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無力回天
張、玉、松、璇四人雖心知這「四靈仙劫」是為雙傷術法，不可頻繁使用，但眼下也顧不得許多，若再這般下去，那「封魂筆」便是要拱手送人了。
週遭煙塵滾滾瀰漫，化作一個巨大的蘑菇，沖天而起。朦朧之中，也見不著一絲人影。便在這時，那一團濃煙塵霧中倏而朝外噴射出四道細長的尾跡，於半空繞了一圈，便即消失殆盡。
赫連帝恨暗道一聲不好，閉起雙眼，大喝道：「冥眼照心，開！」指間飛速捻算，忽而身形一轉，踏風朝後疾馳追去。
待將至斷崖邊上之時，驀地收勢佇立，右手虛空一劃，玄芒閃處，一根通體黝黑，簡樸素雅的菩提古籐杖旋轉著徐徐降下。赫連帝恨右手順勢一抄，「彭」地一聲，奮力往地面上插去，跟著雙手交叉結印，叱道：「冥封天遁——四方！」
這菩提古籐杖世間僅此一柄，是由地藏王取自冥界地府血池之中生長的一株菩提樹的籐蔓所削制而成，這菩提樹不知生長了幾千年，以血池為土壤，精魄為養料，堅韌如鋼，邪氣森然，其中所蘊含的地煞之氣更為渾厚無比，是件可遇而不可求的絕世神兵。只因此杖太過妖邪，而被地藏王封於東海海藏『宿魂之地』中。後為赫連帝恨隻身一人闖入海藏中取得。
但見那古籐杖玄光爆射，兀自往下一沉，從末端分出四道幽藍色的光束，沿著地面一路蔓延而去，「嗡」地一聲，山體撼動，四面斷崖處猛地急速騰起一面藍色光壁，於高空逐漸閉合，竟是將整個山坪都封了起來。
高空之中，青、白、朱、玄四道光束正朝那逐漸縮小的缺口疾馳而去。赫連帝恨驀地大喝道：「爾等休想！」大吸一口氣，奮力催動，古籐杖登時左右劇烈抖動，那缺口閉合的速度既而猛增數倍。
忽然之間，上空光芒耀眼已極，四下裡一片慘白，什麼也瞧不見，看不清。跟著「噹」的一聲，缺口完全閉合。
赫連帝恨瞇著雙眼，暗道：「攔下了？」
不想話音方落，繼而「轟」的一聲，流光異彩，氣浪四散，光影之中六道人影從中往地面飛撞而來，紛紛落地。卻是秦嫣、四護法同紫纓。
「赫連老弟……你若是再快這麼一步，我等便是追不上啦……」
秦嫣從塵土中站起身，那上衣已然碎作縷縷絲帛，玉肌凝脂，曲線窈窕，春光乍洩，一覽無餘。可見其時高空之中的那一場凶兇惡鬥。
但見她娥眉倒豎，怒髮衝冠，一把扯下腰間的絲帶，往胸前一束，將雙手拇指相繼咬破，左右交叉，自肩胛沿著雙臂一路劃下，怒叱道：「血遁……」
「嗤嗤嗤……」暗紅色的真氣縈繞吞吐，兩道血痕瞬息間下沉消散，那渾身如凝脂般的肌膚之上猛地泛起一縷縷殷紅的血絲，縱橫交錯，密密麻麻，可怖非常。繼而她足尖一踏，也不再說什麼，「彭」的一聲，朝天上那四人急衝而去。
赫連帝恨大罵一聲，撤過古籐杖，道：「掌幡、鬼琴，你們兩個同我去……白骨、鎮魂，你們兩個給我看好了紫姑娘……」話音未落，已然身在半空，後邊公冶甫、閭丘晏緊追而上。
片刻之後，天空中一陣陣的巨響此起彼伏，光芒絢爛，真氣掀然，雙方已是鬥得不可開交。
與此同時，不遠處驀地騰起一團團腥臭而濃重的黑霧，其間陰風森然刺骨，一陣陣的鬼哭厲泣隱隱傳來。蘇青雲喘著粗氣，身處濃霧之中，什麼也瞧不見，便連遠處的打鬥聲也漸漸淡去，終而幾不可聞。週遭一片死寂，卓子均仍被他踩於腳下，兀自動彈不得，也覺不到他的氣息，不知到底是死了沒有。他望著那沒來由的霧氣，心想這定又是卓子均搗的鬼，不覺怒極，大吼一聲，「彭……」暗金真氣再而四下炸裂，激起陣陣狂風，將週遭的濃霧震了開去。跟著喉中一甜，又嘔出了一口血來。
眼下他那身軀已是到了極限，只要他每催動一次真氣，體內便有如遭了一次重擊，傷及五臟六腑而吐血。若不是靠他那堅不可摧的意志，只怕早已不支倒地，又哪裡能撐到現在。
只是那黑霧也甚是怪異，被這麼一震，不僅不散，反倒愈來愈濃，愈來愈重，飄飄渺渺地積聚而來，不一時，便連幾步之外的樹叢也都看不見了。蘇青雲心中煩躁，喃喃罵道：「好極，好極，我倒要瞧瞧你這打不死的東西究竟要耍些什麼伎倆……」話音未落，但覺腳踝上一陣吃痛，一雙手如鐵鉗般死死抓來，將自己右腳一點點地往上抬去。
蘇青雲橫眉怒目，罵道：「怎麼，你還捨不得死麼！」復又奮力往下踩去。不想饒是他已使上了吃奶的勁，卻是如何也踏不下半寸，反倒是被一寸寸越抬越高，忽然「咻」的一聲，猝不及防地仰面摔去。他心下大驚，右手忙往地上一撐，凌空翻了個觔斗，騰身落地。
卓子均雙手於地上又是撐，又是捶，忽而「啵」的一聲，那腦袋才從土裡拔了出來。跟著站起身，緩緩轉過了臉來。但見他那臉上血肉一片模糊，鼻樑塌陷，雙唇開裂扭曲，已然不辨面目，身上鮮血橫流，大大小小的儘是劍孔。饒是這般，卻跟沒事一樣。
蘇青雲一瞥之下，不禁嚇了一跳，倒是有點兒不敢相信，暗道：「這……這太也慘了，都是我幹的？」
卓子均自先前被蘇青雲一陣毒打，心中已是怒不可遏，抬起頭，惡狠狠地盯著他，一字一句的道：「臭小子，你當真是欺人太甚！沒你這麼打人的！好極，好極，能讓我以真面目示人，你還是第一個，卻也是最後一個！」
說著他緩緩抬起雙手，竟往自己臉上抓去，將那臉皮一塊接著一塊地撕了下來，繼而是鼻子，耳朵，雙唇……鮮血淋漓，要多噁心便有多噁心。不一會，整個面上驀地騰起一股黑煙，待那煙氣消散，卻見著一個五官全無，慘白可怖的面龐赫然乍現。
繼而週遭濃霧急速回攏，盡皆納入了他的體內，那身上密密麻麻的劍孔逐漸恢復癒合，十指指甲兀自延伸生長，滿頭的黑髮「呼」的一聲，化作烈烈黑炎，熊熊燃燒，便是幽冥惡鬼，也無他這般猙獰可怖。
「嘁……嘁……嘁……這才是『地煞凶魁』的本來面目……你小子既是見著了，那也離這死期不遠啦……嘁……嘁……嘁……」一聲詭異而沙啞的聲音自他的腹中響亮發出，瘆人不已。
蘇青雲陰沉著臉，又見著紫纓等人終是沒能逃脫，不禁喃喃道：「地煞凶魁……當真是個麻煩，若再這般下去，可是不妙了……」
忽然他雙眉一皺，暗道一聲不好，右足往地上一登，猛地飛身朝後退去。卻見卓子均右臂平舉，食指輕輕一彈，「嗡」的一聲，一股從所未見的渾厚氣勁急速殺來。
蘇青雲運起暗金真氣，身法已是極快，不想那股氣勁更快，後發而先至，只聽遠處「轟」地一聲巨響，炸出了個方圓六丈有餘的大坑。
其時便在那一瞬間，蘇青雲已是於掌間張開了一道護體氣壁，可那氣壁瞬息間便已被擊得粉碎，整個身軀遭那氣勁一撞，意識登時散去了大半，身不由己，朝高空衝去。
此時他身在半空，頭腦中昏昏沉沉，朦朧中見著卓子均不知何時已趕在了自己前面，右掌下撤，正對著自己。那掌心之間真氣匯聚，凝作一個玄色光球，愈來愈盛，愈來愈大。
蘇青雲心知方才只是那輕輕的彈指一揮，已撞得自己幾欲昏厥，若是再正面遭此一擊，非要斃命了不可。雖眼下雖四肢酸痛麻木，頭腦昏沉，但也只有強打著精神，大吼一聲，忍著那體內真氣的撞擊，叱道：「羅豐幽冥，天地煞氣。歃血威盟，盡歸吾身。地藏蓮池——冥尊！」
黑蓮凌空綻放，龐然惡鬼怒吼著往卓子均揮拳擊來。此時的蘇青雲自解開了那鬼帝冥符之後，修為已然臻至了仙級，所施法術已不再需要祭出法寶。張凌子等人破劫臻仙後也如這般，道法咒術，儘是順手拈來。
當下卓子均毫無畏懼，避也不避，獰笑道：「你道這般術法於我還有用麼！」掌間光球一撤，雙手當胸一拍，地煞真氣裊裊升騰，手臂分向兩邊一張，「彭……」已然抵住了那惡鬼的一對巨拳，竟是輕鬆已極。跟著他掌間驀地噴出兩道光束，貫穿而過，又是一聲轟然巨響，惡鬼消散，蘇青雲當胸一撞，鮮血狂噴，急速下墜。
「哈哈哈……先前的分子，在下如數奉還，該輪著我了！」但聞其聲，不見其人。地面之上又炸出了一個大坑，蘇青雲再度往空中拋射而來。
「嗖——」卓子均轉瞬便至。無數的地煞真氣排山倒海迎面捲去。蘇青雲指訣千變萬化，術法紛飛吞吐，饒是這般，卻是如何也奈何不得他，眼下自己只有挨打抵禦的分，盡敗下風。
此刻他心中無不老羞成怒，尋著個空隙，朝後急退數十丈，再也不顧什麼生死，雙掌凌空對著地面，猛地縱聲大吼。
「轟——」地面之上驀地裂開一道缺口，跟著一道如煙似水的玄色巨柱沖天而起，紛紛沒入他雙掌之中。
卓子均忽然歎道：「你自解開了那『鬼帝冥符』，繼而又動用『聚魂術』，以你凡人肉身，能撐到這般地步已是相當難得，你若再不斷吸納這地煞之氣，還當真嫌死得不夠快麼！」
「直娘賊！便是死也要拉你一塊陪葬！」
「轟轟轟轟……」瞬息間，又鬥了不下數百回合，這一次，二人卻是打了個平手，不分上下。
便在此刻，卻不料變故陡生，正當蘇青雲向卓子均疾衝而去之時，也不知是怎麼回事，那丹田之中轟然一炸，經脈猛地一縮，週身真氣竟於片刻之間散得無影無蹤，蕩然無存，體內空空蕩蕩，一絲氣勁都沒有。耳中轟鳴不斷，頭腦天旋地轉。跟著身形一滯，急速下墜。
四周風聲呼嘯，蘇青雲半瞇著雙眼，望著那漸漸遠去的浮雲，喃喃道：「便到此為止了麼……我……我就要死了麼……」
「不自量力……你要死，便成全了你！」
耳畔邊隱隱傳來卓子均的陣陣獰笑，卻見著他自上而下，逐漸迫近。蘇青雲雖心有不甘，但無奈自身真氣盡散，再也無力回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