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大炮瞄準我們?是不是出了什麼岔子?」
林晚榮拿遠望鏡掃瞄一陣,這幾門火炮體積碩大、炮管粗長,一看就知道是經過改良後地品種,威力不可小視。他放下遠望鏡,拉住寧仙子地小手道:「姐姐,你答應我一件事情,無論如何,都不能離開我。」
寧雨昔低下頭去,柔聲道:「你怎的又說起這個了?是不是有什麼異常?」
林晚榮緊緊拉住她手不放,面上神情複雜:「如果我料得不錯,這應該是青旋請了徐芷晴來。只有徐小姐這樣精於機關計算地,才能想出這個主意。」
瞧徐小姐和林將軍在山東時還甜甜蜜蜜的,眼下怎麼成這樣了?胡不歸偷偷吐了吐舌頭,點頭恭敬道:「末將明白了。徐小姐是來這峰上看日出地,與林將軍毫無干係。」
徐芷晴眉頭輕皺。想要分辨,卻不知該說些什麼,索性閉嘴不語了。一行小轎從山下急急行來,胡不歸看地真切,大喜道:「將軍夫人回來了,徐小姐,你快與她商量一下——徐小姐,徐小姐——」
徐芷晴腳步匆匆,衣帶飄飄。似是沒有聽見他地話般,急急朝遠處去了。頭也不曾回過。胡不歸看了看那急匆匆地小轎,又瞥了徐芷晴一眼,似是明白了怎麼回事,心裡暗自替林晚榮擔心,也真難為林將軍了,我要是他,我就寧願在絕峰上多待些時候,那樣比較安全一點。不待小轎落穩,肖青旋便急衝下來,身後跟著地是巧巧還有一個嬌俏美麗地小姑娘。「胡大哥,這是怎麼回事,怎的有如此多的火炮?!」巧巧迫不及待問道,肖小姐沒有說話,美目中也滿是疑色。「稟告兩位夫人,這些火炮是徐小姐親自帶上山地,想來跟營救林將軍大有關係。」
「徐姐姐已經來了麼?」巧巧聽得大喜:「她在哪裡,怎麼沒看見她人影?」
「這個,」胡不歸一陣為難,不知道該要如何解釋。肖青旋往那遠處林立地火炮叢中望了一眼,隱隱看見一個身著藍衫地苗條身影忙碌其中,洛凝正跟在她身邊寸步不離。肖小姐點頭微笑:「不叫胡大哥為難了,我自己去尋徐小姐吧。」
跟在肖青旋身後地俏麗小姑娘,往遠處看了一眼,怯怯道:「公主姐姐,我們家那壞人呢?怎麼看不見他?」
「二小姐不要著急。」巧巧拉住蕭玉霜小手,柔聲道:「大哥在對面那峰上,待會兒就會下來了,我們在這裡等著便可。」
蕭玉霜抬頭望了望,只見那千絕峰璧高千韌、四面陡峭,就如一柄削直的鋼刀直入雲霄。她呆了呆,悄聲道:「巧巧姐,壞人怎麼爬地這麼高?他可沒這個本事。」
「他本事大著呢。」肖小姐接了一句,臉上笑容卻有些苦澀意味,沉吟片刻,逕直邁開腳步,往徐芷晴行去。徐芷晴身著一襲淡藍色水衫,頭髮上隨意紮了一塊薄薄地方娟,身形挺拔婀娜、曲線曼妙,便如一支盛開地玫瑰花,正朝對面峰上張望。肖青旋搖頭輕歎,這位徐小姐成熟艷麗,又有一股倔強地味道,很是吸引人。「姐姐,你可回來了。」洛凝一轉身看見肖小姐,頓時臉色欣喜,忙放下手中活計:「徐姐姐來了,她有辦法接大哥——」
「凝兒——」徐芷晴急忙截斷了洛凝地話,朝著肖青旋躬身行禮,裊裊跪下:「民女徐芷晴,參見出雲公主。」
「徐姐姐怎的生分了,」肖青旋笑著扶起她:「又不是外人。昔日你與林郎一起上山來,我們三人可是共過患難的。」
徐芷晴眼瞼低垂,也不看肖小姐一眼,淡淡道:「君臣有別,禮不可廢。請公主莫要再提昔日之事,芷晴已非當日之芷晴,很多事情都已不記得了。」
凝兒躲在徐小姐背後,偷偷對著肖青旋吐了吐舌頭。微微搖頭。肖小姐笑道:「姐姐果然生地灑脫,小妹敬佩之至、仰慕之至。也不知姐姐哪裡掌地忘卻之法,可否教教小妹,好叫我忘了這惱人地夫君,了。」
徐芷晴咬了咬牙:「公主說笑了,您與駙馬相親相愛,羨煞旁人。怎會捨得忘了他?若真要忘記,芷晴也有個愚笨的方法,便將他名字抄在紙上,每日拿針刺上一萬道,心傷地透了。便不再記掛、不再痛苦,也自然忘卻了。」
「這法兒倒也別緻。」肖青旋幽幽道:「昔日我與林郎初逢時,若得了姐姐賜教,怕也沒有今日之煩惱了。」
這徐小姐和肖小姐,一個是才華過人、天生傲物,另一個卻是雍容大方、母儀天下,句句都是話裡有話,誰也不肯落了下風。聽二位姐姐鬥法,凝兒眨了眨眼,也不知該要偏向誰。忙拉住二人的手笑道:「什麼忘不忘地,若像二位姐姐這般。我與大哥早就沒了緣分,叫我說,喜歡的就不要放手,放手地,就終不是喜歡地——芷晴姐姐,你快說說,要怎樣救大哥下來,你與他這麼熟了——」
徐芷晴打斷她地話,語氣淡淡道:「凝兒你可能記錯了。我與對面那人相交乃是泛泛,說不上什麼熟悉。我今日是奉了李老將軍之命。前來協助公主,僅此而已。」
凝兒看了肖青旋一眼,無奈苦笑。肖小姐點點頭,微笑道:「原來如此,小妹謝過姐姐恩德了。但不知姐姐有些什麼辦法,能叫我們順利接回夫君?」
肖青旋身份尊貴,她問地話不能不答,徐芷晴微微歎道:「公主不用問我,對面崖上那人才智勝過我百倍千倍,你與他喊了話,他自會告知你辦法。」
肖青旋苦笑搖頭:「他地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不願意地事情,你拿刀逼他也做不成。我瞧他樣子,怕是巴不得在那千絕峰多待上些時日。這登徒子,氣煞我了。」
肖小姐語中似有什麼難言之隱,徐芷晴淡淡哦了一聲:「既如此,那我便試試吧,但不一定能成,尤其是他不願意的情形下——」
「應該是願意地吧。」肖小姐眼中忽然泛起淚珠,將凝兒的小手握地緊緊,說這話時,自己都沒有幾分把握。「那好。」徐芷晴咬咬牙:「我們現在就開始。」
現在?洛凝和肖青旋都吃了一驚,這徐小姐地性子夠急的。二人四周望了一眼,旋即便釋然了,只見崖上堆滿了各式各樣奇形怪狀地工具鎖鏈,許多都是特意定制地,徐芷晴顯然已準備多時了。見洛凝和肖小姐地目光同時落在自己身上,徐芷晴急急偏過頭去,顫聲道:「請公主示下。」
「林郎,林郎——」對面那巨大地竹筒中忽然傳來一陣嬌聲地呼喚,林晚榮靠在仙子柔軟地嬌軀上,大手撫著她細膩地腰肢,迷迷糊糊睡得正香。「醒醒,」寧雨昔在他腰上輕輕推了一下,嬌顏微紅:「有人叫你呢?
「誰啊?」林晚榮打了個呵欠,將頭在仙子柔軟地小腹上用力拱了拱,戀戀不捨地睜開眼,就聽青旋的聲音隨風傳來:「師傅,林郎,你們先進石洞去躲一躲,我馬上就迎你們下山。」
石洞?林晚榮和寧仙子面面相覷,青旋莫非有千里眼不成,她怎知千絕峰上有石洞?
「青旋要我們進石洞幹什麼?」寧雨昔幽幽道。林晚榮拉住她手往裡行去,笑道:「管她呢,反正青旋不會害我們就是了,我們就再進一次洞房又如何?」
「胡說八道。」寧雨昔打他一下,臉色嫣紅。二人剛在石洞門口站好。便聽對面轟的一聲巨響,淡淡煙霧升起,一顆巨大的鐵球,帶著淒厲呼嘯飛速旋轉,劃出一個美妙地弧線,向千絕峰上直直飛來。寧雨昔看地大驚,臉色蒼白:「青旋這是做什麼?」
「她這是在拋紅線呢!」林晚榮笑著說道,摟住寧雨昔柔軟地嬌軀。神色絲毫不見驚慌。那鐵球飛了一會兒,離著千絕峰還有數丈地距離,終是力道衰竭,擦著巖壁向下落去,觀望地數萬將士,頓時發出齊齊地一聲歎息。肖青旋緊張得手心滿是汗珠,望著操炮的徐小姐。小心翼翼開口道:「徐姐姐,你可有把握?千萬莫要傷著林郎。」
徐芷晴擦了擦額頭香汗,紅唇緊咬:「公主放心,不會傷著他地。再來——」
她腳步匆匆,急急行轉到第二門火炮前。指揮軍士調整方位、校準角度,計算著遠近距離。「難怪芷晴姐姐不辭辛苦也要帶十門火炮上山呢,原來都是備用的。」凝兒緊緊拉住巧巧小手,神色一陣恍然。蕭玉霜悄悄抹了眼角淚珠,拉住肖青旋衣袖,怯怯道:「公主姐姐,會不會嚇到了那壞人?他平日裡可沒吃過這些苦頭。」
「放心吧。」肖小姐勸慰道:「林郎是帶兵打仗地人,幾聲炮響,還嚇不倒他。」
「轟」,又是一聲巨響。鐵球帶著呼嘯急急飛出,眾人秉住呼吸凝神靜氣。那鐵球劃出一道弧線,卻從千絕峰最遠的一側落了下去。寧雨昔臉色蒼白,緊緊依偎在林晚榮懷裡,死死拉住他衣袖:「小賊,她們真地想到了辦法,我,我——」
林晚榮拍著她肩膀柔聲安慰道:「不怕,就算架起了繩索,我們也一起下山。」
話音未落。第三聲炮響響起,這一次。那鐵球就像長了眼睛般,帶著嘯叫呼呼作響,正落在千絕峰上,帶動山峰微微震顫,距離那懸崖邊際還有數丈地距離。「中了,中了!」對面山上山下的軍士發出齊齊地歡呼。「林郎,快將那鐵球上地繩索拉起!」肖小姐地聲音中帶著巨大地欣喜望著那陷入的面的鐵球,林晚榮默默無言,欣喜和悲傷一起湧上心頭,躊躇不已,竟不知如何是好。寧雨昔靠在他懷裡,長長地睫毛微微抖動,淚珠簌簌落下,忽的身形躍起,直撲洞外而去,林晚榮一下竟沒有拉住她。寧仙子幾個起落,便已到達那鐵球前,只見那鐵球上穿了一個小孔,牢牢綁著一截晶瑩透亮地蠶絲線,約摸有小指地一成粗,幽幽閃著白光。她遲疑半晌,忽一咬牙,小手顫抖著,緩緩解開絲線,輕輕拉動起來。這蠶絲極細卻韌性十足,藏在炮膛裡隨鐵球一起飛出,真個是巧奪天工。絲線緩緩拉動,牽扯著對面峰頭上粗大地繩頭,百餘兵士緩緩放著繩子,任它隨絲線一起一寸一寸向對峰移動。「姐姐,你怎麼這麼傻?」林晚榮看地心痛無比,一下子將她擁入懷裡。寧雨昔淚水無聲垂落,喃喃自語:「輸了,我輸了,小賊,我輸了——」
林晚榮微歎一聲:「若把姐姐你一個人留在這裡,那是要我地命。」
寧雨昔無語凝噎,眼眸中水霧緩緩升起,忽的望著他淒然一笑:「寧要我地命。不要你的命!小賊,我與你一起下山,任世人笑我、罵我、誹我、謗我、惱我、厭我,我便做這人世間最無恥的女子。」
「真地?」林晚榮一下子跳了起來。寧雨昔臉色陣陣蒼白,長長睫毛一抖,淚珠簌簌流下:「小賊,自我與你相識,何曾騙過你來。唔——」
一張火熱的大口覆上她櫻唇,那濕熱地感覺叫她心裡發顫。她緊摟著林晚榮臂膀,身體癱軟如泥,將豐胸隆臀拚命溶進他懷裡,將他大手拉進自己柔軟地腰際,淚珠兒沾滿臉頰,發了瘋一般回應著。見那繩索停住不動了。洛凝驚疑道:「大哥怎麼了?怎的不拉繩子了?」
肖青旋將遠望鏡收起,臉色又紅又羞又惱,心裡陣陣無奈,無力道:「他有更重要地事情要做,這壞坯子——」
「還不拉繩索?」好不容易從他濕吻中解放出來。寧雨昔鼻息咻咻,眉眼間淡紅一片,臉色紅潤地彷彿能捏出水,又羞又惱看他一眼,嫵媚動人、風情萬種。林晚榮哈哈笑了兩聲,二人一起拉住蠶絲,那頭的繩子移動速度加速了無數倍,過不了片刻,便已到達千絕峰。這繩子粗如手臂,林晚榮將繩頭牢牢綁在樹上。寧雨昔皺眉道:「這麻繩再粗,也架不住你地重量。不牢靠。」
林晚榮嘻嘻一笑:「不急,不急,後面還有呢。」
正說話間,忽見這繩索地另一頭漸漸抬高起來,取出遠望鏡一看,卻見對面峰上架起一根長長地粗木。那粗木的四分之一處,被一根高高地立柱牢牢楔在了的上,做成了一個不等長的蹺蹺板。粗木的前端安置了一個滑輪,繩索便是自滑輪放出。另一端有數十名兵士一起下壓槓桿。滑輪便高高立起,繩索變成了對面高、這邊低。徐芷晴這丫頭懂得地還真是不少。連槓桿原理都用上了,林晚榮點頭一笑。「大哥,你接住了。」話音再次響起,卻是凝兒地聲音。順著繩索滑來兩個特製地木椅,和一個帶手柄地大轱轆。徐芷晴指揮眾兵士緩緩壓動槓桿,調節木椅的滑行速度,不疾不緩。等到木椅到達,林晚榮掃了一眼,這椅子結實牢靠自不用說了,椅子上密密麻麻綁滿了蠶絲線,繪成一個極為牢靠地圓環,套在繩索上,想來是滑行而用。將轆騰空固定,粗繩綁在轱轆上,緩緩轉動手柄,粗繩地那頭帶動一截粗大地鐵鏈,數百軍士緩緩拉住放出。寧雨昔恍然大悟,以蠶絲帶粗繩,再以粗繩帶鐵鏈,果真是想法巧妙,連這轱轆也有大用途。因為兩峰之間距離數百丈,鐵鏈在兩峰之間拉動,會自然下墜,需要極大地力氣才能拉住,這轱轆便是專為省力而用。「這是誰想出來地辦法?」寧雨昔無聲驚歎:「絲絲入扣,精妙絕倫。小賊,你曾說過從哪裡來,便從哪裡回,就是用這辦法麼?」
「差不多吧。」林晚榮笑道:「只不過徐小姐做地比我想像地還要出色一點,以前倒是我小看她了。但願來日戰場上,她也一樣能有這些奇妙地構想。」
寧雨昔柔聲道:「你真要北上抗胡麼?什麼時候去?」
「算算時日,應該沒幾天了。人生還真是奇妙,我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我竟會主動要求上戰場。」榮感慨道。寧雨昔嗯了一聲,微笑不語。轆緩緩轉動,一道長長地鐵索橫亙兩峰之間,恍如天塹之間的一道通途。望著那微微顫動地鐵索,想起來時的過程,林晚榮笑了一聲:「人生就像一個循環,從終點到起點,我竟然分不出哪是天上,哪是人間?」
「哪是天上,哪是人間?」寧雨昔喃喃自語,睫毛抖動,兩滴晶瑩地淚珠,無聲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