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強者之城
這是一朵雕刻極為精美的花朵，十六片花瓣層次分明，花蕊細膩如絲，闊達一米見方的體積內絲毫不見石雕常見粗糙，反而讓人產生冰冷巨石上真生出一朵嬌柔鮮花般的錯覺。
迪丹看著花朵浮雕，呼吸漸漸變得急促，彷彿化作一尊木像般一動不動站在城門之下。
莫妮卡兩人辦完入城手續來叫迪丹時才察覺不對。只是莫妮卡主僕對於迪丹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敬畏，見其出神也不敢叫喚，只好站在一旁等迪丹自己恢復。
望著石雕的迪丹似乎陷入某種回憶，愣愣站著一動不動。累得莫妮卡主僕同樣呆站門外。時間一長，三人異狀引起守門士兵注意。一名手持長槍的士兵走到三人身邊，想要詢問發生何事。
之前莫妮卡主僕辦理入城手續時，守衛士兵們便知道其貴族身份。迪丹雖然站著不動如同木雕，但看那身魔法袍只要不是瞎子都知道意味著什麼。這名士兵雖然不滿三人擋住入城通道，卻也不敢太過無禮，只準備提醒三人讓開通道便好。而就在這名士兵正要開口詢問的瞬間，迪丹突然有了動作。
「這塊花朵石雕出自何人之手？」彷彿知道士兵要做什麼，就在對方開口前的瞬間，迪丹突然發問，語氣淡淡卻透出不容違背的凌厲。
士兵頓時一窒，已到嘴邊的問話被生生壓了回去，胸口更是彷彿被巨錘狠狠錘擊般難受。不過這個士兵的噩夢並沒有結束。一雙飽含淡淡殺機的眼睛盯上了他。
迪丹已是站在凡間巔峰的強者，距離傳說中聖域也不過一步之遙。平時收斂之下並不覺得如何，此刻殺機迸發又豈是一個小小士兵承受得住的。被迪丹目光掃過，守門士兵只覺如墜冰窟般全身發寒，一種大禍臨頭之感籠罩心頭。如不是身體僵直不聽使喚，只怕已是屁滾尿流露出醜態。
見士兵臉色剎那間人色盡失，一片雪白。迪丹也回過神來，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趕緊收斂氣息，同時右手微動，一陣包含火元素的暖風拂向守門士兵。
被暖風一吹，士兵這才緩過勁來。再看向迪丹的眼神已經完全變了，換成徹底的敬畏。
「尊敬的魔法師大人。回您的話。這並不是石雕，而是米歇爾大公的家族族徽。三年前由大公親自施展鬥氣刻上去的。」
「用鬥氣刻上去？」迪丹感覺事實距離猜想又進了一步，不由有些緊張起來，壓低聲音道：「我看這朵花精美絕倫，應該出自石雕大師之手才對。你怎麼說由大公本人雕刻，難不成你家大公出身石匠，還是你在騙我。」
最後一句，迪丹說話時刻意帶上淡淡威壓。語氣隱含不善，彷彿對士兵之前回答非常不滿。
守門士兵那知道迪丹是在故意嚇自己，還以為魔法師大人真的生氣了。嚇得他慌忙解釋道：「魔法師大人我絕對不敢騙您。米歇爾大公修煉的是家傳紫烈花鬥氣。這朵石花就是三年前大公接管公國時，運用鬥氣一擊而成的。當時公國很多人都親眼目睹，小人絕不敢說謊。」
說完，士兵一邊賠笑，一邊小心翼翼望向迪丹。卻發現迪丹雙目緊閉，面色平靜，完全沒有剛才那可怕的殺伐之氣。只是他並不知道，此刻迪丹表面平靜，心中卻早已是驚濤駭浪殺機漫天。
迪丹清楚記得。離開德曼之前回到家中時，那化作廢墟的家如同刻入靈魂深處的噩夢時常浮現腦海。眼前大門之上的石花，除了大小之外，花朵形狀與那日廢墟內一塊石板上所發現的一模一樣。若說兩者之間沒有聯繫，打死迪丹都不相信。
「直接用鬥氣上擊出堪稱藝術品的石雕，你家米歇爾大公對鬥氣的控制真是出神入化，難不成他是聖域中人？」得知大仇也許就在眼前，迪丹突然間徹底冷靜下來。談吐間不再帶有半絲煙火，只是淡淡凝望石花，彷彿隨意而問。
提起公國主人，守門士兵似乎突然間被灌入了力量。挺起身子，面帶驕傲道：「沒錯。米歇爾大公閣下乃是聖域強者。鬥氣凝花正是大公所練紫烈花鬥氣進入聖域後的獨有標誌。」
果如所料！得到肯定答覆，迪丹反而覺得進入前所未有的平靜。再『欣賞』石花片刻，嘴角突然露出一絲清淡笑意。
「聖域中人啊！真是讓人心生嚮往，如有機會。丹倒是想登門拜會米歇爾大公閣下。」
說罷。迪丹不再理會旁邊守門士兵，舉步進入城市。
進入波斯頓城，迪丹三人找了間專門為貴族服務賓館入住。稍事安頓後，迪丹將莫妮卡主僕喚入自己房間。
「莫妮卡。我需要你幫我做件事。」看著站在自己面前，有些急促不安的兩人。迪丹並沒有繞彎，開門見山的直接提出了要求。
莫妮卡看了眼迪丹。雖然相處已有幾天，平時迪丹也很和藹。但之前城門的那一幕仍然將莫妮卡嚇得不輕。迪丹發怒時剎那間澎湃而來的威壓，讓身為普通人的莫妮卡心驚膽戰。那種彷彿置身驚濤駭浪間的感覺即使事後想起也讓莫妮卡止不住全身發抖。使得莫妮卡對迪丹的魔法師身份更加多出幾分畏懼。現在聽說迪丹需要自己協助，莫妮卡趕緊答道。
「丹魔法師閣下。不知您有何事需要莫妮卡效勞。只要莫妮卡做得到一定全力以赴。」
感受到莫妮卡話語中隱含畏懼，迪丹眉頭稍稍皺了皺。讓莫妮卡畏懼自己可不是迪丹所需要的，只是眼下這種情況也不是幾句安撫所能解決。想了想，迪丹放緩語氣輕輕道：「你不必著急。我只是需要你幫我送一封信給米歇爾大公。」
「這……」莫妮卡聞言面露難色。倒不是莫妮卡不願幫忙，只是像她這樣的下層貴族，平常根本沒機會見到貴為大公的米歇爾?波斯頓。又如何能幫迪丹將信送到對方手裡。
迪丹見狀輕輕一笑，擺了擺手道：「莫妮卡你並不知道現在的情況。黑魔法是魔法公會的公敵，現在你家城堡出現了如此強大的黑魔法師，我只要把這個情況上報大陸魔法公會，必然會引起魔法公會的注意。到時候無論魔法公會還是光明教廷都會派人來調查此事。在這種情況下米歇爾大公一定會召見你瞭解情況。你只需在那個時候將信交給大公便可。」
莫妮卡點了點頭，表**言又止。這次黑魔法事件中莫妮卡整個家族全部遇難，家中城堡也被毀，放在裡面的財物包括領地地契全部蕩然無存。說起來現在的莫妮卡除了一個貴族身份，已經身無長物。這次來波斯頓城，莫妮卡主要目的就是找家族所屬上級貴族，重新補上領地契約。不過對於此事，莫妮卡並無十足把握。因為在哥頓法典中，不能守衛自己領地的貴族是會被剝奪封號以及領地的。如果自己拿不回身份，又如何能完成迪丹所托呢。想到這裡，莫妮卡也拋開之前顧慮，提出自己的擔憂。
迪丹對莫妮卡所說頗感意外，沒想到哥頓居然還有這樣的規定。如此說來，若是發生戰爭哥頓貴族一定比其它地方的貴族更加勇敢。因為一旦領地被敵人佔領，也就意味著喪失貴族身份和領地。有了這條法律，統治者何愁貴族們不在危難之時挺身而出。哥頓能夠在強國之側屹立，的確有其獨到之處。
想到這裡迪丹沉默片刻，然後突然笑了起來。
「哥頓既然被稱作強者之城，想來強者在這裡是擁有特權的。不知如果我為你作證，會不會多出幾分把握。」
迪丹說這話時，透露出一股濃濃自信。歷經磨練和戰鬥，迪丹無論在實力還是心態上都超越從前，踏足一個全新的境界。自稱強者，現在的迪丹已經有了足夠資格。
莫妮卡聞言大喜。雖然憑莫妮卡之能並不能真正瞭解迪丹的實力。但無論是力戰黑魔法還是城門外不經意展露出的實力，迪丹都是莫妮卡無法想像的強者。有迪丹這樣一個強大的魔法師為自己撐腰，想來拿回身份領地並非難事。
事實果如迪丹所料。當身著**師袍，佩戴魔法公會長老徽章的迪丹與莫妮卡一道拜訪其家族所屬上層貴族時。那名侯爵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特別是當知道迪丹還要將黑魔法一事告知魔法公會後，侯爵幾乎對莫妮卡提出的所有要求予以滿足。到了最後，甚至主動拿出一處小莊園供沒有棲身之所的莫妮卡暫時居住。
迪丹並不知道，侯爵之所以這樣做完全是想把他盡快打發走。迪丹**師的身份即使在哥頓也夠得上上層人物。按照哥頓的規矩，如果迪丹想留在哥頓，憑其實力只要向哥頓城主提出，幾乎肯定能得到滿足。看迪丹願意為莫妮卡出頭的模樣，如果迪丹提出希望擁有莫妮卡家族控制權的話，尊貴的侯爵大人很可能就要因此搬家了。
當然，如果不願意搬家。按照哥頓法律侯爵也可以提出與迪丹來一場決鬥。能夠在哥頓立足，這名侯爵也非弱者，十五級鬥氣也算拿得上檯面。只是戰士與魔法師相比天生就有劣勢，尤其是十五級以上又沒進入聖域這個階段，正是戰士與魔法師差距最大的時候。看著迪丹身上魔法公會長老徽章，侯爵怎麼算都覺得沒有把握。
辦完莫妮卡的事，迪丹再思量一番，決定還是先到哥頓魔法公會。一來死靈法師飄忽不定，錯過這次不知何時才能再有機會圍剿對方。二來這個米歇爾既然有了大公身份，就不怕對方會跑。若是在接近對方這個問題上表現的太過積極，反而可能引起懷疑。
此事不能急於一時。以自己目前實力想要對付聖域中人還顯單薄，更何況好不容易得到仇人的消息。自己還準備從其身上挖出當年事情的真相。
報仇之事還需從長計議。迪丹深吸口氣，壓下心中衝動告誡自己。
強者如山，強者之城也如山嶽；強者孤傲，強者之城也孤傲。
猶如上天最不可思議的造物。承載強者之城的巨山自平緩大地間突然衝出，除了最初山腳還算平緩，到了山體中部便陡然收縮，幾乎筆直而上的角度不留半點餘地。險峻處如刀劈斧削般垂直而上，使人望之心跳。當看到如同神物般自蒼茫大地沖天而起，直入雲端的強者之城時，迪丹不禁感歎。聞名大陸的強者之城果然與其它城市截然不同。只是這股氣勢，便將迪丹所見其它城市都比了下去。
與造物的險峻相比，更讓人驚歎的是人的力量。就在這奇險山體之上，自山腳十里外零星建築開始，直至藏於雲霧之上的城主府，巨大山體密密麻麻覆滿各種建築，可以說城就是山，山就是城。看這接天連地的山與城。迪丹難以想像究竟需要多少人將其生命耗在這座巨山、雄城之上，才有今天這神跡般的強者之城。
一片喧囂中，迪丹邁過那扇巨大石門，踏上這座威名遠播的強者之城。進入哥頓，迪丹發現自己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仰望。因為無論是尋找繼續前行的道路，還是觀瞻那些特立獨行的建築，它們都在自己上方。
隨著熙熙攘攘人群上行，迪丹發現強者之城每向上千米就有一堵厚牆將上下城市區隔開來。若想攀上頂峰就需穿過這堵堵厚牆間棟棟大門。迪丹邊看邊走，不覺間來到一棟巨大建築前，無數身著各種甲冑的傭兵熙熙攘攘出入其間。
大陸傭兵工會！迪丹看了看建築大門外石刻字樣，不覺露出一絲笑意。
曾幾何時，自己當傭兵時，還曾夢想著有朝一日定要來看看這大陸傭兵總工會，夢想著能佩戴頂級傭兵團徽章。在無數同行羨慕目光中神氣無比的接下那塵封多年無人敢接的任務。但是現在，當自己真的站在這棟曾經承載自己少年夢想的建築前，心境已經全然不同。
「讓讓！請讓讓！」一個稚氣未脫聲音突然傳入迪丹耳朵。迪丹側目，只見一名少年傭兵身著重甲，叫嚷著從人群露出身影。少年傭兵氣喘吁吁，滿頭大汗，雙眼卻驚人的明亮，仰望上方彷彿永無窮盡的階梯，任憑身上重甲發出的沉重聲響，一步步向上攀登著。也許這是少年傭兵師傅給他佈置的修煉任務。迪丹想著，側身讓少年傭兵從身邊穿過，漸漸沒入人群。
憑體力登上這接天之城嗎。迪丹抬頭，看著從面前扶搖直上衝入雲端的城市。突然興起不施魔法，只憑雙腳一步步踏上雲端的衝動。
迪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是被少年傭兵感染，也許是因為強者之城傳誦大陸的威名，更可能是想征服這座亦山亦城的雄峰。接下來的路程迪丹真的沒有施展任何魔法，只憑體力向上攀爬著。任憑汗流浹背也沒產生半點放棄之念。
腳下道路越來越高，越來越陡峭，迪丹呼吸開始變粗，急促起來。繼續向上，迪丹雙腳越來越重彷彿被綁上了兩塊大石。汗珠在迪丹額頭凝聚，順著眉角滾下，滑入眼睛傳來輕微刺痛。迪丹伸手抹了抹，眨巴眨巴眼睛繼續攀登。
踏著階梯，迪丹越過一道石門、兩道石門、三道、四道……一直在山路上前行著。
換作其他魔法師，絕不會如此費力徒步攀登這艱苦石路。只是迪丹卻有些不同，越是艱苦就越能激起其平時隱藏的倔強。這山路若是夠不陡峭、路程不夠艱難，興許迪丹走著走著便沒了興趣，施展法術飛身而去。現在走的艱苦，以迪丹的性子卻絕不會放棄了，定要走到頂峰才算罷休。
迪丹倔強的攀行著，也不知經過了多少道石門。而就是這彷彿永無休止的攀爬，也給了迪丹一些前所未有的感悟。每攀越千米高度，通過一道石門時，迪丹就會回身而望。看著下方越來越小的人與物，遠方越來越闊的天與地。迪丹突然覺得世事天地都變得有些不同。
默默看著比平時遼闊許多的天地，沉吟片刻，迪丹轉過身子繼續向上。再通過一道石門，前方道路已經隱於厚厚雲層。上前幾步，迪丹來到雲層之下，看著頭頂觸手可及的雲層，
早在德曼時便迪丹施展魔法飛入過雲端，按說眼前厚厚雲層不應該再讓迪丹感到興奮。但如此腳踏實地觸摸白雲，卻仍然讓迪丹生出一種前所未有的感受。
從百里之外隱見輪廓，到五十里驚其雄渾，再到進入後一路向上攀登不止。強者之城不斷刷新著迪丹感觀。到了此時，當真正伸手接天時，迪丹突然對強者的含義有了全新明悟。
強者——其實就是永不歇止，一直向上去觸摸天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