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哈哈大笑道:「好一個林三,力壓了高麗奇女,又折服了突厥國師,實在有學問,有見識,徐愛卿,你為我大華舉薦了一個大大的人才啊。」
徐渭臉上露出微笑,得皇帝這一番嘉獎,林三的飛黃騰達指日可待,雖然昨天皇上就已經褒揚過他了。蘇慕白聽得面皮發白,臉色愈發陰沉。誠王看了他一眼,微笑不語。
翠雲微笑道:「現在,現場有一百匹白色母馬和一百匹白色馬駒,它們乃是母子關係。霓裳公主出的第三題,請諸位幫助場中一百匹母馬找到它們的馬駒。」
林晚榮已經連答了兩題,對這位霓裳公主的刁鑽和古怪已經有了領教。別地小姐招親不是考文就是考武,唯獨她身為皇家公主,喜歡這些非文非武的東西,甚是奇怪。這個幫馬駒找媽媽的遊戲。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出來的,這不是故意為難人麼?
突厥世代皆是草原上地遊牧者,對馬匹有著天生的認知感,見霓裳公主出了這一題,皆都面現喜色,論起馬性,還有誰能比他們更熟呢?霓裳公主分明是在暗中幫助他們啊。
祿東贊與阿史勒邊竊竊私語,邊向周圍的突厥騎士指指點點,似乎是在分配任務。高麗陣中徐宮女與李承載商量一番,眉頭輕皺。好像還沒有想出辦法。
祿東贊與阿史勒商量妥當之後,喜先站起來,大聲道:「這位宮女小姐。我突厥已有區分之法。」
李承載聽了一驚,急忙對徐宮女說了幾句,徐長今面現難色,微微搖了搖頭,李承載臉色難看的哼了一聲。
林晚榮將他們神色看在眼中。忍不住笑了笑,這高麗小王子,除了靠女人出主意。真的再難找到一個長處了。
翠雲點頭道:「突厥使臣請講。」
祿東贊傲然道:「我突厥世代生於草原,長於馬背,對於認馬辨馬,自有一套獨特之處。這百匹母馬,百匹馬駒,數量雖多,但我突厥騎士也有數十人,他們都是精通相馬之人,一人為十匹馬駒找到母馬。也非難事。我們便借此法一試。」
林晚榮明白了,原來他們是要通過自己的相馬之術,使出蠻力為這些馬駒子和母馬配對。這倒的確是一個辦法,雖然,笨了點。
說話間,數十名突厥騎士已經縱馬飛奔而去,到達百匹馬駒前,每人選定十匹,也不知使的什麼奇招,轉眼就將馬駒分成了十隊,每人恰好掌管著十匹。突厥不愧為馬背上的民族,他們對馬的控制和掌握,相馬地眼光,非是大華兵士所能比擬。
「駕——」十名突厥騎士,各自驅使著馬駒,向母馬群中衝去。他們要憑著自己的眼光和經驗,辨別毛色、花色、形體,在數百匹母馬中,為這些馬駒找到配對的母親,全憑他們多年相馬地經驗,並無捷徑可循。
李泰深有憂色的望著突厥騎士,良久歎了口氣道:「這些突厥人,果然稟賦過人,論起馬上功夫,無人能與他們敵對。」
他是大華第一名將,這句話份量不輕,皇帝沉聲道:「李愛卿,依你看法,我大華此次出兵征伐胡人,是否有必勝把握?」
李泰點頭道:「皇上放心,我大華有步營、騎營和神機營,三營若配合得當,胡人縱是馬上功夫天下無敵,老臣也能取勝他們。」
皇帝如釋重負,臉上現出一抹笑意道:「那你再說說,依照突厥人的方法,真的能辨別出所有的馬駒和母馬嗎?朕覺得未必盡然。」
「皇上英明!」李泰笑道:「突厥人憑眼光辦事,實在有些不牢靠。經驗和眼力固然重要,但這馬匹數量眾多,他們要想分辨開來,也絕非易事,老臣估摸他們能分辨出八成也就算不錯了。」
這邊城下,高麗使團見胡人自信滿滿地樣子,卻愈發的著急起來,若叫突厥取勝了這一場,那高麗就自然被淘汰了。只是他們不善於相馬,又一時想不出聰明點的主意,眾人急成一團,就連徐宮女臉上,也是滿面憂色。
「大人!」一個輕柔地聲音在林晚榮身邊響起道。
林晚榮正看突厥人馴馬看的有趣,聞言轉頭,卻見徐長今大眼圓睜,俏臉嫣然,正站在自己身邊。
「哦,長今女士,你找我嗎?」林晚榮笑道。
「大人,您不著急嗎?」徐宮女輕聲問道,眼中的焦急一覽無餘。
「急?急能有什麼用?」林晚榮搖頭道:「突厥人相信他們自己的眼光,那就讓他們去吧,我只相信事實。」
聽林大人的意思,他似乎認為突厥人不會那麼順利。徐長今頓時眼中一亮道:「大人的意思是,突厥人也沒有十成地把握?」
林晚榮笑著望了她一眼,徐長今急忙低下頭去,不敢與他對視。
「徐宮女。你到我這裡來,是想打探突厥人的消息,還是想刺探我的虛實?」林晚榮笑道:「你這個人太誠實,不善於隱藏自己善良地目光。」
徐宮女低下頭,羞紅滿面道:「大人,真地很抱歉,我來這裡,一方面是想聽聽您對突厥人的看法,另一方面,是想知道您想出辦法了沒有。這一次為王子求親。對我高麗來說,不止是一樁親事這麼簡單,更事關我高麗的生死存亡。長今粉身碎骨,在所不辭。」
林晚榮心裡一動,徐長今說這話,意思就很明顯了,一定是有人逼迫了他們。若是胡人與大華聯了姻。對高麗來說絕不是好事。但他們國力贏弱,不能與胡人相鬥,而看高麗的表現。似乎一直都在猶豫當中,也從側面證明了這一點。當然,若李承載能娶回公主,就相當於抱住了大華的大腿,好處不是一般的多。
「是胡人逼你們了?抑或是東瀛?」林晚榮試探著輕聲道,眼光直盯住徐宮女面色。
「給您添麻煩了,對不起。」徐宮女面色一變,深深一鞠躬,急急扭頭而走。
林晚榮無奈搖頭。這丫頭真不是一個合格的間諜啊。「大長今,突厥人頂多能辨出八成。」林大人大聲說道。
「大人,您,您說什麼?」徐長今腳步停住了,轉身望著他道:「您這麼有把握?」
「不是有把握,是要講科學。」林晚榮笑著道:「突厥人按經驗挑馬,表面上看很穩妥,卻逃不開統計學的定理。一個突厥騎士有十匹小馬駒,第一次,他要在一百匹母馬中挑出一匹,要保證他挑選的完全正確的話,他必須將一百匹母馬全部比較一遍,也就是說,第一次他就要比較一百次。假設第一次他挑選正確地話,為第二匹馬駒找媽媽,他就要挑選九十九次,依此類推,第三匹要九十八次,第四匹就要九十七次,到第十匹,他也要比較九十一次。哦,這個道理,是不是太複雜了,長今你懂麼?」
徐長今凝神思考了一會兒,點頭道:「大人,我懂得一些,您說的很對,每匹馬駒他都至少要比較九十次以上。」
高麗小王子李承載朝林晚榮看了一眼,對韓尚宮吩咐了幾句,便匆匆行了過來:「林大人,承載有禮了。」
徐宮女剛走,他又來做什麼?林晚榮嘻嘻一笑道:「王子你好啊,怎麼不看馴馬,來找我做什麼?」
「只要大人您將接下來的答題之法,暗中告訴承載。承載願意千金奉送,另配綢緞千匹,瑪瑙百顆。親自送至您府上。」繞來繞去,李承載終於開出了價碼,黃金千兩,綢緞千匹,瑪瑙百顆,幾乎可以與送給霓裳公主的聘禮相媲美了。高麗為了迎娶公主,確實不惜血本。
這麼點東西就想打發我,你把我當土財主了?林大人我賣的是頭腦,是點子。萬金不換的。林大人故作沉吟道:「這個嘛,小王子,您太看的起我了,不瞞您說,我只是一個芝麻綠豆大的小官,才學更是比金剛山還淺薄,您就是送我萬兩金子,我也不能要啊。徐宮女上次已經教導過我了,皇上又對我恩重如山,我怎麼能再收您地東西呢。不成啊,不成!再說我家裡就是做生意的,不愁銀子的。」
你家裡做個屁地生意,當我沒有打聽清楚嗎?你不過是金陵大戶蕭家中的一個小小家丁,瞞上欺下,無惡不作,只是運道好,也不知怎麼被皇帝看上了,才披上了一身人皮。人家蕭家賺銀子,跟你有個屁的關係,你不過跟著喝點湯罷了,虧你說的這麼振振有詞。李承載暗中一哼,對這人的臉皮,除了佩服還是佩服。
「大人,我瞧您和徐宮女相談甚歡,似乎很是合得來啊。」李承載微微一笑,話題一轉,不去談金銀珠寶,卻不知怎麼扯到徐長今身上了。
林晚榮一愣,旋即大方點頭道:「是啊,是啊,我很早就聽過長今地名字,和她簡直就是一見如故。」
李承載點頭道:「徐宮女是我高麗的一名奇女子,為人真誠善良,充滿愛心,醫術精湛,更精通百科,智謀突出,不僅深得民眾擁護,同時也得到我父王和母后的寵愛,年紀輕輕,便成了宮中地首席醫女,在民間和宮中,都擁有極高的聲望。」
這小子究竟要說什麼,見李承載一心將話題往徐宮女身上扯,林晚榮更加迷惑了。
「大人,」李承載眼中神光一閃:「你與徐宮女相交深厚。您若喜歡的話,我便稟明父王,將徐長今送與您了,您看如何?」
林晚榮抬頭看了遠處的徐宮女一眼,只見她和韓尚宮正在討論什麼,緊皺的眉頭,如雪地肌膚,細膩的臉頰,誘人的櫻唇,風韻十足,讓人心動。
「冬王子,這個恐怕不行。我和徐宮女乃是朋友之情,並無男女之私,我想您誤會了。」林晚榮淡淡說道,對這個李承載說不出的厭惡:「至於招親之事,我乃是大華之人,霓裳公主更是我大華的天使,我不能做對不起大華的事,你請回吧。」
李承載愣神半晌。這林大人怎麼面目突變,由貪污受賄的奸臣變成心思深沉地愛國之士了?他無奈搖頭,悻悻離去。
徐長今啊,我幫了你第一次。但幫不了第二次,但願你主子下次不會把你送給東瀛,那你可就太慘了。林晚榮深深一歎,奇女子,奇女子又怎麼樣?還不是一樣逃不脫悲慘的命運。
突厥人動作神速,二人說話間,已經配好了四十多對馬匹,廣場上觀戰的以大華人居多,看到突厥人熟練的相馬御馬,人人都在感慨。難怪胡人如此彪悍,只憑他們馬背上地本事,就無人能與他們比肩。
配對配到後來。林晚榮的統計理論便凸顯了出來。一百匹一模一樣的白馬,一百匹一模一樣的小馬駒子,憑人眼分別辨出血統,要想一個不錯,那幾乎是不可能。只要其中一個人一匹馬拿不準。影響就是一連串,配到六十多匹的時候,突厥騎士的動作明顯緩慢了起來。祿東贊和阿史勒的神情逐漸緊張。剩下的都是難以研判的,一匹馬往往需要十個人一起商討議論,才能配對。
果然不出大人所料,突厥人遇到麻煩了,徐長今微微一歎,偷偷望了林晚榮一眼,只見那年輕的林大人凝望著數百匹白馬,呆呆出神,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祿兄!」祿東贊正忙地渾身是汗。卻見林晚榮走了上來:「是不是越到後來,越是困難了?」
祿東贊身為突厥國師,胸懷自然寬廣,聞言一笑道:「是的,這馬匹到了後面,都是難以判別的,因此需要地時間就多了一些。」
林晚榮笑道:「不用這麼費勁了,小弟想出了一個簡單的辦法。這位宮女姐姐,我能試試嗎?」
祿東贊吃驚的看了林晚榮一眼,林大人連奪兩陣乃是他親眼所見,若是再破了這一陣,林大人真的就是天才了。
小宮女翠雲道:「當然可以。祿東贊大人,你們已經配出了六十五對,耗時一個時辰。若這位林大人在一個時辰內,配出的比你們多,那就算他取勝,您覺得如何?」
祿東贊點點頭道:「此法可取。林大人,看你地了。」
翠雲一揮手,那被配對成功的六十餘匹母馬與馬駒子一起被拉了下去,接著便有六十餘匹備選的一模一樣地白馬和馬駒送來,混入其中。渾身雪白的駿馬和馬駒一起嘶鳴,如同春雷陣陣,震人耳膜。
林晚榮進入馬駒群中,緩緩撫摸著一匹小馬駒的柔順的鬃毛,向旁邊那餵養的騎士問道:「這位大哥,這些純種白馬,餵養起來一定很費力吧。」
那騎士點點頭道:「這些都是純種的大宛馬,體形龐大,奔跑快速,餵養要極為精細,一個時辰就要餵上好飼料一次,且一馬一槽,絕不能兩馬並槽。眼下這近兩百匹馬都等了快兩個時辰了,小馬駒們餓得直叫喚呢。」
和我所料的一樣啊,林晚榮微微一笑,走到眾人跟前,大聲道:「諸位大哥,先將飼料送上來,餵這些馬媽媽吃頓好的。」
送馬來的騎士便是餵養白馬地馬伕,聞聽林大人所言,正中了心意,當下送上百餘個馬槽,奉上上好的飼料,母馬立即低頭嚼了起來。
小馬駒早已餓了,一見有飼料上來偏又吃不到,便有些嘈雜起來,馬蹄亂踢,蹦達成一團。
林晚榮點頭道:「各位大哥,請給小馬駒套上口嚼子。」
口嚼子就是竹子製成的籠子,套於馬嘴之上,是專門用來防止騾馬偷吃的。給這大宛純種白馬套上口嚼子,眾人還是第一次聽說,但既然林大人說了,騎士們也就照做了。
嘴上被鎖住了,小馬駒更是群情急躁,有幾個已是不聽使喚的到處亂竄起來。眾人無不好奇的看著林晚榮的一舉一動,不明白他要做什麼。
「諸位大哥,接下來我說的,你們一定要照做,可千萬不要捨不得下手。」林晚榮正色道:「拉好母馬,讓他們停在那裡不動。同時,拿起你們手中的鞭子,狠狠抽這些小馬駒,將他們趕走,趕的越遠越好。」
「這個——」幾名騎士一愣,這些馬駒是他們親手培養甚至親手接生的,自然捨不得下手。
林晚榮笑道:「捨不得真打,那就裝模作樣幾下吧,不過一定要逼真,一定要讓小馬駒害怕,明白了吧?」
「明白!」數名騎士狠狠一揮馬鞭,在空中揮舞幾下,霹靂嘩啦亂響。躁動不已的小馬駒們立即一陣驚嚇,嘶叫著向外奔去。
騎士們在後面連吼帶嚇,驅趕著馬駒遠去,原本安穩進食的母馬們立即也變得躁動不安起來,望著向遠處飛奔的馬駒,一陣陣的悲哀嘶鳴,眼神甚是淒涼。
「明白了,我明白了。」城樓上的李泰神色一喜,大聲叫了起來。
皇帝奇道:「李愛卿,你明白什麼了?」
「稟陛下,這林三是個奇人,大有智謀,大有智謀啊!」李泰激動說道。
阿史勒驚道:「可抵十萬雄獅?你說的是林三?祿東贊,這怎麼可能?他這人貪財好色,哪有這麼厲害?」
祿東贊苦笑道:「我也不願意相信。但願來日兩國兵戎相見,我與他不會在戰場相逢。」
「回來了,回來了!」人群中一陣驚呼,只見遠處數百匹馬駒撒開蹄子狂奔,後面騎士追趕。馬駒受了驚嚇,直往母馬群中跑來。數百匹母馬一齊哀鳴,嘶叫震天。
母馬拚命的用嘴拱著幼駒口上的嚼子,要為他們解開束縛,林晚榮深深一歎道:「母子天性,孰可分離?同槽相欺乎?人不如馬。各位大哥,將那嚼子解開吧。」
騎士們為馬駒解開束縛,同時翻開馬蹄掌,原來那蹄掌之中,都寫明了馬的編號,一母一子,竟是絲毫不差。
徐長今看的呆呆,聽到林晚榮說話,心裡也不知是什麼滋味,小口微張,喃喃道:「同槽相欺,人不如馬!大人,您說的太對了,您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人群中歡呼雷動,這位年輕的林大人,眨眼之間連破三題,不僅擊敗了高麗,更擊敗了不可一世的胡人,實在是令人難以置信。大華有此國士,何愁胡虜不平?
「林三啊,林三!你叫朕如何是好呢?」皇帝口中喃喃念了句,眼神急閃,又是意動,又是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