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雖輕,但此時堂中安靜之極,眾人便都聽到了,循聲看去,卻見是那個郭少爺隨身帶著的下等家丁。
秦仙兒見識過萬般人物,見這家丁雖然是個下人,但儀表堂堂,沒有一般下人的畏懼之色,臉上帶著冷笑,似是對自己有幾分輕蔑。
秦仙兒心裡暗自惱怒,臉上卻做出笑容道:「請問這位公子如何稱呼?」
林晚榮一副家丁慣用的青衫小帽,身份很明顯,秦仙兒卻故意稱他公子,顯然是想讓他出醜,報復他對自己的輕蔑。
對她那點小心眼,林晚榮心裡有數,當下微笑著說道:「公子不敢當,在下林三,只是金陵蕭府裡的一個小小家丁,剛才與秦小姐通報過的。」
秦仙兒饒有興致的看著他道:「仙兒愚昧,可是那幾手微末之技,難以入得公子法眼?」
林晚榮雖然強悍,但也知道以自己此時的實力,與這程公子硬扛是定輸無疑,便裝作沒有聽到,只把眼光盯在了秦仙兒身上,看她如何說法。
秦仙兒奇怪的看了郭無常一眼,微笑道:「但不知我曲裡還有哪些破綻,煩請郭公子指正一二。」
郭無常正看著秦仙兒流口水,那副豬哥樣子,怎麼也看不出來要如何指正。
日,這表少爺實在是太不爭氣了,林晚榮心裡暗罵,口裡卻道:「我家少爺正在思考問題,他讓我代為回答。」見秦仙兒無異議,便繼續道:「秦姑娘,既為破綻,則必有明顯之處,稍微留心,便不難聽出。」
秦仙兒不服氣的道:「還請林公子賜教。」
懶得去理秦仙兒話裡的輕視味道,林晚榮道:「賜教不敢當。秦小姐,你技藝雖精湛,但百尺竿頭要想再進一步,卻也甚難。我今日若是點出了你的破綻,也算得上是幫了你一個忙,我們蕭家是做生意的,講究的是利來利往。沒有點綵頭,我家公子也不願意去做那無利之事。」
秦仙兒愣了一下,旋即咯咯嬌笑起來:「無利不起早,林公子說的極對,但不知林公子想要什麼樣的綵頭?」
倒是那個洛遠,見有人壞了自己對頭的好事,心裡高興,更是有了興趣,饒有興致的看著林晚榮。
見秦仙兒仍是在沉思,林晚榮嘿嘿道:「秦小姐不要多慮,絕不是他們所想的那般齷齪之事。」
秦仙兒卻是嫵媚一笑,身體輕扭到林晚榮身邊,在他耳邊輕輕道:「只要能讓仙兒心服口服,仙兒便如公子所願。」她含笑望著林晚榮,眼中卻閃過一絲寒光,顯然擔心他提出什麼非分請求。
廳中眾人皆是一愣,沒想到這秦仙兒竟然答應了這個下等家丁的要求,不過在他們看來,要一個家丁挑出秦仙兒的毛病,那無異於癡人說夢。
「小姐,這秦仙兒的曲子裡真的有破綻嗎?那個傢伙話說的這麼滿,也不知道打的什麼鬼主意?」秀荷輕輕問道。
絕色公子冷聲道:「那登徒子雖然貪花好色,卻也有幾分本事,不像是說假話的。」
秦仙兒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似在聆聽他說的話。
那絕色公子也是精通音律,想了一會兒便也明白了,看了林晚榮一眼,輕聲道:「這登徒子,倒確有幾分見識。」
「其二,過於注重技巧了。秦小姐的琴技固然出神入化,可是無法將自己的感情溶入其中,須知人為琴之主,彈奏之人若無真情實感,便空有靡靡之音,卻難潤人肺腑。」
試想一個青樓女子,每日這般彈琴唱曲,怎麼可能有真情實感?林晚榮雖是胡猜,卻也不無道理。
秦仙兒沉思了一陣,並未反駁,算是默認了。
「第三,矯揉造作,無病呻吟。聽秦姑娘唱的這首曲子,說的好聽點,叫做為賦新詞強說愁,說的難聽點,就是無病呻吟。秦姑娘年歲不大,想必尚未經歷這些情情愛愛之事,這種幽怨深邃的小曲,秦小姐還未得神髓,也不太適合姑娘的天籟之音。」
林晚榮笑著說道,意思就是,你還是個小姑娘,這些事情都沒經歷過,現在唱得如此幽怨,不是無病呻吟又是什麼?
那絕色公子聽完林晚榮的話,也不由得有幾分佩服。誠如林晚榮所言,後兩點破綻極為明顯,可偏偏就是無人能夠意識到這些,就連自己自詡為精通音律,也何嘗不是與這秦仙兒一樣,經常的為賦新詞強說愁呢?從這點看來,這個林三觀察細微,卻又能高屋建瓴,看到別人不能看到的地方,確實是個難得的人才。
秦仙兒思索良久,臉上時紅時白,心裡有些不服,偏生她根本就無法反駁,只得輕哼了一聲,算是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林晚榮吃定了她,見她臉上不好看,也不以為意,故意道:「秦小姐,你可心服?」
她緊緊的盯住林晚榮的眼睛,淺吟低笑間,眼中射出一股魔幻般的光彩,林晚榮看了她一眼,便再難移開。
只見眼前的秦仙兒杏眼娥眉,桃臉玉腮,臉上泛著淡淡的羞澀,潔白的頸項之下便是高挺的酥胸,實在是惹人遐想。她嬌艷的紅唇一張一兮,似在是在對情人低語,豐滿的身體緊靠在他身前,一陣淡淡的女兒幽香傳入林晚榮鼻孔裡。
最奇異的是她的眼睛,她眼中似乎有一種淡淡的光華,吸引著林晚榮投入進去,再也無法離開,心中似乎有個魔鬼般的聲音在對林晚榮輕輕叫喊:「放棄對秦仙兒的要求,放棄對秦仙兒的要求。」
「林公子,你對仙兒有什麼要求呢?」林晚榮只聽到秦仙兒如夢似幻般的話語,她的話語帶著一股奇異的魔力,讓林晚榮興不起一絲反抗的感覺。
「我沒有什麼要——」順著心中那個詭異的聲音,林晚榮完全喪失了自我,開口說道。
話還未完,便聽光噹一聲大響,樓上的一個茶壺落了下來,摔得粉碎。
秦仙兒身體微不可察的一下輕晃,臉色有幾分蒼白,美目往樓上看了一眼,卻沒見到什麼異常。
林晚榮心裡一動,神智便已清醒了過來,想起剛才的事情,自己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魔法,竟然差點答應了她的要求。難道她的眼裡真的有古怪?
「小姐,怎麼了?」秀荷輕聲道。
「這姓秦的果然不簡單,那個登徒子差點著了她的道。」絕色公子沉聲道。方才便是她暗施手法,將一個龜公盤裡的茶壺彈出摔碎,這才驚醒了林晚榮。
「即使不是,也必然有些關係。」絕色公子眼裡射出一陣寒光,盯住秦仙兒道。
秦仙兒故作柔弱的躲在程瑞年身後,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笑意。
林晚榮也是個精明人物,思來想去,雖然不知道自己中了什麼魔法,但必定是這姓秦的丫頭使壞無疑。
林晚榮心裡大為光火,臉上浮現一絲冷笑道:「秦小姐,既然你已經心服,那我也要提我的條件了。」
「你敢?來人啊,將這搗亂的奴才將給我拿下。」程瑞年大聲命令道。
「這個——」程瑞年一時無語。林晚榮與秦仙兒打賭的事是大廳中眾人都聽到的,如果洛遠不在這裡的話,他也許能憑著鐵腕把這事給平了,以討美人歡心。可現在這個江蘇總督公子洛遠卻在現場,他父親、江蘇都指揮使程德與江蘇總督洛敏不合,他自己又與洛敏的兒子鉚上了,這事恐怕不是那麼容易擺平的。
這時候郭無常少爺見林晚榮要對秦仙兒動手,也清醒了過來,急忙道:「林三,不得無禮。」他好不容易獲得了這個與美人接近的機會,急忙對秦仙兒媚笑著道:「秦小姐,林三沒有嚇著你吧。」
秦仙兒笑道:「沒有啊,我與林公子打賭呢。我願賭服輸,不知道林公子有什麼要求呢?」
表少爺急忙道:「在下哪敢對秦小姐提要求?」
秦仙兒卻不給面子的道:「我不是讓郭少爺您提,我輸給了林三,是請他提要求的?」
日,這小妞在挑撥我們主僕之間的深刻友誼啊,林晚榮心中大怒,對秦仙兒道:「我的要求是代我們少爺提的。」他又對郭無常輕聲道:「少爺,你不是想讓這秦小姐對你另眼相看嗎?你只要不出聲,看我如何辦就好了。」
有了這個誘餌,郭無常立即點頭道:「好,林三,我都聽你的。」
林晚榮看了秦仙兒一眼,臉上現出一個詭異的笑容道:「既然秦小姐守信,那在下就不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