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榮感慨了一陣,心裡卻更是擔憂,與大小姐這麼久相處下來,對她的性子也是知之甚深了。這丫頭好強而果敢,絕不輕易低頭。這一次她憤而離開,在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中,傷心失望之下,誰也不敢保證她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若是大小姐真出了什麼事,我哪裡還有臉去見玉霜和蕭夫人?
他想了一下,心思卻又轉到了安碧如身上,這騷狐狸,就是專門為了惹事而來的——進來幹壞事,連門也不給關上,這不是擺明了讓大小姐逮嗎?媽的,要不是看在你是仙兒師傅的面子,我早就一槍把你斃了。
「大叔,你有沒有見過一個這麼高、穿著一身藕合裙的、長得很漂亮的小姐,從這裡經過?哦,那小姐看起來和我很般配的——」他四周瞅了一眼,確實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而去。便病急亂投醫,拉住旁邊經過的一個五十多歲的老頭問道。
「神經病!和你般配的,前面窯子裡多的是!」老頭看他一眼,不屑地說道。
奶奶地,京城的人都這麼拽啊,望著遠去的大叔,他鄙夷的豎起了中指,又接連問了幾個人,不是答不知便是遭白眼。
這條路不久前才走過一道,未曾想這麼快便折返回來了,他心裡苦笑,見煙波湖上霧雨濛濛,不見人影,便也不多耽擱,正要從學院大門進去,卻聽湖邊傳來一陣響聲,似是物體落水的聲音。
他心裡咯登一下,急忙往那邊瞅去,在遠處點點的燈光照耀下,看清那場景,他卻頓時心神俱裂。
只見那靠近岸邊的水面上,一層波紋正漸漸散去,水面上卻漂浮著一個女子的長髮,正隨著那波浪起伏。
「大小姐——」他大叫一聲,只覺得心中似乎撕裂了一般,目中含淚衝到湖邊,連衣服也未脫掉,硬生生的一撲,一個猛子紮了下去。
冰冷的湖水刺得他肌膚生疼,他心裡卻比湖水更涼,邊向那處游去,邊大聲道:「大小姐,大小姐,你在哪裡,你不能死啊——」
他本就是水下絞龍,這一焦急之下,游的更快,三兩下便衝到那長髮處,一伸手,便往那水下擄去。方一下手便覺不對,水下空空蕩蕩,哪裡有大小姐的身影。他急忙扯起那一簇長髮,入手甚輕,細細辨別,竟是一汪蓬亂的線團。
媽的,這事鬧的,冤枉死我了,叫我到哪裡去尋大小姐呢?他失望的搖搖頭,向岸邊游去。剛靠近岸邊,尚未起身,卻見旁邊衝出一個嬌俏的身影,手裡持著一截乾枯的樹枚,往他頭上砸來,哭著道:「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個欺負人的壞東西——」
這一截樹枝打在頭上生疼,只是聽到這聲音,他卻恍如聽到了仙樂般,心裡樂開了花,對這點小疼痛渾不在乎,欣喜道「大小姐,原來你真的在這裡。」
蕭玉若聽他說話,忽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狠狠的將他推下水去,哭泣著道:「你下去,你下去,我不要見你,我恨死你了,——」
見她情緒激動,,林晚榮心裡有愧,也不多說,嘩啦嘩啦游的遠遠的,浮在水中間道:「大小姐,我在這裡和你說話,行不行?」
大小姐摀住小嘴,淚如雨下,卻是哭泣的彎下腰來蹲在地上,哪裡還能與他說話。
想起從前的零零總總,從初次相遇她要杖責自己,到後來的內衣研製、香水製作,在白蓮教中的生死相隨,蘇堤之畔的妙解姻緣,送他從軍時的細語軟慰,經歷的一切,便如過電影一般在林晚榮腦海裡浮現——這丫頭對我真的不錯啊!
他歎了口氣,平日的伶牙俐齒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見蕭玉若哭得悲痛,也不知道該從哪裡安慰才好:」大小姐,你別哭了,我,我有點冷。」
蕭玉若看他不見了人影,也懶得去管,嚶嚶哭泣了兩聲,委屈似乎少了些,心情稍微平復,頓覺情形有些不對了。
細雨灑在湖面上,湖水平靜的便如一面鏡子,連一個水花都泛不起,那林三的身影卻如這潤物的春雨一般,落入水中,便不見了。
大小姐不敢想下去了,停住哭泣,嗓音微顫道:「喂——」
湖面平靜,聽不見一絲響動,她這一聲便如春雨般輕柔,卻又清晰的落回她自己耳中,竟無絲毫雜音。
「喂,你在哪裡——」她心裡慌亂一陣,聲音加大了些,嬌聲喊道。湖中安安靜靜,細雨的沙沙聲落在她耳中,如此真切。
眼見著時間越來越長,她頓時慌了神,急忙大聲道:「林三,林三,你在哪裡,你要不出來,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你快出來!」
水面一片死寂,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她臉色頓時一片煞白,鮮艷的紅唇微微顫抖,淚珠簌簌落下,泣道:「林三,你這個笨蛋,你這個笨蛋,我恨死你了,你死了,我也不活了——」
她言語一畢,雙眼一閉,便從岸邊向湖中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