天,才小聲說道,「呃,那個,老爺啊,小石頭回來長安沒有?」
張允文輕笑一聲:「沒有,不過快了!小石頭和大夫人與二夫人一道回長安來!唔,還愣著幹嘛,去把人請進來啊!」
菱襄當下蹦跳了一下,出了房門。
片刻之後,一名穿著水綠色衣衫的女子邁步進入房中,這人卻是當初張允文在鞏縣救下的吳家娘子。
「老爺!」聽得這吳家娘子脆生生的喊了這麼一句,張允文趕緊擺手:「不要這樣叫我,你非我家僕人,不用喚這個稱呼!」
誰料那吳家娘子說道:「奴家早已和三夫人簽下書契,賣身三年給張家了!」
張允文一愣:「你這是為何?若是再長安找家人,重新嫁了,豈不是更好?」
吳家娘子卻是搖搖頭,接著轉了話題,說道:「老爺,三夫人如今在王家那邊,不方便過來。今日聽說老爺回長安了,便讓奴家回這邊來看看,若是老爺真的回來,便給她報個信兒!」
聽了這話,張允文卻是擺擺手:「算了,我也隨你一道去趟王家!王老爺子也算是我的長輩,既然他臥病在床,當然得去看看!」
說完這話,張允文便當先往外走去。
就在這時,屋內卻傳出了梅香的聲音:「老爺,老爺等一下!」
張允文回頭一看,卻見梅香從內屋跑出來。來到張允文面前,梅香便說道:「老爺,你要去看望王老爺子,不帶禮物前去,如何能行?你在門口稍候,奴家這就準備禮物去!」
張允文恍悟,自己急匆匆的,怎麼連這茬都忘了。
慢慢走到府門口的時候,那梅香便已經備齊了禮物。禮物之中,有今年才出來的新鮮茶葉,有李世民賜下的千年老參,還有玉壁玉圭等禮器。
這麼多的禮物,張允文顯然是拿不到的,況且此時天色漸晚,路上要宵禁了,他得盡早趕到王家。所以,張允文決定乘坐馬車前去。
當張允乘坐馬車來到王家在長安的宅邸的時候,已經開始上燈了。一盞盞宮燈在各個路口處燃起,一家家也點上了油燈。整個長安燭火點點,宛如星辰。
一輪半月的月亮掛在天際,灑下淡淡的清輝。馬車的粼粼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陣陣「梆梆梆」的搗衣聲。
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
敲響了王家的那扇朱紅大門,片刻之後,一名門童打開房門,見是張允文,驚喜的叫了聲:「姑爺,你來了!」
說著,大開大門,讓張允文和那吳家娘子進入府中。至於那輛馬車,則是從側門送進了王家。
在吳家娘子的引領之下,張允文直接來到後院的一座建築下面。
「這裡便是老爺子住的地方。三夫人也住在老爺子隔壁!唔,;老爺,你就自個兒上去吧,奴家就不和你一道去了!」在建築外面,吳家娘子為張允文指明道路之後,輕笑一聲,便離開了此處。只留下張允文獨自望著這兩層樓的建築。
順著樓梯拾級而上,張允文行走在有些幽暗的樓梯上。
上了二樓,張允文來到了吳家娘子指引的房間,輕輕的叩響了門扉。
片刻之後,這扇房門倏地打開,露出了一張嬌美的臉龐來。
「相公?!」王妍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不過那眼神之中,分明透著濃濃的喜悅。
張允文舉起手中的禮物:「呵呵,我來看望老爺子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