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你一輩子都不會有朋友
後來,真的有一個小男孩接近了他。他們雖然交流不多,但因為兩家關係也密切,他常常來他們的別墅玩,久而久之,他漸漸的將他當做朋友,想要對著他多說一些話。
有一天,他鼓起了勇氣,拉住他的手跑到了院子後面,很認真的一個字一個字跟他說:「我,我……我想要……和,和,和……和你,做朋,朋友。」
小男孩以為他是緊張,立刻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本來就是朋友嘛,這個還要一本正經的說,真是的。」神宮寺搖了搖頭,他緊緊拉住他的衣擺:「我,我……我告訴你,一件,一件事。你,你不要,要,要……說,說出去。」
第二次說話也是如此疙疙瘩瘩的,那個小男孩開始感到有些意外了:「什麼事?你放心吧,我們是朋友,一定會為你保守秘密的。」
「好。」神宮寺揚起了一個笑臉:「其,其實……其實……我,我,我有,有,有……有口,口,口吃。」
一瞬間,周圍的空氣好像凍住了一樣,小男孩呆呆的看著他幾分鐘,忽然爆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原來你有口吃。難怪每次只說一個字!哈哈哈哈,實在是太搞笑了,我還以為你真的很酷,沒想到竟然是口吃!」
神宮寺沒有料到他竟然會笑得那麼大聲,頓時整個人僵在原地。他躊躇不安的擰著衣角:「你,你,你會……會,會保守,秘,秘,秘密……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實在是太搞笑了,居然有口吃。放心吧放心吧,我們是朋友嘛,不會說出去。」小男孩還在笑,一邊笑一邊給神宮寺保證。神宮寺寬了心,他用力點了點頭:「嗯。」
他是那麼信任他,他是將他當做真正的朋友真正的夥伴!他相信他不會將他的事情說出去。
可是沒有想到,第二天神宮寺家未來的繼承人原來是一個口吃的事情一下子傳遍了整個日本!每一個人都在嘲笑他,外面的人甚至還向他父母詢問:「原來你們家的少爺,是一個口吃啊?不用擔心,我認識一個專門治口吃的專家,也許可以醫好他的病。」
聽著好像是在關照他,其實話裡都是嘲諷的意思。神宮寺的父親冷漠的呵出一句:「我的孩子沒有病。」然後回了家裡,他重重的給了他一巴掌:「我對你說過多少遍,你有口吃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如今全日本的人都知道我們神宮寺家未來的繼承人竟然是一個口吃!我限你一星期之內把口吃這毛病改好了,如若不然,就當我沒有生過你這個兒子!」
屈辱、背叛、絕望、痛苦。一切一切滋味都蔓延到他喉嚨裡,酸澀的讓他感覺好像吃了一個檸檬!
他從來沒有想過那個所謂的朋友,竟然會把他口吃的事情說出去,明明答應過的,明明答應會替他保守秘密的!
放心吧放心吧,我們是朋友嘛,不會說出去。
我們是朋友……所以應該不會說出去的……可是他卻錯了,什麼朋友?根本就沒有朋友!他還不是把口吃的事情給說出去了!讓他被羞辱,讓他遭到父親狠狠的一巴掌。
拳頭一下子握緊。他不會讓他們再嘲笑他,他不會讓那個「叛徒朋友」得逞!他要練,他要把口吃練好!
他開始含著石子練習講話,在這難熬的一星期裡,他幾乎無時無刻都不在說話。他一遍一遍練習著,直到舌頭磨出了血泡,直到鮮血從嘴角溢出來,他還是繼續練習著!他不會屈服,他也不要屈服!
一個星期過去了,儘管他的口吃並不能完全改好,但是至少他一直在練習的那篇演講,已經可以毫無停頓的流暢的讀下去。而且一些簡短的對話,他都可以說得很好。
之後神宮寺家新的公司上市,由神宮寺家的未來繼承人神宮寺?嵐對公司的經營理念和未來前景進行演講。
所有人都驚訝的聽著他流暢的將那些話說下來,彷彿全身散發著光芒一樣,站在台上的他充滿了魅力,明明只是一個小孩子,卻擁有神宮寺家的氣場。他們怔住了,並且在演講完之後鼓起了掌:「什麼口吃啊,不是很流暢麼?」「嘖嘖,原來是謠言啊。」「哪家的孩子編出來的謠言啊,我就說嘛,神宮寺家哎,未來繼承人怎麼可能會是口吃呢。」「聽說是跟神宮寺關係挺好的山崎家。」「嘖嘖,他們家的小孩竟然那麼會騙人?長大了肯定不得了,以後少跟他們合作吧。」
台下,那個穿著英式小禮服,面色漲得通紅的小男孩開始焦急的辯解起來:「我,我沒有撒謊!我沒有撒謊!那天是他親口告訴我的,他說話也疙疙瘩瘩,他說他有口吃的!他自己說他有口吃的!還叫我保守秘密,我聽得清清楚楚的!」
「如果神宮寺家的少爺要隱瞞口吃的毛病,又為什麼要告訴你?」「就是,如果一個人要隱瞞的話,就會隱瞞所有的人。」「肯定是這個小孩撒謊。」「現在的孩子,小小年紀嫉妒心就這麼強。」「或許是覺得神宮寺家的少爺威脅到自己了吧,才說了這樣的謊。」周圍的人議論紛紛,眼神裡帶著鄙視和諷刺。
小男孩殷紅的臉已經泛了白:「我,我……我才沒有說謊,我才沒有說謊!我是他的好朋友,他就告訴我了!我沒有說謊!」
台上的神宮寺將視線落到他的身上,他忽然緩緩的從上面走了下來,一步一步來到小男孩的面前,他平視著他的目光:「你說,我親口告訴你我是口吃,是嗎?」
小男孩惡狠狠的看著他:「是啊,你親口告訴我的!我可記得清清楚楚,我怎麼可能會說謊!」
「你又說,我之所以告訴你我是口吃,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是嗎?」神宮寺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平靜的如同一碗水。
小男孩忽然有一些害怕起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神宮寺,和曾經與他玩耍的他,完全不一樣!那個時候的神宮寺是溫柔的,雖然很少說話,卻擁有美麗的微笑。他對他很好,只要是好的東西,一定會第一時間給他玩,哪怕只有一個,也會放到他的手裡。可是現在的他,彷彿整個人蒙上了一層陰影,他根本看不清他眼睛裡的東西:「是,是啊……因為我是你的朋友,所以你告訴我你有口吃的,還讓我保守秘密!」
「你答應了嗎?」神宮寺忽然揚起了嘴角。
小男孩一愣:「什麼?」
神宮寺盯住他的眼睛:「我讓你保守秘密,你答應了嗎?」
「答,答應了啊。可是我……」小男孩想要辯解。神宮寺忽然大笑了起來,他的聲音穿透了宴會廳裡所有角落,令人不寒而慄:「你答應了,卻又把別人的秘密說出去。無論我是否真的有口吃,那也只能說明,你是一個不可信的人啊。不是朋友麼,如若真的是朋友的話,又怎麼會把朋友那麼重要的事情說出去。到底是你不適合做朋友,還是我與你根本就沒有任何關係?我想,我是不會有你這樣的朋友的呢。」
神宮寺的確是有口吃,但是很意外的,他在說這段話的時候竟然連一個停頓都沒有,更不用說是疙疙瘩瘩了。
或許這些話早就憋在了他的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說著,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底問著,當見到他的時候,一開口,這些話就像關不住的匣子,一下子從裡面倒了出來。
神宮寺的一句話,叫那個小男孩整個人僵住了,他是連一句話都回不出來,全身好像被凍結了一樣呆站在那裡。周圍的人還在竊竊私語著,從一個「撒謊的小孩」升級到了「沒有信用的小孩」,他恨不得立刻從地底下鑽下去,再也不要抬起頭來。
小男孩的父母臉色也很不好,紛紛起身說身體不適要回去了,小男孩被硬拽著手腕拖了出去,在離開之前他忽然大聲的對著神宮寺吼道:「你這一輩子都不會有朋友!你那樣的人,一輩子都不會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