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天羅地網
城門悄然開啟,輕柔的不帶一點的聲響,一千餘漢軍如同鬼魅一般遁出北門,沿著護城河一路潛行,夏侯嬰的想法也很實際,能夠晚一點被秦軍發現總是好的,要是真的被察覺了,那說不得就是一場捨死大搏殺。
「有敵!」
「漢軍出城了!」
漢軍的運氣僅僅維繫了一刻,幾名秦軍布下的斥候眼尖的發現了護城河水上泛起的異樣動靜,他們飛快的打馬過來觀瞧,又大叫著飛奔而去。
「向北,衝出去!」夏侯嬰振臂大呼,由兩匹駿馬駕御的戰車在他的有力催動之下,飛速的奔馳。既然已經被發現,那就不需要再隱瞞什麼了,兩軍相逢憑的就是一股子銳氣。
咚,咚!
催戰的鼓聲在秦軍大營裡響起,很快沸騰了起來,一隊隊一列列的秦軍打著火把就像火龍一般圍攏了過來。
火光照亮了黑夜裡的一切,夏侯嬰的眼眸赤紅,他不停的大叫著,催促麾下的將士向北突擊,這個時候,就算是漢軍中的普通士卒也知道,萬一他們這一支軍被秦軍纏上,那麼等待的結果就只有一個:全軍覆沒。
絕望與無奈在每一個將卒心中升起,他們握住兵刃的手在顫抖著,若不是還有夏侯嬰在,周圍還有同伴相扶著,這些士卒說不定一下子就被崩潰。
咚!
再一聲鼓聲響起於夜空。
讓人驚異的是,這一次的戰鼓聲並不是來自於秦軍大營,而是來自於南鄭城上,鼓聲一陣急似一陣,如同萬馬千軍咆哮一般,又如一洩而下的急浪,有著將擋路的礁石擠壓粉碎的氣魄和力量。
「是丞相。是丞相在為我們擊鼓!」夏侯嬰身邊的持戟郎中興奮地叫喊起來。
「大哥!你這又是何苦」夏侯嬰眸中,有一種濕濕的東西正在浸出來。
蕭何親自擊鼓為夏侯嬰壯行,這是他早就想好的了,不僅是這樣,他還瞞著夏侯嬰聚集起了一支力量,現在,這一支漢軍正在蕭何的子侄蕭瓊的率領下,打開南邊的城門。向著秦營中軍方向進攻。
一南一北,兩軍漢軍就算呼應了一般,讓人辯不清誰是真誰是假?
蕭何這一招很是高明,要是他提前告知夏侯嬰的話,以夏侯嬰的脾氣,是絕對不會同意這麼做地,而一旦夏侯嬰有了異議,他的臉上不可能沒有異樣神情。這必然會讓人察覺到蕭何的真實目的。
「將軍,秦人圍攏過來了,我們怎麼辦?」副將的驚叫讓夏侯嬰從激動中驚醒過來,這個時候,不是懷念兄弟情長之時。蕭何囑咐的話還在他的耳邊迴盪,他也只有衝出去見到劉邦才能對得起蕭何的這一番苦心。
「向北,突圍!」夏侯嬰厲聲大喝,戰車狂奔著向北急馳。
南鄭。
這一夜成了一座火光之城。
城外。秦軍地喊殺之聲震耳欲聾,在憋悶了一個多月之後,這些秦軍精卒心中早已積蓄了一肚子的怒火,現在城內的漢軍殺出,正好給了他們一洩怒氣的機會,范目軍、范雲軍、常慶軍,還有蒙虎身邊的親衛部隊,這一支支虎狼之師就像餓急了地巨獸一般。猛撲向弱小如小鹿的漢軍。
蕭瓊的部隊充其量不過二千人,而且又多是些負責輜重的後勤兵員,這樣一支軍隊根本不可能是秦軍地對手,但蕭何又不得不讓他們出擊。
這是一枚棄子。
他們的價值只在於吸引秦軍的注意力,讓秦軍將領在分辯哪一支是真正的突圍部隊上產生遲疑和偏差,這樣的時間只要有半個時辰,蕭何相信就已經足夠了,以夏侯嬰的能力。是完全有可能突圍出去的。至於蕭瓊,想到這個侄兒的生死。站在城樓上手握著鼓槌地蕭何不禁暗自神傷。
當夜。
秦營中軍大帳。
蒙虎背著手,站在掛於帳壁上的漢中郡地圖面前,神色淡淡,彷彿外面的嘶打之聲都不存在似的。
在旁邊的議事軍帳中,以胡杞為首的一眾秦軍參謀人員正在沙盤前緊張的演示著秦、漢兩軍最新的變化,時不時地,還會有親衛將他們討論地結果送到蒙虎的案几上。
「稟虎侯,斥候已經探明:敵一部在北城一帶突破我軍包圍,我軍現在正追擊中,不過,由於天色昏黑,敵又竄入山林,恐結果不會很好——!」胡杞持著一份竹簡,一邊說著一邊掀簾而入。
現在地他已經是一個統領二千五百將士的司馬,只是因為他的堅持,才繼續統御蒙虎跟前的這批眼睛長得天上去的親卒。當然,這只是一個過渡,用不了多久,胡杞會真正的率領一支軍隊馳援於戰場之上。
「南邊的情況怎麼樣?」蒙虎回問道,他沒有回頭,眼睛繼續的看向北方秦嶺間的棧道方向。
「南邊的一股漢軍已經被我軍重重包圍,他們跑不了了,不過,這些漢卒的反抗相當的頑強,他們似乎是抱著求死之心來作戰的。」胡杞想了想,回答道。
「求死之心,胡杞,你說說看,他們為什麼會這麼做?」蒙虎轉身,面帶笑意問道。
「稟虎侯,依屬下和眾參謀的想法,這一股漢卒很可能是為了掩護北面之敵,他們的目的只是為了擾亂我軍的決策罷了。」胡杞挺了挺胸膛,大聲說道。
「分析的不錯,不過,這只是你事後得出的結論,為將者,首先要做的是料敵於先,也就是說搶在敵人的前面,把可能的結果都預測到,把可能的漏洞都補好,這才是一個優秀將領的作為。這樣吧,南邊的敵人你不用管了,交給范目將軍就可以了,你立即會同常慶將軍所部,連夜對南鄭城發動攻擊,記住,我要的不僅僅是一座城,你還要給我生擒敵首蕭何。」蒙虎沉聲命令道。
「諾,末將遵虎侯將令。」胡杞神色一振,大聲應道。他的心中激動興奮雜陳,這是蒙虎第一次以統帥的身份對他發號施令,從這個意義上說,是蒙虎認可了他成為一員戰將。
胡杞領令而出,帳中,蒙虎看著胡杞的背影,若有所思,他能夠百分之百的肯定,留在城中的漢軍首領是蕭何而不是夏侯嬰,這除了來自城中間作的情報外,還有他個人的直覺。
情報有真有假,它們能夠給予的只是可信度,而不是確切的消息,不過,直覺卻是一種奇妙的東西,它讓人無可捉摸,又讓人感到真真實實。
想了一會兒,蒙虎伏案在一卷皂書上寫了起來,然後抬起頭對著帳外叫了一聲,立即就有一個親卒大步而入,接過皂書轉身離去。
「夏侯嬰嗎?你以為出了南鄭就有路可走了,不,你錯了,在北面的秦嶺山澗,你會發現有大大的驚喜在等著呢!」蒙虎自言自語道。
九月十一日,凌晨。
城外的撕殺聲到天微亮之時已經漸漸平息,蕭瓊縱算再努力,也不能擋住十幾倍於己的秦軍的猛攻,二千餘漢卒,降者五百六十一人,其餘全部戰死,包括了蕭瓊在內。
與此同時,秦軍也正式開始了對南鄭城的攻城,為了這一天,秦軍上下已經等待了許久,一個月的積蓄,充足的時間讓秦軍所需的攻城器械和輜重悉數準備齊當,胡杞等將領要做的,只是帶著一隊又一隊的秦軍將卒衝殺陷陣。
「風,大風!」
「殺!」
叫喊著的秦軍將卒冒著箭矢前進,堅實的盾牌遮擋著來自城上的稀落的箭矢,在失去了二支生力軍之後,守衛南鄭城的漢軍只剩下了不到五千人,這其中還有相當一部分根本無法與敵作戰的老弱。
「報丞相,秦人已經在東城架設雲梯了,我軍快擋不住了!」
「丞相,南城一帶秦人正在填埋護城河,怎麼辦?」
城樓上,蕭何呆呆的靠著大鼓站在那裡,眼神木然,蕭瓊全軍覆沒的情景他看得真真切切,強烈的心痛讓他眼前一黑,一句話也說不來。
「丞相——!」
「丞相,你怎麼辦?」
親衛的驚呼聲已經越來越遠,蕭何的臉色剎白異常,他的嘴角正有一股殷紅的血跡滲出,為了支撐這個破敗的危局,他已經十數天沒有好好合眼了,現在,夏侯嬰的離去、蕭瓊的戰死、秦軍的猛攻一齊擁來,終於壓垮了蕭何脆弱之極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