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一章
賀太太把咖啡放到了書桌上，轉過頭來對東方紅說：「沒事，你可是稀客，難得來一次，要不是老賀感到為難了，你也不會過來幫他。老賀這些天都在為這個傳銷的事情發愁呢，晚上也唉聲歎氣地，你就是不來，晚上也會被他炒得睡不著覺。」
東方紅不好說什麼，只好嘿嘿笑了兩聲。
「東方紅啊，你和老賀搭班子挺好的，那段時間裡老賀做夢都在笑，挺輕鬆，沒有壓力。現在這個傳銷來了，你還別說，那東西邪呼著，我就去聽了一堂課，就總是覺得自己也能發大財的。要不是老賀批評了我一頓，我還真去做傳銷了。你說，這個傳銷怎麼就有那麼大的魔力呢？你有知識，有文化，幫老賀出出主意吧。」賀太太挺會說話的，至少東方紅是這麼認為。
「行了，你先去睡吧，這裡用不著你來招呼。我和東方紅談正事呢。」賀天明就有些不耐煩了。
「談正事也要吃東西啊，要不，我給你們下點麵條？」賀太太就說。
「嫂子，真的不用了。我們馬上就談完了，司機還在下面等著我呢。」東方紅趕緊說。
賀天明又開始擺手了。
賀太太也回房間睡覺去了。
「老賀，剛才就算我說錯了，是我小看你老賀的人品了。不過，老賀，你還真的要講究一些策略問題，不能硬碰硬，特別是在常委會議上面，最好還是不要提林少的名字，免得什麼矛頭都指向你。那種滋味可不好受，還是先和市委相關領導溝通一下吧。」東方紅就說。
「行，我不是向你東方紅髮脾氣，而是這些年確實活得有些窩囊，我跟自己生氣。」賀天明自我解嘲地笑了笑。
「老賀，上次在電話裡你提到了陳然縣長，是怎麼回事情啊。」東方紅就轉換了話題。
「這個陳然同志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情，以前當常務副縣長的時候，給人很穩重的感覺，做事情很扎實。現在當了縣長，反而當了甩手掌櫃，什麼都不幹，在常委會議上面也總是不發言，你說這算什麼事嘛。」賀天明又開始發牢騷了，「雖然說是黨領導政府，可是實際的政府工作還是要他這個縣長挑起來啊，現在的鸚鵡縣政府就是一種典型的不作為政府，說得嚴重一些的話，陳然同志這是在瀆職！」
「老賀，這種情形不對啊。我對陳然同志還是很瞭解的，他雖然有些過於穩重，但是心中還是很有抱負的，很想幹些成績出來。不瞞你說，我跟著他都學了不少東西。」東方紅就吃了一驚，「會不會他有什麼難言之隱啊，老賀，你有沒有發現他有什麼反常的舉動？」
「我想想看，沒有啊，就是覺得他整天都是精神狀態不太好，沒什麼士氣，懶洋洋的，我也不好說他什麼。」賀天明就告訴東方紅。
「那你有沒有找他談過啊。」東方紅就問。
「這個倒沒有專門談過話，我也是忙糊塗了，哪有時間去照顧他的心思啊。」賀天明就回答說。
「你這個一把，怎麼能對手下不聞不問呢？」東方紅就笑著說，「我個人認為這裡面一定有文章，我建議你還是好好找陳然同志談一下，應該會有收穫。這方面你比我有經驗，我就不多說什麼了。有機會我會去看看陳然同志，他對我還是很照顧的。」
「好的，我找個機會請陳然同志到家裡來坐坐吧。」賀天明就說。
東方紅也覺得賀天明的這個辦法不錯，在家裡談氣氛更加好一些，也容易說出真心話。
「薑還是老的辣，今天又跟你學了一招。」東方紅就站了起來，「我要趕回去了，牌樓縣任何人都不知道我來了你這。省委伍副主任還在牌樓縣呢，要是讓他知道了，估計又會說我對領導不夠尊重。」
「東方啊，你來了這一趟我心裡就塌實多了，真的。」賀天明緊緊地握住東方紅的手說。
「老賀，我還是一句老話，咱們都是黨員，我東方紅雖然年輕，但是也絕對敢於和一切黑惡勢力做鬥爭。你這裡悠著點，注意保密和鬥爭策略，這個衝鋒陷陣的事情還是讓我來幹吧。」東方紅就表態說。
「有你這句話，我賀天明就是提前下台退休，我都滿足了。我也想通了，做人最主要的就是要問心無愧，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東方啊，和你在一起我都覺得自己年輕了很多，有了鬥志。」賀天明就感歎著說。
「老賀，你這是散發出第二春啊，恭喜你。」東方紅就開玩笑說。
賀天明很親熱地在東方紅肩膀上面拍了一巴掌，幫東方紅開了客廳的大門。
「再見，老賀，有事情電話聯繫。」東方紅就告辭了。
東方紅下樓梯的腳步聲已經遠去了，賀天明還站在門口發了一陣子呆。
「年輕就是好啊。」賀天明喃喃念叨著，關上了門，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東方紅來到樓下，一號軍人正在和鄒強侃大山，爭論著飛毛腿導彈和愛國者導彈哪一個更加厲害。
「依我看，還是超人最厲害，一個人就可以把原子彈放到別的星球上面去。」東方紅就笑著說。
鄒強嘿嘿笑著，沒有做聲了。
「那是電影，不是真實的。」一號軍人卻很認真的說。
東方紅一聽，就琢磨著剛才在小車裡一號軍人在和鄒強爭論的時候，說不過的時候，有沒有對鄒強動用武力的事情了。
隨著吉普車的搖擺，東方紅就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上午一大早，東方紅就被秘書屈小娟用電話給叫醒了。
「東方主任，還犯困吧。」屈小娟很柔和的聲音讓東方紅滿腔的憤怒消失得無影無蹤了。這也難怪，躺下還不到五個小時，就被叫醒，換誰都會發火！
「還行。」東方紅只能是苦笑著說。
「我就在您門外，特地來接您上班，敲了半天的門，都沒有反映，就知道您一定是昨天晚上睡得太晚，累了。就只好打電話給您了，您不會怪我吧。」屈小娟怯怯地說著。
「應該謝謝你才對，要不我今天就遲到了，這影響就不好了。省委伍副主任還在我們縣城呢，可不敢給領導留下懶散的印象。」東方紅打著哈欠說著。
「您開門啊，我給您打來了熱水。」屈小娟就說。
「啊。」東方紅就愣了一下，「你稍等一下，我馬上就來開門。」
飛快地穿好衣服，將被子稍微整理了一下，東方紅趕緊去把門打開，讓一個女孩子在門外大清早地等著，那可太不像話了！
看著門外提著一個熱水瓶的屈小娟，東方紅覺得自己的眼角有些濕潤，一種巨大的幸福感包圍了自己。
東方紅在洗臉刷牙，屈小娟就抓緊時間幫東方紅整理了一下房間，合作得還不錯。
快出門的時候，屈小娟又很自然地幫東方紅整理了一下領帶，弄了下起皺的西裝。這些細微的動作讓東方紅覺得很溫馨，有了一些家的感覺。
「阿強，你今天回去休息吧，我另外叫個司機好了。開車不像別的工作，精神不好容易出問題。」東方紅皺了皺眉頭，關切地說。
「好的，我送你去政府大院後停好車就回去睡。」鄒強馬上應承，知道東方紅說的是對的。
剛回到辦公室不久，伍副主任居然親自找上門來了，還真讓東方紅受寵若驚啊！
「伍主任，我正準備去招待所看您呢，您還親自來了，真是有失禮貌啊。」東方紅趕緊迎了上去，很恭敬地說。
「東方紅同志，你這話可就不對了。我來一趟也給你們牌樓縣添了不少麻煩了，怎麼能讓你在工作時間特意跑一趟呢。我也正好有時間，就來找你聊一聊，早上起來我就掛記著這件事情呢！」伍副主任呵呵笑著。
「能夠得到您的親自指導，這可是個千栽難逢的好機會啊，我一定好好珍惜這個機會。」東方紅趕緊說，更加恭敬了！
「今天就是想和你這個年輕的縣委主任隨便聊聊，不談什麼指導不指導的。我沒有記錯的話，你東方紅同志應該是我們中山省最年輕的正處級官員。還真是年少有為，前途無量啊。」伍副主任呵呵笑著，讓人看不出他的真正意圖是什麼。
要說這個省委副主任大清早的趕來自己這個小小的縣委主任的辦公室，目的就是和自己呱唧呱唧，打死東方紅都不相信！
不過，領導怎麼說都是他的權力，一切談話的主動權都在領導手中。
不是有句話說得好：領導的話總是對的，領導說錯的話也是對的，如果還有其他的問題，請參照第一條。
當領導安排某項工作，你認為完成有困難而去找領導時，領導會說：你不願意幹的工作安排給其他人是對別人的不尊重。結果，加班加點克服困難完成後，還會被冠以不服從領導安排！你說冤枉不冤枉？不過，這個冤枉的事情你到哪裡去投訴都沒有用，因為所有的人都認為你是錯的。當然，除非你找的法官是個二百五。
當領導把別人不願意做的事再安排給你時，領導會說：我們領導考慮問題是從整體出發，領導對你們的各方面都是比較瞭解的，認為你更適合做這個事情，這是領導對你的信任！總之領導說地球是圓的那就是圓的，領導說地球是方的那就是方的。你可以在心中保留你的懷疑的權力，但是嘴上千萬不要說出來，否則的話，你就會吃不了兜著走了。
你身子小恙去請假時，領導會說：工作也不是太累，能堅持就堅持吧，不能幹重的可以幹些輕的，不要總是請假，影響科室工作的整體嘛！
領導安排某項額外工作，你因手指劃傷完成不便時，領導會說：手壞了，手壞了你沒請假呀，沒請假就說明你在正常上班，正常工作就要完成領導安排的一切工作，就不要找借口！
如果是財務人員，在工作中堅持原則，不論對領導還是一般同事都一視同仁，領導會說：幹工作就這麼死搬硬套，不會靈活點，制度是人訂的，住宿標準超了你不會把出差天數多寫幾天啊！
月末單位內審報告出來，領導會說：我們財務人員是幹什麼的，就是當家理財的，我們的一切工作都要以制度為準則，不能報人情帳，更不能報假賬！領導有票據報銷時，會說：啊，一定要按照財務制度辦理，能報的就報，不能報的就不要報，一定不能違反制度呀，正當你竊喜領導通情達理時，領導會補充：好好地辦啊，可不能讓我貼得太多了！
所以說，領導的話總是對的，即使他明明是錯的，那就把錯的當成真理吧。真理嘛，總是掌握在少數人手裡。要不然，蘋果為什麼砸在牛頓的頭上而不是大多數人的頭上呢？
所以呢，同志們，領導讓咱吃窩頭，咱就吃窩頭，吃得還特別香甜！
領導說可以吃一塊肉，咱就吃最小的那塊肉，眼睛絕對不看第二塊，這就是屢試不爽的真理！
東方紅突然想起了這麼一個笑話：一隊士兵練習隊列,正步走,到圍牆邊上,長官沒喊『立正『口令,結果,有的停下,有的沒停撞到牆上。最後，長官就訓話:『為什麼聽到的不是一個聲音?『
「東方紅同志，過度的謙虛就等於驕傲嘍。今天你就忘記我是一個省委副主任，只把我當作一個老同志，咱兩個好好交交心。」伍副主任今天還真像著了魔一樣，硬是要和東方紅稱兄道弟了。
東方紅就覺得有些頭痛了，這個分寸還真不好把握啊。
還好，秘書屈小娟很乖巧地端茶過來了。
「伍主任，您請喝茶。」東方紅趕緊轉換了話題。
「呃，好茶。這喝茶講究修心養性，心平氣和。」伍副主任喝了一口茶後，又說開了。
「伍主任您講的話真是字字珠璣，深含哲理啊。」東方紅就恭維道。
「東方啊，說道這個茶文化啊，我今天就倚老賣老地說上幾句吧。我個人認為道家提倡的茶文化是很有道理的。」
「道家認為：萬物的一生一滅都遵循著「道」的循環規律。中國茶人自唐代開始就提出了「茶道」的概念。古今茶人常把溫盞、投茶、沏泡、品飲、收杯、潔具、復歸，視為是一次與大自然親近融合的歷程，是茶道精神的體現。」
「東方紅啊，你這麼年輕，在各個領域內都已經取得了比較可觀的成就，假以時日，一定會成為我華夏政壇歷史上一顆耀眼的明星啊。」
「只要你很好好品位一下這道家的茶道，溶入到這個社會大環境中來，快速適應，一定會前途無量啊。」
伍副主任說了半天的茶道，直到說到這裡東方紅才明白過來，原來是勸自己講究道家的『無為』精神，有些事情不要太過於較真。道家講究的是萬物一體，順其自然，而反對激進與改革。
東方紅想了想，就說：「伍主任，您說得真好，我要好好體會才行。等我想透了之後一定再專門向您請教，請您指點。」
「這沒什麼嘛，我也喜歡喝茶，看來東方紅同志也對茶道是情有獨衷啊。什麼時候有時間來省城，我們再好好論論這茶道。」伍副主任對東方紅的這個態度很滿意，就呵呵笑著。
「伍主任，對於茶的起源我覺得很是好奇，古時候的人為什麼把山上摘下來的樹葉叫『茶』，而不叫別的名字呢。我聽說過這麼一個故事：說是神農有個水晶肚子，由外觀可得見食物在胃腸中蠕動的情形，當他嘗茶時，發現茶在肚內到處流動，查來查去，把腸胃洗滌得乾乾淨淨，因此神農稱這種植物為「查」，再轉成「茶」字，而成為茶的起源。伍主任，您覺得這個故事可信嗎？」東方紅就一付很虛心的態度，很是恭敬，像個求教心切的小秀才！
伍副主任的臉色就變了，不過很快就哈哈大笑：「東方紅啊，看來你還真是學識淵博啊，連一個茶的起源都能講一個故事出來。這個故事我還真沒聽說過，可信度應該不是很高吧。我們都是黨員，是無神論者，怎麼能相信這些民間傳言呢。再說，這個世界上哪裡有什麼東西都可以查清楚的啊，有些事情是越查越糊塗。就說這個海灣戰爭吧，美國人硬說伊拉克有核武器，伊拉克說他沒有核武器。說來說去，大家就都糊塗了。最終呢，還是用實力說話，美國人把伊拉克給打趴下了，還是沒有發現核武器。美國人就說伊拉克秘密地將核武器銷毀了或者是轉移了。」
看來，伍副主任還是在做最後的勸說，讓東方紅看清形式，不要**蛋碰石頭的事情。還拿出了海灣戰爭中的美國和伊拉克來舉例子，說明最終還是用實力來說話，有些事情不是你東方紅想查就能查清楚的！
東方紅就笑了笑，說：「您說得真的是太有道理了，我早兩天看了一副漫畫，漫畫裡面伊拉克的總統薩達姆手裡舉著一塊板磚，正在作勢要拿板轉去砸美國總統布什呢！伍主任，您說好笑不好笑？伊拉克的導彈都打不到美國去，薩達姆手裡拿著的那塊板轉能夠砸到美國總統嗎？」
伍副主任一聽，禁不住「噗嗤」一聲，把剛送進嘴裡的茶水給全部噴出來了。
東方紅就樂了，出問題了吧，誰讓你跟我這個二十一世紀的精英來忽悠呢！我沒有讓你把茶水噴到褲襠裡，就是你的運氣不錯了！
想歸想，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對領導要尊重嘛。東方紅趕緊站了起來，那紙巾幫伍副主任西裝上面的茶水給擦掉。忙完之後，又把屈小娟叫了進來，讓她收拾一下。
「你這個同志啊，腦子裡哪有這麼多希奇古怪的東西啊。還真有趣，我回省裡後一定要找找你說的這個漫畫在哪裡。你還記得是哪個雜誌吧？」伍副主任倒沒有生氣，笑得還蠻開心的，可能也是第一次聽到下級給自己講這樣的幽默笑話吧，覺得挺新鮮的。
「這個，伍主任，我還真的一下子記不起來是哪本雜誌了。」東方紅趕緊說，開玩笑，這個漫畫還沒有出世呢，你讓我到哪裡去查啊。這個漫畫還是二十一世紀裡在網絡上面出現的，這個年代誰有那麼幽默啊，窮開心！
沒有想到的是，伍副主任回去以後，還真讓很多人去幫忙找東方紅說的這個漫畫，當然是找不到啦。這也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