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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六十二章 :覆沒 文 / 大篷車

    天色微明,黑雲罩地。山野之間,風聲漸急。這夏深秋初之際,大風吹過,草伏樹搖,嘩啦啦作響之音,如同喪曲一般,伴著烏桓人一路踉蹌前行。

    蘇樸延與烏延二人,帶著這一隊不整不齊兵,已是堪堪走了一個時辰。自饒樂水大敗,連續趕路已是一天一夜了。此時人困馬乏,肚中飢餓,人人俱是面色木然,機械的挪動著兩腳,向前移動著。前面究竟等待著他們的是什麼,誰也不知道。

    天雖轉亮,但雲層卻是愈發堆的厚了,抬頭望去,一層層,一團團的,已是連成一片,天地間昏暗不明。空中的濕氣越發重了。

    蘇樸延看看籠罩的烏雲,心頭也是一片灰暗。轉頭四顧,見眾烏桓兵俱是瑟瑟而抖,勉力而行,心下難過。對烏延道「且等過了河,便尋個所在,先自歇息一下再行」烏延點頭,望著前方,道「估計再有一個時辰便能到那河邊了,過了河,將橋拆掉,便是漢軍追來,當能緩得一緩。」

    蘇樸延點頭。天空中忽的亮了一下,接著便是轟隆隆的悶響,自雲深處傳來。不多時候,一滴滴豆大的雨滴便唰唰的落了下來,打在臉上生疼生疼的。須臾,風勢微緩,雨卻急了起來。

    天地間更是昏昧,大雨如注,眾人衣甲盡濕,四周朦朦一片,俱是一片水氣。又走地一會兒。風卻又漸漸急了起來,嗚嗚咽咽聲中,吹在身上。甚是冰冷。

    此時已是走出了許久,眼見後面不見追兵來趕,眾人心中均是稍定。只是這般天氣,眾人皆是又冷又餓,馬盡困乏。焦頭爛額者扶杖而走,中箭著槍者勉力而行。衣甲濕透,個個不全。軍器旗旛,紛紛不整。大半是被追的惶急。只騎的禿馬,鞍轡衣服,盡皆丟棄。此時,秋風合著大雨之下,這份苦處,何可勝言。

    蘇樸延在馬上卻見前方大軍不動,傳人來問。回報道「前面山辟小路,因連日大雨,坑塹內積水不流,泥陷馬蹄。不能前進」蘇樸延聞聽大怒,道「我烏桓勇士何時變得如此稚弱,但叫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何來泥堪不能前行之理」遂傳下將令,讓虛弱受傷者在後緩行,使強壯者伐木砍竹,擔土運草,填塞道路。便要速行,違令者斬。

    眾軍無奈。只得下馬,就於路旁砍伐林木,填路而進。烏延亦是帶著親衛,驅使眾軍加速施為。但有慢者,便是一頓皮鞭落下。眾軍哀號,多有倒地不起者。人馬前行之際,踐踏而過,死者無數。號哭之聲,一路不絕。

    蘇樸延聽著哭聲心煩,怒喝道「草原上地漢子,但可斷頭。怎可流淚。再有號哭者。俱皆斬了」四千敗卒,一停落在後面。一停填了溝壑,一停勉力跟著二人前行。過了艱難之處,路稍平緩。

    蘇樸延回頭望去,只有千餘人跟著,人人均是衣甲不整,手無寸鐵。大軍之後,俱是血水殘骸,遍佈於路。蘇樸延心中暗自歎息,卻狠下心腸,催軍趕路。

    走不多時,便聽前面流水潺潺,眾人不覺精神一振,腳下自覺的快捷了起來。行不多遠,眼前一亮,但見一條大河橫亙於前,水流並不甚急,河上便有一座木橋。

    眾人大喜,蘇樸延催促眾人,急速過橋。眾軍士俱知過橋後,便要拆橋歇息,皆怕將自己留於最後,哄然一聲,已是俱往前奔。百餘人搶在頭裡,迫不及待的踏上木橋。這木橋卻是修建的有些年月了,本就是搖搖欲墜。眾人只顧往前,卻是無人發現,木橋之下,早被做了手腳,於那支撐之處,俱皆砍去。

    這百餘人同時踏了上去,尚未至中間,便篤聞一聲大響,眾人驚呼聲中,那木橋已是轟然一聲,自中間處塌陷了下去,只餘兩邊參差不齊的兩段朽木。

    蘇樸延與烏延俱是大驚,急催馬往前來看,眼見這般模樣,俱是心中沮喪。蘇樸延無奈,便要令士卒前去伐木架橋,卻忽聽烏延歡呼一聲,轉頭看去,亦不禁狂喜。原來那些落入河中的士卒,此時正楞楞的站在水中,那水卻是只及至胸腹,顯見並不很深。如此,只要汲水而過便可,省卻了許多時間。

    蘇樸延將手一揮,眾軍已是歡呼一聲,俱往河中而去。堪堪幾百人才下的河去,便聞上游響起一陣轟雷般地聲響。蘇樸延與烏延同時色變,舉目望去,但見上游此時正濁浪滔天,一股兩人多高的水勢,已是急撲而下。

    二人大驚,幸得均是騎著馬,且剛入水邊,急忙帶馬躍回岸邊,尚未及反應,便聞聽對岸號炮連天,鼓角長鳴。無數旌旗自林間豎起,許多漢軍身影於林間閃動。雨幕迷濛之中,竟不知有多少人埋伏在此。

    隨著一陣大旗擺動,梆子聲傳來,響遏行雲。緊接著便是數不盡的利箭自天際落下,河中的兵士本已被大水沖個無影無蹤,靠近岸邊的士卒亦是東倒西歪,站立不穩,拚命抓住一些小樹草根,穩著身子,此時在弓箭攥射之下,頓時一片哀號之音,奔騰的河水中,便猶如綻放出一朵朵紅花。

    蘇樸延與烏延二人面如死灰,哪裡還敢往對岸去,撥馬掉頭便走,剩餘三百多騎,亦是緊隨而去,瞬間河岸這邊已是空無一人,唯余河水滔滔,震耳轟響。

    對岸林中閃出數百個身影,為首一人正是胡方,此時望著蘇樸延逃去的方向,嘴角已是勾起,平凡的面孔上,卻是顯露出說不盡的殘忍和陰鶩。將手一揮,幾百人已是隨著鑽入雨霧之中,瞬間不見蹤影,只是林中卻依然是旌旗林立,卻是再也沒有聲息了。

    蘇樸延與烏延二人此時如何敢回頭去看,只恐跑的稍慢,落入漢軍之手,卻是再無活路可言。所幸方才急著下河地皆是失了馬匹的步卒,剩餘這三百餘人,卻是好歹人人有馬,冒風突雨的一陣疾奔,直往西面而去。

    烏延在前領著,順著水勢往下游奔去。蘇樸延追上,奔行中大聲問道「此刻卻往哪裡去」烏延只是望著前面,頭也不回,大聲回道「往前二十里處,這河水便轉了向北,那邊有一小徑,亦可通往白檀,只是卻要多繞出百里。吾等且從那裡走吧」蘇樸延不再多問,三百餘騎,奮起最後一絲精力,在雨中急速往西而來。

    那大河之水雖是葬送了大半士卒,卻也擋住了漢軍對岸的追兵,後顧無憂。只是此刻所行之路,高低崎嶇不平,戰馬奔行其上,甚是艱難。偏偏眾人盡皆心急如焚,俱是盡力催馬急行,那馬早已乏透,哪裡堪這般驅馳,隊伍中便不斷響起悲嘶之聲,隨即便是噗通噗通的倒地之音,馬上之人不及起身,便已被倒地的馬匹壓在下面,隨後在後面眾馬奔行之時,踐踏而過。有那幸運的,一踩即死,只不過屍首被踩個稀爛。那不幸的,卻是一時尚不得死,便只能有一聲無一聲的哀號著,慢慢的忍受渾身無處不疼地苦楚,哀嚎許久才能慢慢嚥氣。

    待到蘇樸延二人奔到那小徑之處,隨在身後的已是只有百餘騎。個個均是滿目驚慌,臨近崩潰。坐於馬上只曉得緊緊抓住韁繩,隨著前面身影快跑,至於到底要往何處去,卻是一概不知道了。

    百餘騎片刻不停,逕直往小徑投來。堪堪奔出不遠,突聞兩邊鼓聲大起。眾人直駭的魂飛魄散,拚命勒停胯下馬匹,眾馬在唏律律的長嘶聲中,俱皆人立而起。不及細看,便見兩邊已是湧出無數漢軍,手中揮舞著雪亮地長刀,呼喝著殺入隊中。

    這般士卒此時人無寸鐵,手足俱顫,如何抵擋這些如狼似虎的漢軍,只聽得一片噗嗤聲響,隨即便是慘呼聲不斷。

    蘇樸延與烏延,此時已是再無半分僥倖。烏延眼冒紅光,骨子裡的狠戾激發出來,狼嚎一聲,便提槍撲向人群殺去。只跑的幾步,前邊已是晃出一員大將,舉刀縱馬迎上前來,後面親兵高舉的大旗上,正是一個張字,卻正是張合。

    烏延此時哪管是誰,也不搭話,舉槍便刺。張合眼見這人已是陷入瘋狂之狀,亦不答言,大喝一聲,手中大刀於半空挽個刀花,「呼呲」一聲劈空之音響起。那刀光如同天際的閃電般明亮,直向烏延肩頸處砍至。

    烏延只覺眼前一亮,手中槍尚未遞至對方身前,便覺手中大震,接著脖頸一疼,瞬即便感到眼前景物變幻,所有物體俱皆傾斜。努力轉頭看去,卻驚恐的發現,自己半邊身子猶自騎在馬上,那馬卻也已是不見了馬頭。待要再看,眼前卻是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這烏延卻是被張合奮力的一刀,連馬帶人,俱皆斜斜地劈成兩半。一聲未響之下,便已是魂歸地府,去見他們地赤山大神去了。

    蘇樸延在後看的目眥欲裂,舉起手中長刀,便沖張合而來,口中斷喝之聲才出,便已是戛然而止,低頭看著胸前突出地一截槍尖,想要回頭去看,卻被猛地貫到地上,瞬即死去。兩眼猶自大睜,無神的看著茫茫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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