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馳興奮的抱著揀來的便宜兒子凌別,回到家中。剛踏進家門,還沒來得及向夫人報喜,就迎來一陣責問。
「你個死鬼,剛才上哪裡去了,一回來提個豬頭就跑,是不是又跟那看城門的李立到聚寶坊鬼混去了啊~~」
見夫人發怒,凌馳連忙從實招來。把從豬群救兒,到吳明取名的經過,原原本本倒豆子般交代了出來。看不出,這樣一個五大三粗的壯漢,還是個懼內之人。
凌嫂見了嬰孩,頓時轉嗔為喜,接過小凌別,抱在懷裡摸了又親,親了又摸。稀罕的不得了。高興歸高興,到底女人家就是比男人細心,凌嫂一接過凌別,就打發凌馳到隔壁養著奶牛的李家去討點牛奶來喂孩子。可不是麼,凌別除了在草堆裡,莫名其妙的吞了幾口豬口水外,一天下來滴水未沾,換了普通嬰孩,早就哭鬧不休了……
凌別舒服的躺在凌嫂的懷中,喝著溫熱的牛奶,看著凌嫂充滿母性光輝的臉龐,凌別突然發現,其實凌嫂是一個很好看的女子。這麼漂亮的女人怎麼會看上其貌不揚的凌馳呢?凌別心裡的確有些納悶。直到幾年之後他才知道,原來凌嫂本名叫何紫嬌,何家世代經營花卉。有一天,紫嬌姑娘正在自家花園裡澆花,突然一隻大黑豬撞爛了她家的籬笆,闖進了花園內,對著院子裡的花草就是一頓狂拱,紫嬌妹妹看見黑豬兇猛,竟也不怕,反而快步上前想要驅趕黑豬。紫嬌姑娘的粉嫩小拳,雨點般落在黑豬身上。黑豬拱泥正拱的高興,覺得有一雙細嫩的小手在自己身上不停的「撫摸」著。回頭一看,霍~原來是個大美女。黑豬的春心萌動了。泥也不拱了。直接拱美女吧。紫嬌哪裡是黑豬的對手,沒幾下功夫就給壓在了黑豬身下,動彈不得。正當紫嬌妹妹以為自己要被黑豬狂拱之時,一個黑臉大漢突然衝到,三兩下就敲暈了黑豬,告了個罪,拖著暈豬從就破牆邊走了出去。經過此事,二人一來二去,最後結成了一段姻緣。那頭大色豬,也因為歪打正著,牽線搭橋有功,而被凌馳給留了下來,養在家裡充作種豬,享盡齊人之福……
時間,就在歡笑和快樂中飛逝著。
一歲不到的凌別,就已經能走能跑,甚至還能騎著家裡的大黑豬滿院子的轉悠,這種神童之舉立刻迎來街坊鄰居如潮般的讚許,也讓凌馳夫婦倍感臉上有光。
二歲的凌別,就開始被凌馳帶著看殺豬,按他的話來說就是,子承父業,就要從娃娃抓起,當年爺爺就是這麼帶著他的。凌別無奈,只得跟著爹爹去看屠豬。說實話,凌馳的殺豬刀法十分精湛。普通人殺豬,起碼要動用三人,兩個大漢分別困住四肢,一人放血。而凌馳,只一人,就能包攬多人合作才能完成的工作,而且還做得又快又好。因此,他也成了永樂王府的御用殺豬男。每次王府裡大擺筵席,宴請賓客,都要招呼他過去殺豬。
三歲時,老學究吳明來訪,在凌母面前把凌別誇得天上少有地上無雙,說是要教他學問。凌母也覺得孩子將來當個大學士比殺豬有出息,於是,凌別每天的功課,就由觀看白豬被屠改成了與老神棍鬼混。呃~凌馳對於這件事投了堅決反對票。可惜反對無效。就這樣,凌別每天早上天沒亮,就跑到吳明那兒。一老一少兩人神神秘秘,不知道在鼓搗些什麼。
四歲的凌別,依舊整日在吳明那裡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吳明在去年就以老邁為由,辭掉了書院的教席之職,在家頤養天年,順便教授小凌別。可是熟悉吳老爺子的人都發現。老爺子這兩年不但沒見老,反而越發精神起來。最顯著的改變是,本來一口參差不齊的黃牙,竟然變成了滿口整齊白牙。對此,吳明只能無奈的解釋,那是他體質特異,小時候沒有換過牙,現在,才剛換牙呢。
凌別五歲時,吳明老道對外宣佈自己勘破造化立地成仙,已是地仙一流人物,而凌別,則是他的開山大弟子。此事立即驚動了永樂王,當吳明在王爺面前露了幾手火中取栗,暗箱猜物之類的小把戲,再順手醫好了王妃的頭痛頑疾之後,立即被王爺禮聘為王府供奉,敬為上賓,享受奢華待遇。凌別的身份,也隨之水漲船高。
凌別六歲,凌家又添一女,老神仙吳明再次發揮他那爛俗的起名本領,此女取名『凌馨』。凌母大喜,硬要把才出生還沒滿月的女兒也塞給吳明當徒弟,吳明無奈,望向凌別,見凌別立於其母身後微微頷首,當下就收下了這個記名弟子。說是等孩子長大點再正式收徒。
可是,沒過多久,凌家就出了大事。未滿百日的凌馨,竟然失蹤了!
凌母正在家中哭哭啼啼的向官差說明女兒失蹤經過
「嗚嗚嗚~~我那苦命的女兒啊,她還不滿百日啊!就這麼沒了~嗚嗚嗚~我也不想活啦~~嗚嗚嗚~」
官差汗顏,但也只得耐心聽著。此家男主人是一狠人,身兼王府專用殺豬男一職。一手屠豬刀法出神入化,無豬能敵。其長子更是了不得,那是老神仙吳明的開山大弟子。傳說中神仙一流的人物啊。連王爺都對吳老神仙恭敬有佳,那哪是自己一個升斗小吏能得罪的起的。又想到如是不能偵破此案,就是這些人都肯放過自己,王爺那裡也交不了差啊。自己怎麼就攤上了這件不討好的差事了呢。
正在官差自歎倒霉,凌母不知所云的當口,凌別終於看不下去,出聲道:「娘呀~你還沒說妹妹當時是怎麼不見的呢。你不說清楚,官差大哥怎麼幫你找回妹妹呀。」
凌母看見凌別,哇的一聲抱住凌別大聲嚎哭起來。許久,才抽抽泣泣的說道:「今日午時剛過一刻,我本在前院裡做針線活,馨兒那時候就躺在我身邊的搖籃裡,睡得正香。後來,我想到廚房燒的那一壺水差不多該開了。便放下活計,去廚房倒水。等從廚房回來,還不到半刻功夫,就看到前院門大開著,我的馨兒就不見了~嗚嗚嗚嗚嗚……」
官差擦了一把急汗,說道:「嫂子莫急,孩子既然是在短時間內不見,這顯然是一樁有預謀的拐帶事件。我再問你,這幾日你在家中,可曾見過什麼可疑人物,可有外人來訪?」
「可疑人物……外人……沒有啊,就是和往常一樣,和街坊鄰居嘮些個家常,沒見有什麼可疑之人。」凌母茫然道。
官差一看凌母這糊塗樣,就知道再問也問不出什麼名堂精。於是便道:「嫂子,那你再好好想想,這幾天都遇到些什麼人,說過些什麼話,我先去附近幾家問問,一會兒再過來,你看成嗎?」
凌母點頭哀歎,官差起身,向吳老道行了個禮,便帶著兩個衙役到附近問案去了。
見到母親如此傷心,凌別正想上前安慰幾句,只聽得街外一聲震天怒吼,一個豹頭環眼,鬚髮虯髯的黑臉大漢衝進院來。手上,還提著一把血淋淋的屠刀。不用說,這是凌馳回來了。
還沒待凌馳問話,凌母就哭唧唧的奔到凌馳懷裡,哭訴起來。而凌遲,則傻愣愣的提著屠刀,站在原地,嘴裡喃喃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
凌別一見這對公母如此六神無主之態,徹底無語。看來尋回妹妹這事是無法指望他倆了。隨即,向站在一旁的吳明使了個眼色。
吳明立即領會,清了清嗓子,對凌馳夫婦說道:「賢伉儷莫慌,我觀馨兒之氣數,乃是福緣至深之象,斷斷不會因這點小災小難有所差池。馨兒也算是老道的弟子,此事有老道我包下了,定幫你二人尋回愛女。」
凌馳大喜,這兩年吳明老神仙的名聲闖了出來,在坊間更是被傳的神乎其神。,他可不敢再對吳明大大咧咧的了。當下拉著妻子對吳明鄭重下拜。恭敬道謝。
吳明大刺刺的受了二人一禮,撚鬚微笑,開口道:「起來罷,我叫凌別去裡屋問些事,過會兒再來與你分說。」說罷,領著凌別向裡屋走去,只留下凌馳夫婦在前院長噓短歎不已……
一師一徒來到裡屋,吳明道:「師尊……」
話音未落,就被凌別伸手制止「在外不必多禮,我可不想太過驚世駭俗。」
吳明乖乖應了聲「是」
看著面前這個便宜徒弟,凌別不由回想起當日吳明拜師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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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三年前,老學究吳明忽然來訪,騙得凌母應允,說是要把凌別帶到家中,教他學問。
老學究帶著小凌別,漫步向自己家中走去。凌別感到老學究攙著自己的手上微有汗漬。並且,在微微的顫抖著。凌別明白,老頭兒終於忍不住了……
待到家中,老學究謹慎的關好門窗,面對凌別,納頭便拜。
「萬望上師慈悲,收我為徒,我願終身侍奉上師左右,鞍前馬後,以盡犬馬……」
凌別看向老人,老人雙膝跪地,略微佝僂著身形,一臉希翼的望著凌別。雙眼,有淚光。
凌別此時也不說些「吳爺爺,我不是什麼上師啊」,「吳爺爺,您說什麼呀?我聽不懂。」之類的蠢話,那簡直是在侮辱雙方的智能。他只問:「你為何要修真?」
吳明整了整衣襟,正色道:「弟子年輕時常想,人生百年如白駒過隙,轉瞬即逝。若是人能突破凡塵束縛,立於寰宇之內,該是一番何等精彩景象。又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幾片道書殘頁,修煉至今已有五十餘載,仍是不得其法。望上師慈悲啊。」
凌別沉默不語,仔細思量因果得失。
凌別前世為了不沾因果,採取了避世的消極態度應對一切事務。可是當天劫來臨,最後凌別還是被迫在倉促之下迎戰。雖然在最後關頭運用與自己心神相合的日月雙劍自爆逃過一劫,但也被逼的功力盡失,不得不轉世重修。重生之後,凌別多次考慮過這個問題,雖然一直想不通其中之關竅,不過有一點,他卻十分明了,那是他用性命換來的教訓——不能逃避。
既然準備直面挑戰,那麼有些事情就必須要未雨綢繆了。自己幼兒之身,諸多事情不便。此時就需要有一個能夠信得過的人替自己代言。再觀這老者吳明,憑著幾片隻字片語的殘頁,修煉五十餘年,資質雖然偏低,心性倒也有些可取之處。更兼年老持重,如再仔細琢磨一番,那影響力可就不是自己一個弱質孩提能比的了。瞬間,一套職業神棍養成之法在凌別心中形成。
定計之後,凌別正視老者,開口道:「不錯,誠心可嘉!最後提醒你一句,修者世界並非如你所想像那般美好,其中艱險實難以言語涵蓋。如此,你還要拜師嗎?」
「弟子虔心求拜,望上師成全!」
「果真不後悔?」
「弟子無怨無悔!」
「既如此,你磕頭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