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陰沉沉的,太陽的光沒有一點兒可以透下來,整個鬼都王城都是灰濛濛的,這裡的街道無比寂靜,因為只有到了晚上這裡才會有人走動,那每個房間的房門都緊閉著,至於那門後有什麼就沒人知道了,在夜晚的地時候,每個房間裡都會點起一盞燈,到時候,這灰濛濛的鬼都王城會升起萬點星光。
此時的街道上一個人也沒有,只是在整個王城的主軸路的一側,一條不大的街道上,一個身穿灰衣的白髮老頭正拿著掃帚在街道上掃著什麼。這鬼都的街道上有什麼呢,不過是些死去的人留下的,將生的人不願帶走的東西。那老頭的掃帚每一下掃下去,都會捲走幾分哀怨,幾分傷悲,他每一次掃過去之後,過不了多久,又會有新的留下,好像是永遠掃不乾淨的,有的人今生死去的時候把它們留下了,沒想到來世再回到這個地方又把他們帶了回來,來來回回總是那麼幾樣。唉,有些東西是忘不掉的,一碗孟婆湯有多少人因為不想喝而跳進了那忘川河裡,去忍受那千年苦痛的折磨。
老頭不知在這兒掃了多少年了,不過他發現雖然大街上留下的東西就那麼幾樣,可是每一個人留下的和別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差別,有的人愛情裡充滿了仇恨,而有的人眼淚裡卻摻雜著虛偽。這些東西老頭見多了,愛恨情仇,海誓山盟又怎麼樣呢,最後還不是都在老頭的掃帚底下慢慢的流走了。功過事非,成王敗寇,在這裡都是一掃帚的事兒。
這鬼府裡的每一條街道,在白天是屬於那些就要去投胎的魂魄的,他們從那黃泉路上喝了孟婆湯,要把他們今生的事兒全忘掉,可是世間有些東西又豈是說忘就能忘的,有的人寧願不轉世也不願忘掉今生的愛,那些忘不掉的人,他們的靈魂就會在這鬼府的大街上永遠行走下去,只到把今生所記得的每一件事都忘掉,化成一個個的塵埃落到那街道上,與那些灰的,黑的混在一起,直到再也找不到,分不清誰是誰了,那時候,他們就可以到達輪迴井,真正轉世為人了。
老頭停下了掃帚,靜靜的站在那裡,看著那街面上慢慢積起來的一層厚厚的塵土,歎了口氣:「這些可憐的人啊,總是忘不掉那些傷心的事兒,千年輪迴過後,誰還記得誰啊。」他正看著那街面發呆,這時,他面前的那堆塵土卻動了一下。
一個身穿黑色衣服,臉上戴了個面具的人從那堆土裡鑽了出來,老頭見他出來卻不吃驚,靜靜的道:「怎麼樣,找到了?」那人點了點頭,從身後拿出了那個漆紅的葫蘆。老頭笑了笑,伸手將那葫蘆拿了過來,用手掂了掂,感慨道:「呵呵,都過去一千年了,我還在這個地方。」
那葫蘆上溫暖的熱流順著他的指尖傳進了他的體內,老頭想起了一千年前的事兒,那時候可真是一個多事之秋啊,他伸手拍了拍葫蘆,輕聲道:「不要吵了,一會兒就放你出來。」他抬起頭看著那黑傢伙道:「你先下去吧,我有事自會叫你的。」那人點了點頭,身子一晃又鑽入了地下不見了。
老頭看著那個小小的土堆慢慢的合上了,那人的身影完全的消失不見,轉過身將那放在地上的掃帚扛在了肩上,慢慢的向來路走去。這鬼府的街道本來就灰濛濛的,他那一身灰色的衣衫很快就與那灰色融為了一體,慢慢的消失在了那煙霧中。
老頭從那條街道上拐出,進了旁邊的一條小巷。這條巷子很深,細細的一條向裡伸去,巷子兩邊的房子也都是灰色的,上面的門窗緊閉著,沒有一點兒聲響,這就是鬼府的房舍吧,永遠是那麼陰沉沉的。牆面是用灰色的岩石磊成的,上面留下了斑斑痕跡,看來年代已經是十分久遠了,那灰色的地面上鋪滿了石板,上面落滿的灰塵將那石板上的一道道溝痕掩蓋了,連它的年代也看不出來了。整條巷子都是灰色的,和老頭形成了一個完美的整體。
老頭扛著掃帚走到了這巷子的巷尾,在那裡有一個不算太大的房子,這房子和前面的那些有些不同,它不是用石塊一塊塊堆起來的,而是在一整塊石頭上鑿出來的。老頭把掃帚放在了門外,推開房門走了進去,屋子裡比外面還要陰暗,從窗子上透進來的一點點兒微光只能把那窗前的一小塊地面照亮。
屋子裡幾乎沒有什麼東西,一塊巨大的石塊放在窗前,那就是石床了吧,另外倒還有兩塊兩尺來高的石頭,那應該是兩個石凳了。老頭關上了房門,拿著那葫蘆走到了床前,看著那漆紅的顏色,他輕輕用手撫了撫,嘿嘿笑了兩聲:「想不到讓你費了這麼長的時間,這可怪不得我,出來之後你就去投胎吧。」
他坐到了床上,伸出乾瘦的手掌在那石床上摸了摸,那石床上卻原來有一個不大的石窩在那裡,那石窩中有一個拇指大小的石柄,用手抓住正好可將那石板提起。老頭抓住那石柄,一塊一尺見方的石板就被提了起來,老頭將那石板放在旁邊,就見那石板下的空間裡卻有一個青色的小木匣。
老頭輕輕笑了笑,將那木匣提了上來,那木匣下面卻還有數卷紙張,老頭卻看也不看,將那石板放了回去。他將那青木匣打開,就見一段明黃的絲絹鋪那那匣底,一截猶如中指般大小的白色美玉躺在那絲絹上。老頭將那截玉塊拿了起來,對著窗外的光亮看了看,渺如雲海的花紋鑲刻在那截白玉的周圍,把它勾勒的晶瑩剔透,甚是溫潤。
老頭把那美玉翻轉過來,在那截美玉的斷面上,赫然刻著半個陰陽圖,這與那葫蘆上的玉塞合在一起竟是一個完整的陰陽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