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父母官員1
何倩微紅的臉笑了笑：「還……還不到吃飯的時間，陳老想下去四處看看，飛仔好像是跟那兩個姑娘玩去了。」
德福微皺了一下眉頭，然後苦笑著道：「這個長不大的傢伙，什麼時侯才能稍微懂事一點啊？」
何倩微微一笑道：「那車不太像出租車，那人也不太像出租司機，飛仔是……」
志強嬉笑著道：「嘿嘿，那車還真是出租車，那人也真是出租司機，飛仔是阿福的表弟，一個專門給身邊人帶來麻煩和快樂的傢伙。」
何倩笑了笑道：「表弟？聽介紹他不是廣州人嗎？」
德福笑了笑道：「我生在廣州，長在香港，也是半個廣州人呀！我爸年輕時酷愛汽車，因為當時家裡沒能力買車，所以他中學一畢業就進汽車修理廠做了學徒，不到三年就成了修車的高手。一天下班回家途中看到有人在街頭演講，愛湊熱鬧的他就跑過去聽，演講者說現在祖國建設急需人才，號召有知識有技能的熱血青年都到內地去。那位演講者的口才一定非同凡響，我爸一聽完就報了名，然後不顧爺爺的反對來到廣州，進了我媽工作的那家汽車修理廠。」
何倩點點頭後，志強又笑著道：「那時正值大躍進，阿福他爸一邊沒日沒夜的工作，一邊不停地給報紙雜誌寫詩，廣州市舉行的詩歌大賽上還得過獎呢！」
德福笑了笑又接著道：「這樣的好日子過了兩年，60年的苦日子就來了。我爸餓得飢腸寡肚時，只好厚著臉皮給家裡寫信，爺爺說他自作自受不用管，奶奶就偷偷給他寄來一千塊錢。我爸平時在廠裡很受大家關照，因此一拿到錢就上街買了兩條魚、兩隻雞和十斤肉，煮了一大鍋飯準備請同班組的同事來開開葷，不料菜剛放進鍋裡不久，其它班組的同事也不請自到——呵呵，我媽就是其中一個。」
志強點點頭道：「對這一點你們可能難以理解，我小時侯卻體會很深。那時我家的肉票經常讓給有錢的人家，家裡往往兩三個月不開葷，每次遇到家裡煮肉時，那一絲一縷的香氣先進入鼻孔，然後進入五臟六腑，最後再進入大腦，兩隻腳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灶台前。」
德福點點頭又接著道：「我媽其實是個很要面子的人，到香港後從來沒有人敢小看她，可那一次她就那麼聞著香氣走來了，一來就軟軟地靠在門框上，不一會就暈倒了。我媽年輕時也像何主任這麼漂亮，是他們汽修廠的廠花，所以常跟我爸一起參加文藝演出，短短兩個月不注意，我爸當時幾乎認不出她來。聽我爸講，他把我媽從地上扶起來時，我媽那樣子幾乎讓人分辯不出年齡，看五官像是一二十歲的阿妹，看體形又像是三四十歲的大嬸，看皮膚則像是五六十歲的阿婆，那張腫得發亮的臉似乎指尖一碰就會捅出水來。」
志強沉聲道：「阿福和飛仔的外公一共生了八個子女，阿福媽是老大，飛仔媽是老二，全家人就靠外公和阿福媽兩人的工資生活，為了讓年幼的弟妹吃飽一點，阿福媽當時已經全身水腫。阿福媽頭天晚上沒吃飽，當天早上一點沒吃，中餐錢又給了要去上學的弟弟，到她昏倒時已經餓了整整一天，這對一個病人來說哪受得了啊？」
何倩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對德福笑逐顏開道：「他們就這麼開始戀愛了？還蠻浪漫的嘛！嘿，說來聽聽！說來聽聽！」
德福哈哈一笑道：「算了，算了，他們的戀愛故事就像現在的電視連續劇一樣無聊，總之他們一年後結了婚，先生下我姐，然後又生下我。因為伯父生了四個都是女兒，所以我在家裡便有至高無上的地位，爺爺一聽我出生，馬上就給我爸寄來兩萬塊錢。不料剛過了兩年好日子，文革又開始了，我爸突然從愛國同胞變成了特務間諜，幾次被造反派打暈過去，後來在兩個姨父的幫助下，才帶著我們連夜坐船逃回香港。」
沉靜好一會之後，何倩對德福微微一笑道：「你有一段這麼不幸的經歷，為什麼還要回大陸來做生意？把分公司設在廣州，是因為斷不了母親家的那份親情吧？」
志強笑著插嘴道：「這當然也是一部分原因，其實在商言商，主要是因為大陸政策變了，他來這邊做生意比較容易發財。就說這一次的事，只要縣裡給的條件合適，他還可以來青山這種窮山溝做事呀！」
德福笑著點點頭：「我家是一個建築世家，爺爺和伯父一輩子都在搞建築，我爸回到香港後也轉行做建築，我在大學裡學的還是建築。在香港那種彈丸之地，建築公司的發展空間比較有限，看到大陸的建築市場紅紅火火，我一進公司就主張向內地發展，我媽也希望我能代替她照顧年邁的外公外婆，於是我就回到了廣州。」
何倩點點頭，又微笑著道：「看你這麼精明，生意一定做得不錯吧？」
德福嘿嘿一笑道：「不瞞你說，最初幾年我因為不瞭解大陸的現實，一連做虧了幾個項目。爺爺擔心長此以往會拖累全家，去世前就將家產一分為二，父親隨後又將自己那份一分為二，讓我一個人獨自瞎撞。德福公司成立之後，生意只能算是馬馬虎虎，直到阿強過來做經理，公司才一年一個樣，所以要說精明，你的老同學才夠精明呀！」
何倩瞟了志強一眼後，笑盈盈地對德福道：「他小時侯那才叫精明哩！我們一起讀書時，他一放學就去街上擺地攤，每天中午傍晚擺兩三個小時，一年下來比他爸媽還賺得多。」
德福張大嘴巴道：「每天如此？以前我也聽志強說這過事，總以為他是偶爾玩玩，像我和姐姐假期打工賺零花錢呢！嘿，阿強，既然擺地攤那麼容易賺，怎麼不叫你爸媽也去擺，這樣一來家裡不是賺得更多嗎？」
何倩笑著道：「他賣的東西都是自己家生產的，爸爸做的刀斧鋤鏟，媽媽做的衣褲鞋帽，爺爺奶奶做的玩具飾物，沒有家裡人整天做，志強拿什麼去賣啊？」
德福點點頭後，志強又接著道：「以前，家用鐵器在商店很少有賣，多半是顧客拿著廢鐵上鐵匠鋪做，如果家裡沒有現成的廢鐵，還得先到廢品站去買，這樣來來回回要跑兩三趟。做衣服就更麻煩，先要去商店買布料，然後把做衣服的所有人都帶到裁縫鋪量尺碼，如果哪位家人不能親自來，就只能指著街上的某個行人說跟他個頭差不多，費工費時還做不出合身的衣服。我想出擺攤的主意後，爸媽做的東西根本不夠賣，於是又把以前爺爺為弟弟做的玩具、奶奶為妹妹做的飾物拿去賣，一試果然銷路不錯，臥病在床的爺爺奶奶馬上教我們幾兄妹做，最後全家人忙得不亦樂乎還是不夠我賣。」
「對對對！我記得為了買一個布娃娃，跑了幾趟都沒買到，最後還是你把布娃娃帶到學校交給我的。」說到這裡，何倩突然長歎一氣道：「嗨，如果不是你爺爺奶奶病逝前花了太多醫藥費，你爸爸又病得不能掄大錘，你們家當時就可以發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