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四章不一樣的常委會
歐紅和從來沒有這樣恨一個人。
歐紅和現在是恨透了東方紅這個新來的市長，簡直成了他的夢魘！
來衡湘市不到一個星期的時間，就給自己弄了一個記大過行政處分。這還不算，他還要趕盡殺絕，不但要撤消自己這個區長職務，還要把自己的黨籍開除
這也欺人太甚了吧，自己和這個東方紅市長前世無冤，後世無仇，他怎麼就看自己不順眼了，一直盯著自己不放。
歐紅和是怎麼都想不明白，也沒有心思去想這個問題了。歐紅河現在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如何讓東方紅平息這個念頭，不再揪著自己不放。
當伍權主任打電話告訴歐紅和說東方市長提議免除他的區長職務並開除黨籍的時候，歐紅和簡直是傻眼了，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不過，當歐紅河聽到伍權主任說這事情要提到常委會議上來決定，就鬆了一大口氣。既然伍權主任這麼說了，就肯定是有把握。
開什麼玩笑，衡湘市的常委會有可能通過這個提議嗎？要知道，衡湘市的常委會基本上可以說是伍權主任的一言堂！
歐紅河倒是覺得這個年輕的市長倒是有些傻得可愛了，這麼簡單的事實就沒有弄清楚，居然還殺氣騰騰地那自己來開刀。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可是伍權主任的嫡系隊伍啊，伍權主任是怎麼也要保自己的。
要是自己垮了，黑三角工業園的名氣也就沒了，這可是伍權主任一手樹立起來的明星工業園，在省報上面都刊登了很多次，還有省委伍副主任的親筆題詞呢！
你東方紅再牛，能夠牛過省委副主任嗎？你難道不知道伍權主任在省裡的關係嗎？
對伍權主任表了一翻忠心以後，又加上一萬個感謝，然後掛了電話，伸著脖子就等常委會的好消息了。
為了以防萬一，歐紅河打了個電話，然後親自去接伍權主任的公子少爺伍差。
歐紅河知道伍差的那點業餘愛好，直接把伍差拉到了天河娛樂城去搞按摩，當然，這是全身按摩，身子對身子進行按摩。不過，一個男人硬邦邦的身子和原始念頭，一個女人軟綿綿的身子和低聲哀號！
爽過之後，兩個點起了一支後事煙。
「伍少，你這回可一定要幫我和你爸說些好話啊，要是我垮了，你也就少了個好哥們了。」歐紅河可憐巴巴地說。
「你總要先告訴我出了什麼事情吧。」伍差大大咧咧地說。
「那個新來的東方市長要撤我的職務，還要開除我的黨籍。」歐紅河就說，「伍少，你說我冤枉不冤枉，我可從來沒有得罪過他啊。」
「什麼？」伍差猛地一下子跳了起來，「你招惹了東方市長，我看你小子是倒霉了。」
「衡湘市不是你爸的天下嗎？他一個外來戶有什麼了不起的，明天在常委會議上進行表決。」歐紅河就說，「只要伍權主任保我，那不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
「我肚子有些疼，哎喲，媽呀，怎麼這麼疼啊。」伍差又皺起了眉頭，「又是胃疼，我該回去吃藥了。」
說著，伍差掉頭就走。
等歐紅河趕出來的時候，伍差早就沒有了蹤影。
歐紅河就有些害怕了，伍差在衡湘市可基本上是橫著走的，怎麼一聽到東方市長這幾個字，馬上就溜了，這個東方市長是什麼來頭啊，讓伍差這麼顧忌！
伍差這回倒是急沖沖往家裡趕，讓他老爸伍權同志非常高興。
「今天怎麼沒有在外面鬼混了？這麼早就老實回來。」伍權就放下了手中的報紙，問道。
「爸，你是不是準備明天給東方紅一個下馬威？」伍差就很著急地問。
「你怎麼知道的？又是那個歐紅河吧。」伍權卻反問道。
「就是他，爸，您還沒有告訴我是不是明天要開常委會呢？」伍差急了。
「是啊，怎麼啦。」伍權就笑了。
「爸，您可千萬別和那個東方市長過不去，您得罪不起他。」伍差就趕緊說，「早些天京城的林少還打電話給我，說要是我敢冒犯東方紅，他就打斷我的腿呢！」
「不就是干兄弟嗎？」伍權就笑著說，「他們的關係我早就知道了，我心裡有數。」
「爸，林少可是說得很認真，我聽得出來，林少是把東方紅當親兄弟看待的。而且，京城林家現在是把東方紅當林家的第三代領軍人物呢。」伍差就趕緊說，「這絕對是真的，咱別惹他，我可在手裡已經吃過好幾次虧了。」
「爸也不想得罪他啊，可東方紅要動黑三角工業園，要是讓他這麼隨意就動了，那我以後在衡湘市還說得上話嗎？」伍權就說，「沒事，這只是在觀點上的爭論，常委會選舉表決，又沒有侵犯東方紅的利益，他也不好說什麼的。」
「爸，你們官場上的事情我不懂，可這個東方紅現在我們真的惹不起。」伍差就苦著臉說，「千萬別把他惹毛了，他可是個瘋子，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放心吧，爸有分寸。」伍權就笑著說，「你有這份孝心就好了，這些事情不需要你操心，只要你別給我闖禍。」
「這個東方市長來了，我哪裡還敢亂來。」伍差就訕笑著說，「明天開始，我到下面的縣裡玩去。我怕他，躲著他還不行嗎？」
「你小子也有怕的時候啊。」伍權呵呵笑著，「只要你不幹違法犯罪的事情，東方紅現在都是市長了，哪裡還會和你一般見識啊。」
「爸，我可提醒您了啊，在常委會上悠著點。」伍差叮囑了一句，「東方紅做事情好像還沒有輸過，我有預感，明天的常委上您鬥不過東方紅。」
「你也太小看你老爸了吧。」伍權哭笑不得，「要是別的事情我還真沒有把握，可這個常委會議上嘛，我看東方紅是一票也得不到。」
「反正該說的我都說了，信不信由您。」伍權哼了一聲，回自己的房間了。
伍權笑了笑，也沒有太在意。
東方紅也是第一次參加衡湘市的常委會，倒想見識見識一下伍權主任在常委會議上的一言堂風采。
「今天這個常委會，是在東方紅市長的提議下開的，主要議題是東方紅同志要求撤消南區區長歐紅河的職務，並開除歐紅河同志的黨籍。」伍權的臉色倒也嚴肅，畢竟這是個很嚴肅的話題。
伍權喝了一口茶，接著說：「我先說兩句，我黨對犯了錯誤的同志一向的宗旨是懲前毖後，治病救人。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嘛。對一些曾經為衡湘市的發展做過貢獻的同志，我們還是有必要以教育為主，給他們一些機會。」
東方紅心裡就開始起冷笑了，伍權一開口就給今天的常委會定了一個基調，明顯得袒護歐紅河。
東方紅就坐直了身子，很大聲地說：「我反對伍權主任的意見。」
東方紅這話一出，不只是伍權的臉色變了，就連所有的常委都面面相覷。這在衡湘市的常委會議上可是第一次啊，典型的針尖對麥芒，拼刺刀啊！
東方紅不但一上來就把伍權主任的話給打斷了，還直接提出反對伍權主任的意見。
不過，所有的常委都摸不透這個新來的年輕市長，不知道是什麼來頭，這麼囂張，也就很安靜地聽著，反正直接和這個年輕市長幹好像是不太明智。
大家都到了這個級別，都很穩重，沒有足夠的把握是不會輕易去得罪一個人的。特別是這個人還是衡湘市的二把手，衡湘市的市長這個職務足夠讓所有的人掂量掂量了。
伍權的眉頭皺了起來，蠕動了一下嘴唇，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在這個時候，伍權倒是想起了昨天兒子對自己說過的話，自己是鬥不過東方紅的。隨即，伍權就冷笑了，這是常委會，比的又不是誰的聲音大。
東方紅卻根本就不管這些，繼續說道：「什麼叫做懲前毖後，治病救人？我對這句話有不同的理解，我反對任何斷章取義的行為。」
東方紅這話更加引起了常委們的震撼，這個年輕的市長是毫無顧忌地把火燒到了伍權主任的頭上了，先是反對，然後就是批評伍權主任了，還真夠特別，夠囂張的。
「對以前的錯誤一定要揭發，不講情面，要以科學的態度來分析批判過去的壞東西，以便使後來的工作慎重些，做得好些。這就是『懲前毖後』的意思。我們揭發錯誤、批判缺點的目的，好像醫生治病一樣，完全是為了救人，而不是為了把人整死，這就是『治病救人』的意思。」
「什麼叫揭發，什麼叫不講情面？」東方紅提高了聲音，「事實一直擺在那裡，卻一直沒有人去追究，沒有人去理會。治病救人，那也是救該救的人，救那些沒有犯原則性錯誤的同志。」
「各位常委，大家手頭都有相關的資料，可以仔細看一看，想一想。什麼叫治病救人？死了五十多個人，五十多條活生生的生命，誰救過他們？」東方紅冷笑了一聲，「沒有，沒有任何人去救過他們。我們黨的最高宗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可像歐紅河這樣的黨員，或者是更高職位的人，他們能夠代表黨嗎？」
東方紅每一句話都重重地像一把鐵錘敲打在每個常委的心坎上，伍權的臉色已經鐵青，東方紅這話有影射伍權的意思，明白人都可以聽出來，因為這裡的最高職位就是市委主任。
「我倒是想問一問，這樣的人是黨的恥辱，不配做黨員。」東方紅幾乎是在咬牙切齒，「拿著國家的工資，擁有黨和人民賦予的權力。他們卻漠視人民群眾的生命，弄虛作假，這是什麼行為。是瀆職嗎？不，說是瀆職太輕了。」
「這是在犯罪，是喪失良心的行為！」東方紅這句話幾乎是吼著喊出來的。
「東方紅同志，你冷靜一些嘛。」伍權卻是笑了一笑，「問題沒有你說得那麼嚴重嘛。」
「那我想請問伍權主任，還有什麼問題比五十條人命更嚴重？」東方紅冷冷一笑，抬眼望天花板。
伍權一下子被東方紅噎得說不出話來了，這個問題基本上是沒有辦法回答的。此題無解啊！
「東方紅同志，真理越辯越明，你也聽聽其他常委的意見嘛。」政法主任陳建新突然插話進來說。
「哦，什麼叫真理？」東方紅哈哈大笑，玩味地看著陳建新，「難道上班時間跑到酒店去喝酒也叫真理嗎？」
常委們這下是各個目瞪口呆，感情這個新來的市長是個瘋子啊，見人就咬，根本就是毫無顧忌，一點都不給人面子！
「東方紅同志，我們今天的常委會議上是討論對歐紅和同志的處理意見。」組織部長柏青天趕緊轉移了話題，「我們還是別扯遠了，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
「那我倒是想問一問你這個組織部長，當時是誰通過什麼樣的程序把歐紅和放到區長這麼一個重要的崗位上來的？」東方紅根本就是逮著誰就是誰，誰的帳都不買，「如果沒有這個程序，組織部是幹什麼的？如果有程序沒有嚴格遵守，那麼是什麼問題導致的呢？」
會議室裡一片寂靜，鴉雀無聲！此時無聲勝有聲！
紀委主任羅厚平咳嗽了一聲，一張撲克臉上倒是難得地露出了一絲笑容，不緊不慢地說道：「東方紅同志今天提出來的這些問題確實值得我們深思，因為問題性質都很嚴重。我不知道在座的各位常委們做何感想，我自己是深受教育。作為紀委主任，我心裡有愧啊。五十多條生命，就這麼說沒就沒了，浪花都沒有一個！這是我們市委市政府的不作為造成的，王君同志以前也提到過這個事情，可惜沒有引起重視。這是一個慘痛的教訓啊！這個世界上沒有後悔藥可吃，治病救人，說得是好聽，可藥醫不死人啊！我原則上贊同東方紅同志的提議！」
東方紅倒是反而愣了一愣，看了羅厚平一眼，別看這個同志平時冷冰冰的，說出來的話倒是有理有據，正氣浩蕩！
「話不能這麼說嘛，既然是討論歐紅河同志的問題。」常務副市長徐清歌插話進來，「我認為還是要一分為二地看問題，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黑三角工業園是我市乃至我們中山省的典範，這是省委領導都極力表揚過的。在黑三角工業園的創建和發展過程當中，歐紅和同志還是做出貢獻的。我認為還是應該給歐紅河同志一個機會，當然，出了問題，還是要進行處罰的，但不一定要撤消職務，更別說開除黨籍了。」
「我不贊同這種和稀泥缺乏原則基礎的講話。」宣傳部長吳玉萍聲音柔柔地，表情卻是異常堅定，還拿手帕擦了擦眼睛，估計是聽說死了五十多個人受了刺激，「我是個女人，可能更加看重家庭問題。五十多條生命沒有了，他們都是五十多個家庭的支柱，支柱倒了，家庭也就支離破碎！這五十多條生命不是一次性沒有的，而是一而再，再而三造成的。為什麼會出現這種問題，我希望在座的各個常委都能和我一起反思一下。歐紅和同志領導的南區政府為什麼要隱瞞事實真相呢？他們的居心何在？這樣的領導官員讓我寒心哪，群眾會怎麼想，怎麼看？我贊同東方紅同志的提議，撤消歐紅和的區長職位，開除他的黨籍！」
「我也贊同東方紅同志的提議。」統戰部長肖明的表情很嚴肅，「我是做統戰工作的，要是這事情宣傳出去，不知道又會有多少西方國家說我們漠視生命，侵犯人權了。我們的政府是人民的政府，自然是要一切為人民，像歐紅和這樣的官員我們就要堅決清除出去！」
東方紅怎麼也想不到，原本自己是準備一對十的，現在居然有三個常委直接表態支持自己！
東方紅又抬頭看了看其他的常委，可惜，這些人都低著頭，不說話，看來，也就三個常委支持自己了，加上自己也只有四票，四票對七票，還是慘敗啊！
伍權敲了敲桌子，好像這樣可以增強自己的信心和力量似的。
「我們衡湘市市委市政府人民氣氛很濃嘛，不是一言堂，剛才大家都暢所欲言，發表了自己的看法。」伍權極力笑了笑，「既然大家沒有形成統一的意見，那麼我們還是按照慣例，舉手表決。」
「東方紅同志，你還有沒有什麼補充？」伍權倒是很客氣地問了東方紅一句，見東方紅搖了搖頭，就說：「那麼，贊同東方紅同志提議，撤消歐紅河同志區長職位，並且開除歐紅河同志黨籍的常委請舉手。」
東方紅自然是第一個舉手，紀委主任羅厚平，宣傳部長吳玉萍和統戰部長肖明也馬上跟著舉起了手。
可惜，也就是這四個人舉起了手。四票對七票啊。
伍權就很得意地笑了笑，說：「下面，反對東方紅同志提議的常委請舉手。」
說完，伍權帶頭舉起了手。剩下的常委們除了管農業的副市長汪中文棄權外，都舉起了手。
伍權還是笑了笑，說：「四票贊同，六票反對，一票棄權。下面我宣佈，東方紅同志的提議沒有得到通過！」
東方紅的雙手用力在會議桌上面一按，站了起來。由於過於激動，用力過猛，手旁邊的茶杯都被推倒了。
「我抗議。」東方紅冷冷地說道。
伍權主任和幾個常委卻是笑了起來。抗議，這是什麼地方，什麼年代，抗議會有效嗎？
「東方紅同志，你別激動嘛，這是常委會的集體決議。」伍權笑著走過來，伸手想拍東方紅的肩膀安慰一下，卻被東方紅推開了。
「我要求常委會所有常委全票贊同通過我的提議。」東方紅冷冷地說，「你們真讓我失望，這不是某一個派系，更不是某一個人的市委市政府。我替你們感到悲哀，你們摸一摸自己的良心，然後問一問自己的良心。羞恥嗎？」
「東方紅同志，你太過分了。」伍權主任的臉色變得鐵青，「有事情說事情，這是按照組織程序做出來的決定。」
「我再說一遍，我要求常委會全票贊同通過我的提議。」東方紅的聲音更加冰冷，「要是我的提議不能被通過，我認為自己不適合衡湘市市長這個職務，我將馬上向省委提叫辭職報告，並將這次常委會議的經過向省委，中央做出申訴。我給你們二十分鐘的時間，我在外面等著。」
說完，東方紅看也不看伍權主任和各位常委，逕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