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鬥法
煙塵滾滾，暗金璀璨，蘇青雲踏著光芒，破空沖天馳來。
眾人心中一沉：「來了……」
邙山四鬼站在群魔之前，將手一揮，瞠目咧嘴，齊聲獰笑道：「小的們……開戰啦！」
群魔聽得一聲令下，怒喝呼吼，各種神兵寶器紛紛朝天祭起，分作左右兩翼，向眾道殺去。
張凌子迎風而立，撤出龍淵劍，往前一指，叱道：「殺無赦！」道眾呼喝吶喊，也是分作兩撥，直攖而上。四鋒相觸，登時斗做一團，呵斥聲，咒罵聲，刀光劍影，鏗鏘不絕；道術咒法，眼花繚亂；血光四射，不斷有人從人群往下跌落，或傷或死，殘酷已極。正邪兩派於空中形成一個大圈，將張、蘇等人圍在中央，各自於外圍廝殺惡鬥。
與此同時，城中號角聲起，煙塵滾滾，縱橫阡陌，無數羽林方陣紛紛往眾人下方四面聚合。
「放箭！放箭……」
「嗖嗖嗖嗖……」弓弩箭矢攢射，瞬息間，箭雨滿天紛飛，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如此一來，天上又是一翻大亂，更增凶險。但聽慘叫聲此起彼伏，不斷有人中箭跌落。
「他奶奶，這些狗官兵忒也煩人……兄弟們，同我殺將下去……」群魔中一陣應和，分出幾百來人，捻訣施法，呼嘯著扎入了眾軍之中。但見那軍中方陣登時被沖得散亂，光芒炸裂，土石紛飛，悲號陣陣，人仰馬翻，週遭樹上，屋頂上，大街上四處都是屍體。
「哈哈……過癮，過癮，老子一掌斃了十個……」
「十個算什麼，我一拳便殺了二十個！」
「嘿……小崽子，咱倆來比一比，瞧誰殺得多，誰輸誰變叫對方一聲老子……」
「彭彭……」數座民房瓦解炸裂，幾戶無辜百姓登時慘死。
「他媽的，妖道，不得濫殺無辜！」
天空之上，仙道道眾見羽林軍眾逐漸不支，戰火不斷波及無辜居民，凌霄派這邊有人大喊道：「龍虎宗的師兄弟，我等同你們前去助陣……上清派的仙子們來後邊掩護，靈寶派的眾弟兄，你等同興善寺、薦福寺、廣仁寺的賊禿……啊不是，是大師們於此堅守陣地……」一聲呼喝，眾道士紛紛按下雲頭，往城中掠去。
「別讓臭道士下去了……」群魔之中又有一撥人馬追了下去。至此，眾人由天上又打到了地下，整個局面愈加不可控制。
雲枯禪師站在雲端之上，皺著雙眉，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你等下去罷，勿讓妖道再傷無辜……」那十八個法僧微微稽首，駕雲往下疾馳而去。
「不好！十八法僧下來了……」
魑瞥了一眼，回頭道：「魍魎，你們兩個也下去……」
魍魎二人嘿然一聲怪笑，倏而幻做兩道黑煙，憑空消散。
張凌子凝望著整個洛陽城，暗道：「若再不快點殺了那小子，這洛陽城怕是要毀了……」跟著撤過龍淵劍，手中指訣變化，指著蘇青雲道：「老夫也不同你廢話，動手罷……」同松、玉二人使了個眼色，正待群起發難，卻不料斜刺裡「彭」的一聲，卻是那塔樓塌了半邊。
「那小子歸我了，誰要插手，勿怪在下不念同門之情！」風聲響處，璇璣子急速衝來。七星神兵於他身後排作扇形，緊緊相隨。
「璇璣子，你休得胡來……」張、松、玉三人立時御風分三面向蘇青雲包抄而去。
「張老兒，你上哪裡去……」黑煙飄渺，魑突然擋在了張凌子跟前。
「松靈老道，同小女子玩一玩如何，嘻嘻……」同時松靈道人也被魅截了下來。
忽然白光一閃，「噹」的一聲，凌波仙子手中持著個晶瑩剔透的鈴鐺，攔在了玉筱仙子的面前：「師姐，二十年前未見，別來無恙……」
玉筱仙子眉頭一皺，道：「師妹……你當真要同這妖人一夥麼！你若踏出這一步，便再也不能回頭了！」
凌波仙子不禁回想起了二十年前那生不如死的情景，娥眉一橫，怒道：「我還會信你麼，自二十年前的那一刻起，你們已容不得我回頭了。如今我念同門之情，最後叫你一聲『師姐』，至此之後，你我恩斷義絕！」
「你……」凌波仙子二話不說，手捻訣咒，鈴鐺「叮叮」作響，白光吞吐，搶身攻來。
轉眼間，那邊六人已鬥了起來。張、松、玉三人無心戀戰，只想盡快殺掉蘇青雲，卻不想被對方趁虛而入，連敗下風。那三人無奈，只得專心迎戰。
蘇青雲見著凌波仙子加入了戰局，大驚道：「仙子，你怎麼還不走……」
「小子，往哪兒看……小心了！」說話間，殺風撲面，璇璣子已然欺至身前。蘇青雲一驚，歎了口氣，收心聚念。
「七曜術——星馳！」璇璣子指訣飛速變化，驀地一滯，渾身精光大盛，口中喃喃道：「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瑤光……」背上那七柄神劍應聲依次飛入手中，如此輪番旋轉，一氣呵成。
「砰砰砰砰……」但見他手臂急速揮動，寒光閃耀，劍氣飛舞，不過眨眼之間，已斬了不下數千劍。蘇青雲將真氣盡皆運至掌心，張開了一道氣壁，死死抵擋，毫無還手之力，被璇璣子一路往地面上逼去。
「卡……」那氣壁再也承受不住，裂痕一路蔓延開去。璇璣子狂笑道：「小子，數日不見，怎地這般不濟……」蘇青雲被如此壓制，心中也是惱怒非常，眼看著背心距地面不過數丈，他忽然猛地一聲大吼，將丹田內二股真氣瞬間融合，左手一把抵在右臂之上，憋住一口氣，喝道：「你別欺人太甚……爆！」
「轟……」一股暗金光柱從地面向天空爆射而出，璇璣子身不由己，被那氣勁一撞，如箭離弓弦，往天上飛撞而去。眾人無不駭然，四下散去，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登時現出了空洞。
蘇青雲大喝道：「你要打，好極，我奉陪到底……」反足一登，地面猛地下陷，「嗖……」身形憑空消失，驀地出現在璇璣子跟前，一把揪過他的衣襟，怒喝道：「冥冥天地，唯吾獨尊，三界馳騁，步虛逍遙。弒神裂魂——崩！」波光蕩漾，四面聚合。
璇璣子被困在那光罩之中，體內三魂七魄撕扯斷裂。他強忍著痛楚，狂笑道：「好……小子你可當真心狠手辣！可這卻還困我不得！」默念口訣，將週身天罡真氣提升至極限，大喝道：「破！」
「嗡……」那光圈只是微微蕩了一下。璇璣子這下無不大駭。原來自蘇青雲掌控了那地煞邪氣，又與體內的天靈仙氣相互融合以來，二者一陰一陽，相互循環，生生不息，有道是「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聲萬物。」以那渾厚的地煞氣激化天靈氣，使得二者瞬息暴漲。在此之下，璇璣子那天罡真氣不過是汪洋中的一瓢水罷了。他哪裡又想得到蘇青雲曾去過那幽冥鬼域，又活著出來！以他眼下的修為，早已非之敵手。
放眼四周，流光箭矢，轟隆陣陣。群魔見著蘇青雲一舉制住了璇璣子，無不大受鼓舞，士氣高漲，各個奮力廝殺，早將生死置之了度外。仙佛諸人雖是連連敗退，但人多勢眾，一波接著一波，竟玩起了車輪戰。左上方魑魅分斗張、松二人，仗著自己一身詭異的邪術，只是四處飄忽遊走，尋著空隙，暗放冷箭，難纏不已。那二人邊追邊打，被耍得團團亂轉，嘴中污言穢語，層出不窮。右下方魍魎協同群魔惡戰十八法僧，雙方均不分勝負。正前方卻是凌波、玉筱二仙子兀自鬥得不可開交，那兩人本出同門，雖是師姐妹關係，但道行修為均不分上下，鬥了半天，彼此半斤八兩。而至於那玄真法師，自從敗與了蘇青雲，又見著這般場面，早嚇得躲了起來，至今去向不明。
眼下蘇青雲揪著璇璣子，卻早已是殺紅了眼，怒喝道：「今日便讓你去閻王那轉轉！」說著左手並作劍指，磕破食指，吹出口氣，將鮮血幻成一縷縷紅絲，凌空劃了一道血符，叱道：「幽門，三尺通鬼域。冥地，羅酆地府開……」
「阿彌陀佛，蘇公子，得饒人處且饒人……」
蘇青雲一頓，怒喝道：「我饒了他，他卻能饒得我麼！賊和尚，少裝聖人……欲吐地藏——黃泉……」
「罪過，罪過……南無——喝囉怛那——哆囉夜耶。南無——阿唎耶。婆盧羯帝——爍缽囉耶……」雲端佛光閃現，一尊巨大無比的金佛驀地出現在蘇青雲的身後。正是大悲咒，只是那金佛巨大無比，較之玄真之前所施展出的，簡直是天壤之別。那佛手縱橫數丈有餘，鋪天蓋地，朝他合十拍來。
蘇青雲大吃一驚，忙撤了咒術。與此同時，璇璣子趁著空隙，一聲清嘯，將真氣逼出體外，轟然炸裂，他藉著那反衝之勢，往後疾馳脫身。蘇青雲卻受氣浪一撞，反倒往那佛手掌心飛跌而去。
烈風呼嘯，佛光吞吐，巨掌合攏。
便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但見金光中玄芒爆射，鬼頭印沖天祭起：「羅豐幽冥，天地煞氣。歃血威盟，盡歸吾身。地藏蓮池——冥尊！」
「彭……」黑蓮綻放，一個與之比肩齊高的怒目惡鬼憑空而現。四掌相對，勢均力敵。
眼下二人凝神聚意，不斷催動真氣，額頭上汗水涔涔，苦苦支持，不論哪一方稍有鬆懈，便立時會被對方的氣勁震傷經脈。眾人眼看著這般場面，心下無不駭然，這已然不是自己所能及的鬥法了。
雲枯禪師皺著雙眉，暗道：「這少年好生了得，年紀輕輕，幾已臻至了散仙之境，再這般耗下去，於雙方卻都沒甚好處……」
蘇青雲也是這般心思，且因自身束縛未解，隨著地煞氣勁愈來愈強，那兩道玄字刻印已開始隱隱作痛，再不收手，卻要傷及自身經脈。於是高聲道：「大和尚，要再這般下去，便是耗至明日，仍不分上下，於你我都無甚好處，不若咱們一起收手……」
雲枯點頭道：「蘇公子所言極是……」
「收！」二人齊聲高呼，同時撤去了咒術，金佛惡鬼，登時消散。
群魔見著蘇青雲竟轉眼間大敗璇璣子，又與雲枯打了個平手，無不振奮人心，紛紛大喊道：「臭道士，識相的便夾著尾巴快走罷，若不走，你等仙道今後怕是再也難於玄門之中立足啦！」
張凌子等人見狀，不禁暗道：「連雲枯禪師都奈何不得他，這軒轅劍使當真是名副其實，短短數日不見，竟能與我等平起平坐！若今日不除，放虎歸山，日後必成大患！」
璇璣子方揀回了條性命，不免仍心有餘悸，想著自自己修道以來，還從未得如此狼狽。可他生性噬殺，對手越是厲害，便越有殺的價值。這般想來，心中便愈發的亢奮，嘿然笑道：「諸位！這小子眼下單憑我等修為已是奈何不得，這洛陽城今日是毀了也好，塌了也罷，在下可是管不著這許多，該是認真的時候了。你等若真想殺了那小子，便不要再有顧忌……這『四靈仙劫』……還是解了罷……」
眾人心中一沉，均默然不語。
張凌子歎道：「想不到如今竟要為這小子解開『四靈仙劫』……罷罷罷……」轉過頭，高聲道：「松靈老弟，玉筱仙子……動手吧！」
四人一聲呼嘯，不再戀戰，各自賣了一個破綻，回身往高空上疾馳而去。
但見張、松、玉、璇四人分立一端，指間玉清訣、太清訣、真君訣、日辰訣、天門訣輪轉變化，齊聲大喝道：「七星北斗，二十八宿，吾從天命，自縛封魂。今稟昭天靈，破此劫，渡生死，步虛扶搖登仙，四象輪迴，伏妖誅魔！」
「青龍劫——破……」
「白虎劫——破……」
「朱雀劫——破……」
「玄武劫——破……」
魑魅魍魎失聲道：「不好！那四個老道要破劫臻仙！快……快阻止他們！」
群魔嘩然，無不大驚失色，也不管這許多，天上地下，紛紛往那四人狂湧而去。卻是已然晚了。
但見天空中青白朱玄四色真氣相互交織吞吐、縈繞盤旋，滿天流光暗湧，氣浪激盪。
「嗷……嗷……」瞬息間，但見一隻青龍、一頭白虎、一隻朱雀、一隻玄武分從張、璇、玉、松四人身後怒吼著沖天而起，繼而於蒼穹環繞一周，「轟」的一聲，極速下落，紛紛沒入了眾人的體內。
「嗡……」氣浪四散噴射，波及方圓數百里，久久方才散去。浮雲飄渺，衣袂翻飛，四靈印記幻彩流動，栩栩如生。雲端之上，四人凌空傲然而立，渾身微光熠熠，天靈仙氣繞體瀰漫，宛若天神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