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璣子忽然發難,卻是誰也沒料及。玉筱擔心對方傷了唐婉玲的性命,也不待多想,便即騰身追了上去,欲將他攔了下來,口中怒喝道:「璇璣子!你小子別要胡來!」
璇璣子冷笑道:「玉筱……你倒真是將你的好徒兒捧作了掌上明珠啊,她如此不肖,你卻還處處維護,真不知你這上清派首座是如何當的!」
「你說什麼!」玉筱仙子驀地大喝一聲,「嗤……」一道真氣化成的銳芒便往璇璣子截去。璇璣子也不同她糾纏,身形一折,便從旁繞了開去,轉而復又向蘇青雲衝去,口中道:「你是當真蠢鈍呢,還是被豬油蒙了心,到現在還瞧不出來。你那好徒兒動了凡念,好挑不挑,卻挑了蘇青雲這小子當做自己的情郎兒,她要投懷送抱作了人家的人質,那小子又怎會傷她性命!逢場作戲,演技如此拙劣,你卻還當真了!這等頑劣之徒,你還要來作甚!」
玉筱聞言身形一頓,這才回過神來,只因她先前心中擔心唐婉玲的安危,熱血上湧,情急之下也沒想得這許多,當下她猛地往唐婉玲瞪來,怒道:「玲兒,你……你……」也不該說些什麼。唐婉玲也不敢直視玉筱仙子,不覺低下了頭,滿臉愧色。
畢竟唐婉玲是上清派的大弟子,如今被璇璣子一語道破,被眾人知她上清派的大弟子竟然胳膊肘往外拐,這又讓自己的臉面往哪裡擱去。可玉筱又哪裡會公然數落自己弟子的不是,這便自然是承認了自己教徒無方,是以他橫眉一怒,便索性將這一通怒火全都撒在了蘇青雲的頭上,呵斥道:「你這小『淫』賊,卻施了什麼手段蠱惑玲兒!饒你不得……」說著身形一轉,便同璇璣子一道搶身殺來。而張、松二人見著璇璣子當先出手,再也管不了這許多,卻是早已從左右兩翼圍合而來。
蘇青雲眼見著前方光芒大盛,四掌門說至便至,情急之下,急忙將紫纓等人往後一推,喝道:「快走!」正待回身抵抗,卻不料四掌門齊聲呼喝,四道凌厲的銳芒便已然當頭罩下。眼前光芒刺眼,照得他睜不開眼來。眼下蘇青雲還沒有解封「鬼帝冥符」又哪裡是敵手。與此同時,便見著四道黑影從後方搶了上來,卻是鬼神四將,跟著「彭」的一聲巨響,氣浪激射,蘇青雲被當胸一撞,便即返身往後飛撞而出。
悟不得大笑道:「玉筱賊婆,是你教徒無方,卻賴到別人身上,好不要臉!」說著大吼一聲,便躋身殺去。赫連帝恨等人對望了一眼,點了點頭,也不再說什麼,縱身跳入了戰局之中。
如此一來,鬼、仙、佛三方的對峙之勢被璇璣子這麼一攪,便已然破去此間微妙的平衡。是以事到如今,仙、鬼雙方又哪裡還有什麼顧忌,頃刻間人潮湧動,喊聲雷動,仙道眾弟子同鬼道群魔便自一旁交上了手,不過眨眼之間,滿天人影無非,道法雷動,法寶紛飛,混亂已極。可眾人卻都無一例外地將佛門撇在了一旁。
「轟……轟……轟……」
在數聲巨響之後,張、玉、松、璇四人不覺齊聲呼嘯,紛紛往旁返身疾退。張凌子怒喝道:「好妖道,卻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一不做二不休,宰了他們!」話音方落,四掌門便立時擺了個架勢,手中指訣飛動,「彭」的一聲,天靈真氣沖天怒吼,沒入了那星芒之中。
「他奶奶的,賊道士又要……又要施展『十重釋靈』!」眾人驚呼連連,自上次南際山之後,人人都不免心有餘悸,急忙往後退了開去。如此一來,仙道眾弟子乘勢追擊,趁著群魔驚駭之際,幾個起落,便連斃數十人。
赫連帝恨上一步,大聲怒吼道:「他奶奶的,怕什麼!都到了這份上,為了我道之中興崛起,這死又何足道哉!」
眾人聞言,心中不覺豪氣上湧,便將生死都拋去了九霄雲外,群魔齊喝道:「不錯,殺了賊道士……殺了賊道士……」跟著四神將、何不醉等人渾身一震,紛紛站上前來,擺開了陣勢。蘇青雲站在一旁,冷眼旁觀,也不上前幫手,暗道:「哼,狗咬狗,再好不過了……」
張凌子冷笑道:「不怕死麼,好極!那日在南際山讓你等僥倖逃脫,如今卻沒這般走運了!」四掌門嘿然一笑,雙手抱圓一劃,叱道:「天靈神諭……」
「離婆離婆帝。求訶求訶帝。陀羅尼帝。尼訶囉帝。毗黎你帝。摩訶伽帝。真陵乾帝。莎婆訶……斷三界生死。消除一切惡趣。能滅一切災害。作一切事皆得安樂。寂靜如現在見佛。捨身祭佛,滅罪業!」便在在千鈞一髮之際,卻從遠處隱隱傳來了一陣陣梵音佛語。眾人一愣,心下不覺大駭:「七佛捨身滅罪箴言!」這才想起佛門眾僧還一直環視在側,不想自己便險些做了鷸蚌,便宜了那禿頂漁翁!
這「七佛捨身滅罪箴言」是為佛門大乘佛法之一,本名為「七佛滅罪箴言」,不過是一篇降災消罪的經文,並不是一門術法。但在達摩祖師自行參悟之下,便從中衍化了出了一道極為驚世駭俗的雙傷佛法咒訣。其中「捨身」二字,顧名思義,便是捨身度厄。此「箴言」捨身祭佛,先傷己,再傷人,殺業愈重,自己便愈墮法`輪之刑。只要是施咒者捨身降七佛,七佛護體,便能將對方施加於自己身上的傷害原封不動地反彈回去。既是己傷則其傷,己亡則其亡。便是說在此「箴言」之下,便是你修為再是如何深湛,術法如何凌厲,除非抱著與對方同歸於盡的決心,否則也只好能避則避,能逃則逃了。可這雙傷術法在一對一時才可大顯其神威,若被群起圍攻,雖也能傷敵,但卻不可致死。而雲枯等人深知這其中道理,這般做法,也不過是要拖延時間罷了。只要那日月星辰再行歸位,天劫消逝,便可保天下五百年。
眼下那呼聲畢,便但聽得「噹」的一聲,有若洪鐘長鳴,跟著遠處佛光普照,金芒耀眼,雲枯、了聞等四人腳下驀地生出一片金蓮。卻見四人緊閉雙目,盤腿坐於其中,頭頂法`輪徐徐旋轉,從中降下七尊金佛,與四人重疊相映,「嗤」地一聲,沒入了體內。繼而那四人身上波光蕩漾,泛起了一層淡淡金光,便宛若西天極樂佛祖。
雲枯、了聞、玄靜、玄真四人倏而睜開雙眼,齊聲道:「阿彌陀佛,我不如地獄,誰入地獄……」說著便即搶身攻來。與此同時,身後眾僧也紛紛按下雲頭,扎入了仙、鬼二道眾人之中,一番廝殺,又起高潮。
悟不得大罵道:「阿你奶奶個佛,你們四個老賊驢要入地獄自己抹脖子便好,卻要拉上咱們陪葬!」說是這般,卻也不敢以術法相攖。
眾人均知這「七佛捨身滅罪箴言」實是麻煩的緊,見著雲枯等人殺來,又不敢以術法還擊,只得左躲右閃,能避則避。這更是合了雲枯等四人的心意。仙、鬼雙方被這麼一攪,便登時大亂,在雲枯等四人術法的攢射之下,只得運氣抵禦術法,狼狽不已。
便在這時,璇璣子再也耐得不住,心頭怒火中燒,熱血上湧,大吼道:「好賊驢,瞧你先死還是我先亡!」雙手連連捏訣,呵斥道:「太虛劍意?星馳!」
劍芒閃耀,氣浪激射。七星神兵輪轉飛舞,點點寒光於半空交織,狀若一張大網,轉眼便朝了聞罩去。
但見了聞立於那劍芒之中,卻是忽然罷手,便任憑那凌厲的劍氣一道道地往自己身上斬來。璇璣子每斬下一劍,雲枯身上便皮開肉綻,鮮血淌淌。而他週身的金芒跟著一蕩,也不知發生了什麼事,璇璣子便悶哼一聲,身上相應的位置上便也多了一道劍痕。
「他媽的!你……你不要命啦!」張凌子大罵一聲,運起一口氣,將他撞了開去。璇璣子手中擎著神劍,渾身上下儘是劍傷,兀自喘著粗氣,狠狠瞪著了聞,一言不發。
「嗷……」龍吟震天,龍神附體。
忽而遠處「彭」的一聲巨響,雲枯雙眉一皺,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同時蘇青雲身上也是「彭」地一振,但在那堅硬的龍鱗之下,卻是毫髮無損。雲枯依舊佇立於原地,雙手合十,如何也不肯移步。
蘇青雲怒道:「大和尚,我同你無冤無仇,不想殺你,你快閃開!」
雲枯咳了一聲,吐出一口淤血,道:「阿彌陀佛……蘇公子,你為何如此執迷不悟,要陷天下蒼生於水深火熱之中,造此殺業!若你非要復甦了鬼帝,那便從老衲身上踏過去罷……」
蘇青雲喝道:「大和尚!你……你……」右手不覺一頓,便在雲枯的胸口處停了下來,卻是如何也下不了手。自他見著雲枯等人施展了那「七佛捨身滅罪箴言」之後,便讓仙、鬼雙方束手無策,而又見著那星芒正越縮越小,心中焦急。便欲自行去找尋那「封門」,可這時雲枯來阻,自己上哪,他便跟到哪。二人就這般交上了手,而但當他知道那「箴言」的厲害之處,情急之下便解開了饕餮龍紋。
蘇青雲與雲枯無仇,自不願傷他性命,但對方這般苦苦相纏,也不是個辦法。當下他歎了口氣,道:「李道長說得不錯,這天劫如今不破,五百年後又再會有第二個天劫,大和尚你保得五百年,又保得一千年?屆時仙、鬼二道還不是要爭得頭破血流,屆時還不是要重蹈覆轍?長痛不如短痛,雖這般做要殃及無辜蒼生,卻可保得萬世之寧。此番罪業,就由我一人來背負便好!」
雲枯點了點頭,道:「蘇公子說得不錯,但只要毀卻了『天師四寶』,那不就是『萬世之寧』?若蘇公子真是為天下蒼生著想,那還不是舉手之勞?」
蘇青雲一愣,卻是沒想到,不覺訥訥道:「這……這個……我……」雲枯歎道:「這般便對了,你心中因『仇』而生『邪』,自然是想不到這一點了,是不是?如此說來,你終究還是暗存私心……」
蘇青雲被雲枯問得啞口無言,也不知如何反駁,只得道:「大和尚,我拗不過你,你卻也別同我說這些大道理,鬼帝我定是要讓他復甦,這其間自有我的緣由,是為了復仇也好,不是也罷,你都不需要知道!你再這般阻撓,我……」跟著他沉吟了片刻,一咬牙,道:「得罪了!」
雲枯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道了聲「阿彌陀佛」,便緩緩閉上了雙眼。
龍神真氣倏而暴漲,「彭」的一聲,雲枯僧袍撕裂,猛地「噴」出一口血,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