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渭點點頭道:「正該如此。陶公子,那便請你寫上吧。老朽聲明在先,這蹊蹺事物,未必便沒有人識得。陶公子,可莫要隨便編個假名字欺瞞老夫。」
徐渭人老成精,這話說得很是嚴厲,陶東成便是有心作弊,卻也沒那膽量。徐渭號稱天下第一才學,這東西未必便不認得。陶東成心裡畏懼,便依著徐渭的吩咐,老老實實在那紙上寫了一行小字。
徐渭微微點頭,對林晚榮道:「現在你可以說說這是什麼東西了。」
林晚榮點點頭道:「這東西,在西洋人的語言裡面,叫做帶蒙的(diamand),在古希臘語意思為「不可征服」,阿拉伯語是最硬的意思,譯成我大華語,就是鑽石。在西洋人眼裡,鑽石充滿了神秘、傳奇與浪漫。有人說它是星星墜落的碎片,也有人說是天神的眼淚在地上的結晶。其實,鑽石非但不是由天而降,相反是破地而出。他是天生的金剛石經過打磨而成,質地堅硬,諸位請看。」
他說著,卻是走到陶東成身邊,自小盒子裡取出那小小的鑽石,陶東成卻是驚道:「你要做什麼?」
林晚榮嘿嘿一笑道:「放心,只是做個實驗而已。」
林晚榮哦了一聲,媽的,我還擔心這大華朝將diamand譯成了別的東西呢,現在卻是放心了,一樣叫鑽石。
林晚榮微微一笑道:「陶公子雖有這小小的一片殘次鑽石,怕是根本就不懂鑒別吧。這鑽石之選,首重顏色、密度、光澤、折射性,從這四點來看,陶公子手裡的這塊確實是下下之選,說它是殘次品,並不為過。真正的鑽石,它堅硬、純淨、璀璨,歷經千年而不變,鑽石恆久遠,一顆永留傳。西洋人將堅不可催的鑽石與今生永不變的愛情聯繫起來,使鑽石成為表達愛意的最佳禮物。堅硬,象徵男女相悅的感情天長地久、牢不可破;五彩光芒,象徵男女之情如火焰般豐富而又燦爛;潔白透明,象徵著愛意無私。寓意可謂深遠。」
徐渭才學冠天下,年輕的時候也曾見過西洋人,卻沒聽過這鑽石,如今聽了林晚榮這一番解釋,忍不住地點點頭,天下之大,未識之物何其繁多,這個林三,確實見聞廣博。
最不爽的就是陶東成了,他哼了一聲道:「林三,你莫得意,便是你猜中了名字,卻沒說出他的出處,算不得你贏。」他話裡的意思卻是名字已經猜對了。大小姐聽了一喜,懸著的心也慢慢放了下來。
林晚榮笑道:「陶公子莫慌,這出處我還沒說到呢。」
眾人便皆豎起了耳朵,聽這林三說出處。
「這鑽石的出處麼,《詩經》有雲,」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這他山之石,想來便是這金剛石了。這也說明,我們的老祖宗早已發現了,我大華之內,也有鑽石。」林晚榮笑著說道。《詩經》的名句,在座的諸位都是聽過的,仔細回想這句話的意思,可不就是這個意思麼?
「不過呢,陶公子手裡的這塊次鑽,卻是西洋傳過來的。這世界上的鑽石,最早發現於印度,後來在南美的亞馬遜河流域也有大量產出,後來又在南非發現了大量的鑽石礦。西洋人武力強大,採用了掠奪的手段,將這鑽石搶奪而去,加工後再運往世界各地。陶公子手裡的這塊,便是自西洋而來,產地卻是不外乎以上三處。」
林晚榮笑著對陶東成道:「陶公子,再借你這次鑽一用。」
陶東成恨得牙癢,卻不能反駁,只得哼了一聲。
眾人頓時竊竊私語起來,劉月娥是打磨翡翠珠寶的行家,她都磨不出來,那這機器要如何的精細啊。
徐渭驚道:「林小哥,這真是西洋人的手藝麼?我昔年也是見過一個西洋人的,可沒聽說他們能有這般技巧啊?」
林晚榮一歎道:「徐大人,萬物皆在變化,勿以老眼光看人。從這鑽石的切割來看,西洋人現在的機械加工,已是勝我大華一籌。但我大華有無數的能工巧匠,只要多加努力,不日便可趕上,我們也不能妄菲薄。」
徐渭點點頭。林晚榮繼續道:「我為何說這陶公子手裡的這塊是殘次品呢?除了我先前提過的色度、亮度、硬度幾個鑒別的要訣之外,另外重要的一點,就是這切割了。一塊真正的鑽石,是無比珍貴的,一定要經過精雕細琢,仔細打磨,是絕對不會出現這樣直來直去的稜角的。只有裁減下來的殘次品,才會這樣隨來隨去。」
林晚榮觀察細微,這一番話入情入理,眾人皆是點頭稱是,徐渭聽得老懷大慰,望著陶東成道:「陶公子,對於林三的回答你可滿意?」
陶東成臉色灰白,他對這鑽石的瞭解實在有限,林三這一番話,便連他自己也覺得是無語可說,他咬咬牙道:「徐大人,這鑽石乃是我上月至海安,抓到了兩個不知道從哪裡漂流來的鬼佬,從他們手裡得來的。」
「那鬼佬可是金髮碧眼,皮膚發白?」徐渭問道。
「正是如此,此次來杭州,我把他們帶在身邊,準備移交大人,眼下人就在樓下。那西洋也有數國,我卻不知這鬼佬是哪裡人氏,若林三能問得出來,這一陣我便輸得心服口服。」陶東成道。
西洋語言與大華語大大的不同,眼下又無通譯,徐渭望了林晚榮一眼道:「林小哥,你看如何是好?」
徐渭現在看林晚榮還真有點高深莫測的感覺,這個林三,懂得的可不少,他既然能把這鑽石的歷史和來源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沒準對付這些西洋人,也有一手呢。
大小姐卻是第一次見這西洋人,忍不住拉住林三的袖子道:「林三,原來這西洋人長得這麼醜。」
林晚榮嘻嘻一笑道:「的確沒有大小姐好看。」
「討厭。」大小姐白了他一眼,小女兒風情盡現。
林晚榮走到那西洋人面前,嘰裡呱啦一陣,那西洋人面色一喜,也是嘰裡呱啦起來。廳中諸人,皆是無人能聽懂二人語言,徐渭卻是大喜,這林三竟然能聽懂西洋語言,人才啊,人才!
說著說著,眾人卻都是驚訝了起來,原來那西洋人竟然從身上摸出一顆半個小指頭大的鑽石,恭恭敬敬送給林晚榮。
這顆鑽石晶瑩無比,像是水晶般透明,在陽光照射下,閃爍著絢麗的光澤,瑰麗絢爛,讓人不敢直視。陶東成的那顆殘次品,與眼前這顆比起來,便是螢火與皓月,天壤之別了。
林晚榮接過那鑽石,回頭嘻嘻笑道:「問清楚了,這人叫做塔沃尼,來自於法蘭西。他往來於印度與歐洲之間,便是專做這鑽石生意的。因為海上風流,他們的船迷失了方向,竟不知不覺漂流到我大華來了。[註:塔沃尼,法國人,號稱「鑽石之父」。]
徐渭又驚又喜,望著陶東成道:「陶公子,你還有何話說。」
媽的,估計這小子是以為我要和他們比武,想要向我下毒手了,林晚榮心裡雪亮,老子要遂了你們的心意卻怪了。
大小姐道:「林三,這一陣武攻,該我們出題了,你想好了沒有,我們要出個什麼題?」
就會問這些白癡問題,大小姐惱怒地嗔他一眼道:「你說的這些話兒,我卻是不喜歡聽。」
這小妞這時候倒來了脾氣了,林晚榮呵呵一笑道:「那就算我問錯了吧。待會兒你聽我的,我說怎麼辦,你不怎麼辦,不要有任何的害怕,明白麼?」
大小姐點點頭道:「我不怕,你說吧。」
林晚榮起身,對著徐渭一抱拳,笑道:「徐大人,這一場武攻,我蕭家便由大小姐出場比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