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歸等人見林將軍發怒,氣勢甚是不凡,心中有些惴惴,俱都噤若寒蟬,不敢說話。
說起這兵法之事,林晚榮雖不精通,不過卻有一個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若是背幾篇兵法就能做將軍打勝仗的話,那普天之下讀了兵書的人,豈不都是百戰百勝的將軍?
杜修元是幾人當中,唯一考試通過的,林晚榮心情平靜了一下,問道:「杜大哥,這兵法考試,你覺得如何?」
杜修元搖了搖頭道:「兵法結合實戰,方有現實意義。此次考察,樣式雖是新穎,卻是照本宣科,靈活不足,只需記熟了兵書中的文字,就可通過。胡大哥等人常年征戰,實戰經驗豐富,對那論題提出了多種假設,與兵書上大有出入,故被判為了不合格。」
胡不歸大咧咧道:「還能做什麼,這小子吹牛唄,他說只要把林將軍你拉來,他就有辦法讓我們參加這演兵,可是現在林將軍來了。這小子答應的事,卻沒一點影子了。」
靠,我來就能讓你們參加演習?老子又不是皇帝。金口一開,什麼事都能辦。這小李子吹牛皮也太玄乎了。
幾人虎視眈眈的望著李武陵,對他失信於人深感不滿。李武陵得意的笑了一聲,說道:「你們著急什麼,這不演兵才剛剛開始,機會有的是。你瞧,我不是就可以參加了麼?你們稍待一會兒,自然會有人請你們參加。嘿嘿,到時候若是我諾言兌現,你們幾個可都答應過我的,小爺也不去別的地方,八大胡同找個最大的院子,挑些最好看的粉頭,伺候小爺喝著就行了。」
胡不歸許震等人都是不屑哼了一聲,對他地話再不相信。林晚榮呵呵一笑,八大胡同裡找粉頭,這小子口氣不小啊,只怕你去了,你這小小童子身就難以保全了。不過李武陵乃是忠良之後,又性格豪爽可愛,倒確實逗人喜歡。
幾人都當李武陵所說乃是玩笑,也沒當回事情,看那沙場廝殺正覺來勁,忽聽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放眼望去,幾匹快馬穿過演練掀起的漫漫黃沙,穿越步營方陣,正往這邊飛奔而來。
那前面一匹馬上端坐一位威武雄壯地老將軍,銅盔鐵甲,手執長槍,縱馬如飛,往此處疾馳而來,正是那日將林晚榮罵了個狗血淋頭地李泰大將軍。
「見過將軍。」胡不歸等人皆是李泰手下的將領,見了統帥可不敢像林晚榮那樣隨便,齊齊抱拳恭敬喝道。
李泰微一點頭,手按佩刀,目光卻是落在林晚榮身上道:「林三,聽說你主動請纓,要參加這沙場兵演,是也不是?」
什麼?林晚榮嘴巴張得大大,靠,我什麼時候說過了,沒見我穿這麼休閒,參加什麼軍演,你玩我吧。
胡不歸等人先是一愣,接著又是齊齊欣喜的看著林晚榮,原來林將軍隱藏的還有這一手,好傢伙,他可真沉著冷靜啊,愣是沒看出一點破綻來。
「老將軍,我何時說過?你是不是聽錯了?」林晚榮急急叫道。
李泰威嚴道:「胡說,老夫怎麼可能聽錯。是武陵方才親自稟報,說你願意帶軍參與兵演。來一場實戰演練。我這才匆匆趕過來的。你莫非是反悔了?這可是軍中,絕無戲言。」
林晚榮驚駭的看了李武陵一眼,卻見那小子得意洋洋地望了胡不歸幾人一眼,臉上地神情要多神氣便有多神氣。
李泰眼中浮起一絲笑意,卻是及時的隱藏起來了,對身邊跟著的那女子道:「芷晴丫頭,他們兩人是個如何分派,你來說說吧。」
芷晴丫頭?我靠,難怪看著眼熟呢,原來是徐丫頭,小樣,蒙個面紗,穿個馬甲我就不認識你了?他笑嘻嘻一抱拳道:「原來是徐小姐啊,嘖嘖,愣是沒有看出來,你這不露臉,比露臉還要好看啊。」
「胡說。」李武陵反駁道:「徐姑姑露臉比不露臉好看百倍。」他語出摯誠,還沒反應到已經上了林三的當,胡不歸等人拚命的忍住笑,真是現世報還得快,這小李子方才暗算林將軍,轉眼便被他打回來了。
這人話裡處處是機關,徐芷晴哼了一聲,微笑道:「今日演兵,風沙大,小女子體質孱弱,才覆蓋了面容,林將軍勿怪。雖是你主動要求加入,但這沙場上的兵馬你卻不能調動,其他隨你挑選。」
胡不歸等人頓時磨拳擦掌,嘿嘿直笑,對李武陵地感激之情溢於言表,請他逛八大胡同的事算是定下來了。李武陵也眼巴巴的瞅著林晚榮,他是編外人員唯有林將軍點頭了,方能充作一卒。
林晚榮微微一歎,苦臉道:「精通兵法地精兵強將,已經被那位輔佐將軍大人挑走了,我只好選擇這些自學成才地野將軍了,唉,真不公平。哦,順便問一句,徐小姐,那位輔佐將軍舉辦的軍中考試,徐小姐你看了麼?」
徐芷晴自信道:「那兵法之書,孫子、六韜我皆通讀,若是以此中命題,芷晴自信無人可以難倒。」
林晚榮豎起大拇指道:「牛!這樣說來,徐小姐通讀兵書、博學多才,打起仗來自然是天下第一的名將了。」
徐芷晴聰明絕頂,哪能不知他心思,笑著道:「兵法之書,乃是成於實戰,化於書本,是祖宗的心血所得,有極大的參考價值。」她微微一停頓道:「但是時代變遷,環境改變,兵法也要隨之調整變化,切不可盲信書本,照本宣科。」
這話一說,胡不歸等人頓時聽得舒坦。李泰是久經沙場地老帥,對兵法的運用自是不用言說,他看了林晚榮一眼,滿含深意地道:「林三,照你看來,這兵法與實戰,又有何關聯呢?」
林晚榮嘿嘿一笑道:「兵法是祖宗留下來的聰明智慧的結晶,寶貴無比,也是我們這些後生晚輩學習的最好範本。我們要學兵法沒錯,不過,學習的方法卻大有不同,兵法不是讀書、考狀元、寫八股,他是一門深奧的理論。兵者,詭道,時間變了,地點變了,戰法也要相應改變。可以說,這世界上從來就沒有錯誤的兵法,而只是有人在錯誤的時機使用了它。說的簡單點,就好比我們讀書識字一樣,讀書識字人人都會。可是要來做出千古絕句。那就沒有幾個人做地來了。這兵法人人可學,要說考試,他們也肯定個個滿分,但古往今來,能成一代名將地又有幾個?所以說,兵法只是一門基礎,可以深入研習,卻不能以對錯論之。將兵法融於實戰,且戰且學,且學且戰。只有融會貫通了,這才是真正的無敵。」
李泰撫鬚點頭,眼中閃過一絲讚賞。卻是飛快的抹去了。臉上又恢復了那肅重的神色道:「這兵法考試,乃是我帳中偏將軍為選拔兵演將領而特地舉辦。此次演練是以他為主,本帥概不插手,你多說也是無用,都是些嘴皮子功夫。這實戰兵演,有本事,你便在戰場上打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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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笑著道:「你這小子,當我是老糊塗麼?誰是金子,誰是沙子,老夫自然看地一清二楚,你就放心吧。今日叫你好好打上一仗,多顯些本事,自然對你有好處。」
「什麼好處?一萬兩銀子麼?」發完血性發騷性,林三臉上習慣性的泛起一絲賤笑,徐芷晴看的直搖頭——方纔那個林三,一定是被靈魂附了體,眼前這個才是真的。
李泰雖是不苟言笑,聽了他的話,卻也一樂,這小子還真是有性格。
「什麼銀子?」李泰板起臉道:「比銀子重要多了。你看,那是什麼——」
「好大一條蛇!」林晚榮驚歎道。
眾人聞聽他言,頓時目瞪口呆,言語不得。胡不歸等人驚駭的互相望了一眼,林將軍不是腦子燒壞了吧。徐芷晴手握小拳頭,小臉漲的通紅,嬌軀輕輕顫抖,拚命的忍住了笑。
老子夠無知的,林晚榮抹了把額頭冷汗,金龍旗現,那城樓上來的,不就是——「皇帝?」林晚榮一驚,卻是跳了起來大聲道。
眾人長出了一口氣,總算這孩子還沒傻到家啊,知道這金龍乃是帝王家的象徵,但願他下次不會再把它認成「好大一條蛇」。
林晚榮心中急跳,若來的真是皇帝的話,那豈不是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我老丈人?
金龍旗飄展中,一頂鑾駕升起在那城樓之上,無數的侍衛隨從環繞林立,將御駕團團圍住。沙場上正在操練的士兵,無論是站著的、跑著的、趴著的、爬著的,皆都起身躬立,接著便是數萬人一起下跪叩首:「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心裡正做著美夢,卻見下跪的李泰和徐芷晴等人都已站起,想來是皇帝喊了平身。林晚榮裝模作樣的拍了拍膝上塵土,徐芷晴抬起頭,玉顏雖是蒙在輕紗中,眼中卻是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情,彷彿看到了什麼。
「這下你清楚了吧。」李泰對林晚榮點頭道:「今天只要你好好表現一番,讓皇上記住了你,今後的前程就不可限量了。」
林晚榮想起前些日子找徐渭說過的話,要進宮尋找青璇,別無他法,只有等這皇帝開了金口才有可能。正愁著怎麼見著皇帝呢,沒想到今天誤打誤撞就碰到了這麼一個機會,真是擇日不如撞日,為了青璇,今天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
李泰趕著去見駕,剩餘的事情便由徐芷晴來安排。徐芷晴學究天人,曾數度上過戰場與胡人謀鬥,乃是真正的巾幗英雄,不僅是李泰名義上的兒媳婦,更是這大華數十萬北征將士的軍師。
「徐小姐,今日這仗要如何打?可有什麼約束麼?」林晚榮正經問道。他現在的心情已經從要我打變成我要打了,說話間少了幾分頑劣,多了些正經味道。
「雙方各有千人,三局為限,一切都貼近實戰,不論手段,不論計謀,只論結果。」徐芷晴眼中放出鎮定的光芒,淡淡說道。
胡不歸等人早已換了盔甲,威風凜凜的率領兵馬趕了過來。林晚榮點點頭,貼近實戰,不論手段,這兩點說的太好了,打的就是這樣的仗。
面對著手下兵強馬壯的數千人,林晚榮由衷的欣慰,個個都壯得像牛犢子似的,老胡和老杜把老子的兵練得不錯。這裡面絕大部分是熟悉的面孔,都是跟隨他征戰山東的老兵,其中還有許多是剿殺白蓮第一勇士時,血戰一夜倖存下來的精銳,忠誠度和戰力絕無問題。
林晚榮手掌微微彎曲了幾下,心裡泛起淡淡的激動,平抑了一下心情,面對生死兄弟,不需要多餘的言語,他微微一笑道:「我叫林三,有誰忘了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