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粉幹完全是看天吃飯,如果粉干做好後下雨或陰天,知青們就要挑著濕粉到附近的村莊去賣。每天下午磨米漿時,帥小明就要判斷明天的天氣,因為米漿磨好後,即使第二天下雨粉干也要照做,否則米漿就會發餿。
公社為林場里拉了廣播線,這所謂的廣播線其實就是鐵絲,廣播線桿就是樹桿,把鐵絲一路在樹上釘著過來廣播線就算拉好了。縣廣播站每天都播氣象台預測的天氣預報,但非常不準確。人們開玩笑說,做煤球最常遭雨淋的就是氣象台家屬做的煤球,氣象台預測天氣的準確性由此可見一斑。而且這些天氣預報經常說得人云天霧地,比如天氣預報經常這樣報:明天的天氣晴朗,有時轉陰或下雨,局部地區有太陽。這樣的預報基本把所有天氣都包括了進去,第二天不管出太陽、陰天或下雨都不會報錯,人們稱這是「萬能天氣預報」。
吃了幾次天氣預報不准的虧後,帥小明下定決心自己來學看天。他和李芸赴墟買了一些民間測天的書籍,還到附近村莊收集當地民間的看天諺語。一段時間下來,倆人掌握了一定的觀天常識,基本上能叫出天上雲彩的名稱和這些雲彩對第二天天氣的某些預示。
晚上時間,李芸就坐在帥小明懷裡,倆人互相背天氣諺語,李芸輸了要讓帥小明吻一下,帥小明輸了則要幫李芸的豬舍挑一擔水。帥小明說這樣不公平,他輸了應該也讓李芸吻一下,李芸說想得美。
這天晚上倆個人又開始背天氣諺語。
李芸先開口;「春東風,雨太公,夏東風,一場空。」
帥小明答道:「一年四季東風雨,獨有夏季干鬆鬆。」
李芸:「春雷東西起,河塘幹到底。」
帥小明:「春雷日日陰,要晴須見水。」
李芸:「東閃太陽紅,西閃雨重重。」
帥小明:「東閃西閃,曬死泥鰍黃鱔。」
「饅頭天,天氣晴;缸爿雲,曬死人。」
「饅頭雲,天氣晴;風雲起,大雨臨。」
「錯了錯了,是山雲起,大雨臨。」李芸叫起來,邊說邊翻開書,指著書上的諺語給帥小明看「明天罰挑水一擔。」
「不玩了,不玩了。」帥小明說「昨天我還欠三擔水呢,我們還是預測明天的天氣吧。」
「你賴皮。」李芸笑著說「明天的天氣也要我先來。民間諺語說,『天上鉤鉤雲,地下雨淋淋』,今天下午天空出現了鉤鉤雲,氣象上叫做鉤卷雲。它一般出現在暖鋒面和低壓的前面,鉤卷雲出現,說明鋒面或低壓即將到來,是要下雨的先兆。因此我判斷明天會下雨。」
「你說的沒錯,但這指的是正常天氣情況下。」帥小明說「但是,雨後或冬季出現的鉤鉤雲,則會連續出現晴天或霜凍,所以又有『鉤鉤雲消散,晴天多乾旱』和『冬鉤雲,曬起塵』的天氣諺語。今天小溪阪這裡下了雨,鉤卷雲是出現在雨後,加上傍晚天空出現了晚霞,民間諺語說,『早霞不出門,晚霞行千里。』因此我的判斷和你截然相反,我認為明天天晴出太陽。」
「我說下雨。」李芸說。
「我說晴天。」帥小明說。
「下雨。」
「晴天。」
……
爭論的結果是帥小明伸手咯吱李芸,李芸咯咯笑著癱倒在他懷裡,接著倆個人就纏綿在一起,鬧了一會兒,倆人便相約以明天的天氣打賭,輸的人要為贏的人做一件事,做什麼事由贏的人指定。
第二天天放亮時,天空藍湛湛的,帥小明很得意,做粉干時吹著口哨斜眼看李芸,李芸也趁人不注意時跟帥小明做鬼臉。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當第一鍋粉幹出鍋放入木桶,帥小明和李芸正要開始鋪粉的時候,天開始起風了,藍色的天空瞬時間烏雲密佈,沒過多久天就開始淅瀝瀝下起雨來。
帥小明對李芸聳了聳肩膀,攤開手搖搖頭,李芸偷著笑。粉干作坊今天做了一百斤米的粉干,濕粉有好幾百斤,所有的知青便分成幾個小組出去賣濕粉。帥小明和李芸分在一個組,負責去一個叫山內的村莊賣,任務是推銷掉八十斤濕粉。李芸把中午餵豬的活交代給江雨後,便和帥小明一起出發了。
由於粉干作坊的籮筐不夠,帥小明便自己用兩個籮筐挑著八十斤濕粉上路,還在扁擔上掛上了小提琴盒。李芸則拿秤桿和秤砣跟他一起走。前山知青林場到山內村只有十里路,去的時候都是下坡,路也很好走。
「小明,擔子重麼,要不要我幫你?」沒走多遠,李芸便關切地問帥小明。
帥小明笑起來,說:「不會吧?你要幫我挑擔子?」說著,他把裝濕粉的籮筐放在地上「好啊,來試試。」
李芸把秤桿秤砣交給帥小明,拿起籮筐上的扁擔,咬著牙勉強把擔子挑了起來,然後踉蹌著走,沒走到二十米便吃不消了,停下擔子站著喘氣。
「來,小芸,你先摸摸我這裡。」帥小明微笑著接過扁擔,拉過李芸的手,放到自己的脖子上。他的脖子上有一個雞蛋大小的突起,那是常年累月挑擔子換肩磨出來的。
「這是什麼?」李芸摸著帥小明脖後的突起,奇怪地問。
「這是常年挑擔換肩留下的紀念。」帥小明說「如果你也想有這麼一個疙瘩的話,就盡量多練挑擔子。」
「我才不要呢。」李芸摸著帥小明脖後的疙瘩「摸起來好恐怖。」
「所以盡量不要去碰擔子。」帥小明微笑說著,彎腰挑起擔子說「走吧。」
走了一會兒,山路容得下倆個人並肩走了,後面的李芸趕幾步上來和帥小明走平,說:「小明,我覺得你就是個謎,你身上到底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東西呢?」
「沒有了,除了脖子上這個剩下的疙瘩外,我都交代了。」帥小明笑著說。
李芸說:「一定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