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見他渾身濕漉漉的跑回來,臉上卻是眉開眼笑,與去時的情形截然相反,忍不住道:「淋了雨還這般高興?那臥佛寺便是你要找的地方麼?」
林晚榮點點頭,笑道:「說起來真的要多謝宋嫂了,沒有她,我都不知道要找到什麼時候呢?」
大小姐輕嗯了一聲,小聲道:「你尋那地方,是為了尋找青璇小姐麼?找到她了麼?」
林晚榮歎口氣:「現在還沒尋著,不過終有一天要找到的。你也知道,這天底下還沒有我林三做不成的事情。」
「吹牛!」大小姐哼了一聲:「青璇小姐待你情意深重,你找到了她可要好好待她,一個女子生在世上,遇見個傾心的人兒便是三生的造化,莫要傷了她的心。」
林晚榮上上下下打量了蕭玉若一眼,呵呵笑道:「大小姐,這真的是從你口中說出來的話麼?怎麼和以前大不一樣了?」
蕭玉若白了他一眼,沒有接下去,輕道:「快些進去將濕衣換下,我去叫宋嫂燒些薑湯,莫要受了涼。明日一早,我與宋嫂去拜訪京中大戶,你送玉霜去京華學院,娘親已經交待好了。你自送她去便可。記住一點,勿要惹事生非。」
「勿要惹事生非」,這句話已經成為每次出門前,大小姐囑咐他的口頭禪,可是這些時日下來。他不去惹是非,是非偏要來惹他,已經成了慣例,大家都已經習慣了。
聽了大小姐的話,林晚榮倏然醒悟,明天就是正月十七了。京華學院要開學了,二小姐算起來也是這時代的「大學生」了,實在可喜可賀。
吃過晚飯洗完熱水澡。被這一場急雨淋得冰涼地身體又恢復了活力,大小姐仍在廳房與宋嫂準備著明日拜訪的禮品。望見二小姐房裡燈火通明,他便偷偷摸摸走到玉霜房前,輕輕敲擊幾下門窗道:「二小姐,二小姐——」
玉霜的聲音傳來道:「你快些進來吧,門沒鎖!」
吱呀一聲推門而入。屋燈正暖,二小姐忙裡忙外,往箱子裡裝著東西,衣衫雜物。玩具零食,儘是些小女生喜歡的東西,末了又放進文房四寶。連香水香皂也裝了好些進去,望著便像是要去遠行。看見這熟悉的場景。林晚榮依稀想起了自己去大學報到前夜,母親為自己收拾行李地情形,原本茂盛的淫心一下子平靜下來,心裡溫馨之極,走到玉霜身邊道:「都收好了嗎?可別落下什麼。」
二小姐嗔道:「你以為我是你啊,丟三落四的!該帶的東西都在紙上列著呢,一樣也少不了。」她轉過身來,拉住他手哼道:「今日明明天氣陰沉,出門也不帶把傘,要將你淋病了,看你怎麼辦?」
這丫頭倒有些小管家婆的潛質,林晚榮笑著刮了她小鼻子一下,往那箱子裡瞅了一眼:「你帶這麼多東西去,真的要搬家嗎?我們都在京中,你每過十天半月就回來一次,我們再為你備上一些你需要地送過去,不是省事多了麼?」見著柔弱的玉霜收拾了這麼些東西,他心裡倒有了些送孩子上學去的感覺,雖然站在面前地是自己早已內定了一百遍的老婆。
二小姐望了他一眼,堅定的搖搖頭道:「不行!我那學院便是專門為了學本事去的,若是十天半月就回來一次,哪裡還有什麼心思好好用功?再加上你這壞人在此,我怕回來了就不想再去了。壞人,你與姐姐都要答應我,我入學之後,你們都不要去看我,我要將全部心思都放到這學業上。你也說過,我現在年紀還小,還能學許多東西,將來可以幫得上姐姐,也幫的上你。林三,你答應我好不好?」
林晚榮愣了一下,這丫頭心智如此堅定,以前倒是小看她了,差點將她培養成花瓶。
「玉霜,我們坐下來好好說說話吧。」他點點頭,前所未有的認真道:「都說了要送你去京華學院,我卻還不知道你要去學些什麼呢?」
二小姐促狹一笑道:「我去學些詩詞啊、畫畫啊,我見你似乎這些東西會地不少,等我學好了,將來一定要打敗你!」
林晚榮苦笑道:「你學這些做什麼?難道詩詞畫畫能夠幫的上大小姐、幫的上我麼?一個洛才女已經夠我受的了,你要是再學來這些東西,以後我們家裡就只能聽見兩才女對句,老公我就要敬你們而遠之。」
二小姐咯咯一笑道:「我一個女兒家,不要學詩詞,那你希望我學什麼呢?」
林晚榮想了想道:「有沒有什麼算術加法之類地,你學學記賬算賬,以後老公的產業做大了,你就做個總會計師,掌管我林家總賬。」
「什麼叫總會計師?」玉霜撲閃著大眼睛道。
「哦,這個總會計師,就是,就是算總賬的。」他胡亂解釋道。
二小姐捂唇嬌笑:「那好,以後我就做個跟你算總賬地,嘻嘻!」
這話聽得彆扭,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笑:「話雖這樣說,我也沒去過京華學院,這裡面是不是都是只學些什麼詩詞繪畫?也不知道有沒有這專門學習術數算法的學科?」
玉霜點頭輕笑道:「你啊,也太小看這京華學院了。這是我大華學子地最高殿堂,不僅教授算法數學,還培養武將謀略。至於你說的詩詞繪畫,那更不用說了。只要你願意,選擇其中任何門類學習都可以。」
林晚榮心裡也是驚奇,這樣說來,這個什麼京華學院還真是一所綜合性、全能性、復合性大學了。不僅有文學院,理學院,竟還辦有軍事培訓班,以前倒是小看這地方了。
「那你到底選的什麼?」林晚榮笑著問道,不會是選擇地軍事學科吧,難道我林家還要再出一個女將軍?
二小姐微微一笑。從一個紅布包裹的嶄新小袋裡,取出一樣小巧玲瓏的物事,手腕輕擺。那物事上的珠子嘩啦作響:「嘻嘻,林三,你認得這是什麼嗎?」
林晚榮哈哈大笑道:「小乖乖,原來你早有準備,我們可真是心有靈犀啊,以後我們林家的總會計師。就非你莫屬了。」
「討厭,胡說八道!」二小姐秀臉通紅,玉指輕輕撥拉了幾下,那物事上掛地珠子陣陣亂響。玉霜道:「這東西。我也是從別人那裡看到的,聽說算賬有用的很,好不容易尋了一個來。卻沒幾個人會用的。也不知道京華學院的先生,會不會教授這個?」
「他們不會。你老公我會啊!不就是珠算嘛!」林晚榮嘻嘻一笑,接過那小巧算盤,輕輕撥拉幾下道:「三下五除二,四下五去一,——」
玉霜驚得小嘴都合不攏了:「壞人,你,你這是哪裡學來的?我見金陵會用這算盤地都沒有幾個呢!你口裡念的又是什麼秘訣——原來你才是總會計師!」
汗,我哪是會計師,只不過小學時候學過而已。但見了玉霜驚訝的表情,他心裡也有些詫異,看來在這個時代,算盤雖已出現,卻仍未普及,珠算口訣表也無人總結,不知道那京華學院裡有沒有高人!這數學是百科之母,是自然科學地奠基石,數學不能發展,科技進步那就是一句空話。
他忍不住為難的撓了撓頭,我要不要把這珠算口訣交給玉霜呢,這樣她可能就成為大華術數學的第一人了,也算為我老林家爭了光。但看見玉霜細嫩的小手,他心思又淡了下來,算了,自己老婆自己疼,這些辛苦的差事還是教給別人去吧,以後在京華學院裡找個談的來人,教教這口訣,也算自己為大華數學做了些貢獻。
玉霜撲在他懷裡輕輕道:「你明日送我去了京華學院之後,便不要尋我了。我不學成本事,絕不出這書院。」
「支持,絕對支持!」林晚榮拍著她香肩道:「對於要求進步地老婆,我一向是舉五肢支持!」
他哈哈笑了幾聲,不予回答,二小姐歎口氣道:「你在外面風流快活,有各位姐姐妹妹相陪倒也罷了,只是我一人在裡面苦學,這思念如刀,要是我想念你了,可怎麼辦呢?」
「這個簡單,我畫一副自畫像,保證英俊瀟灑,玉樹臨風,你每日放在枕邊,飯前便後都看一看,不就解了相思麼?」
「誰要看你?」二小姐臉孔通紅,又小聲道:「那你將我也畫上好了,我們兩個,永遠在一起。」
來到這完全陌生的世界之後,林晚榮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還能重新回到大學的校園裡,可是站在京華學院的大門前,他似乎又重新回到了自己地大學時代。
當今大華,文重武輕,進這京華學院地學生,多數是來拜名師學詩詞的,一旦被舉薦入朝,必可飛黃騰達、出人頭地。那學習軍論的,人數相對較少。要麼是世家武官子弟,要麼是立了功的軍士,也是股不可小覷地力量。
最弱的,就是像二小姐這樣學習術數的了,要兵沒兵。要權沒權,不僅在京華學院,就是放眼整個大華朝,也是最不受重視。因此,報名學習算法術數的人數極少,十成裡佔不到一成。與林晚榮經歷的「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地年代相差甚遠。
一早便陪著二小姐來報名的林晚榮,望著術數紅榜上那稀稀拉拉的報名人數。再望望詩文榜前攢動的人頭,忍不住的搖搖頭,這都叫什麼事啊,光做些風花雪月的淫詩艷詞,就能讓大華國富民強?真他媽扯淡。他勉強也算得上是個囫圇吞棗地半吊子才子,可是對於才子這個稱號。他是深以為恥的!
二小姐卻是興奮的很,她方滿十七,正是喜歡熱鬧地年紀,此處又是大華的最高學府。興奮混雜著驕傲的心情,就像林晚榮當初走進大學的心情一樣。
蕭玉霜要學的這術數,報名人數甚少。講學的課堂是在一處小院內,只有四五十人。女子更是不足十個。二小姐一進去,自然引起了轟動。
玉霜侷促不安地看了林晚榮一眼,只見他對自己微微一笑,她心裡便安定了下來,戀戀不捨的看了林晚榮一眼,朝自己位置走去。
按照與二小姐的約定,進了書院之後,林晚榮便要離去,不能打擾玉霜的苦學,當然,對於這種刻苦精神,他是深深贊成地。
對玉霜微笑了一下,林晚榮腳步加快,正要走出小院,外面卻急匆匆行來兩個人。行在最前的是一個女子,正在低頭沉思,急急行來也不看前面的路,差點與他撞上。
林晚榮急忙閃身避開,這丫頭,趕著投胎嗎?幸虧遇上我身輕如燕,反應迅捷,要不你就變成飛燕投懷了。
那女子身後跟著地男子,見她差點撞了人,急急搶上前道:「徐小姐,你如何了,有沒有傷著?」
我靠,這話問的有水平,我和她連個皮毛都沒碰著,你卻張口就問有沒有受傷?他無奈搖頭苦笑,只見這問話地男子二十多歲年紀,一身白衣,身形修長,玉面朱唇,丰神俊朗,生的比潘安還要好看幾分。
對於比自己還帥的人,林晚榮天生就沒有好感,他也沒看那女子一眼,轉身便要行去。
「且慢!」俊朗男子一聲低喝道:「這位兄台,你差點撞倒了徐小姐,是否應該略表歉意?」
明明是這小妞差點撞到我,怎麼我變成肇事者了?林晚榮心裡歎了口氣,想起大小姐囑咐過的「勿要惹事」的囑托,他慢慢回過頭來,笑嘻嘻道:「哦,差點撞倒了嗎?那真的對不起了,這位小姐,我向你道個歉!」
那位小姐似乎這才從沉思裡回過神來,皺眉道:「葉兄,這是怎麼回事?有什麼事情嗎?」
林晚榮大汗,這丫頭想什麼事情如此出神,竟連差點撞了人都不知道,幸虧這年代沒汽車讓你開!不過她的聲音聽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裡聽過。
俊朗的葉公子說道:「哦,徐小姐,也無大事。只是你方才思考間,這位兄台差點撞上你,我叫他向你賠個不是!」
這話說的太他媽有水平了!換成以前的林晚榮早就拔槍幹上了,可是今時不同往日,玉霜還要在這裡讀書,大小姐又特意囑托過,為了姐妹倆的安寧,我忍!
林晚榮鄙視的搖頭,拍吧,你就拍吧,臉皮比老子還厚。他也懶得看那徐小姐一眼。正要離去,卻聽葉公子道:「這位兄台,你是學院的學生麼?是來學習術數的?我以前怎麼沒有見過你?徐小姐,你見過他麼?」
這葉公子說話雖然謙恭有禮,話裡卻總透著股盛氣凌人的味道。或許是因為他長得帥地緣故吧,林晚榮安慰了一下自己,說道:「在下不是書院的生員,我今日是送我家小姐來此學習術數的,她是金陵蕭家——」
「是蕭家的小姐麼?」徐小姐一驚道:「你是從金陵來的?」
蕭家這麼有名麼?連京城都知道?林晚榮裝作謙虛道:「在下正是來自金陵。」方才受了葉公子那般盤剝似地逼問,雖是強自忍了沒有爆發。但他與這位徐小姐說話,始終沒有抬起頭看她一眼,借此表示對這二人的強烈抗議——我偏就不看你!
「那你們認識金陵才女洛凝小姐嗎?」徐小姐道。
「洛小姐?」林晚榮點點頭道:「認識。認識,熟的很,她和我熟的很。」
她這幾步,正邁在林晚榮身前,林晚榮抬頭一掃,頓時愣住了。
只見這位徐小姐二十多歲年紀,身形窈窕,體態婀娜,雪膚櫻唇,杏眼桃腮,臉上雖無笑意,卻有一股說不出的淡定從容,正站在了他身前。林晚榮有些發呆,除了驚詫於她的美麗,卻更驚異於這女子身上地氣質,這是一種充滿了自信的平和鎮定,是一種真正的知性美。
被林晚榮這樣盯住,徐小姐也不惱怒,淡淡道:「公子能否告訴小女子,你是如何知道玉佛寺的?」
「咳,這個——」林晚榮心中湧起些不妙地感覺,急忙退了兩步道:「京中上了些年紀的,哪個不知道玉佛寺呢?我也是聽一位大姐講起的。」
徐小姐微微搖頭道:「世人只知臥佛寺,卻不知玉佛寺!那臥佛乃是璞玉雕成,京中無幾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