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章戰爭中的人
烈火軍真的完了嗎?
不知道
至少現在還沒有完。而且看起來,似乎胡憂要完的機率更大一些。
三萬烈火軍,向洞拱城發起了最猛烈的進攻,他們像螞蟻一樣,鋪滿了洞拱城外每一片能站人的地方,來勢凶凶
而胡憂只有三千多人,和一些剛剛組建還不到一天的民兵。看著那些拿著刀槍四處亂跑的民兵,胡憂不由在心裡升起了一種特別的覺得。
一種很溫馨的感覺。
很奇怪,胡憂居然在這個時候,還能想到『溫馨』這個詞,不過說真的,胡憂此時心裡想起的,真的還就是這個詞。
真的是很奇怪的感覺,眼前的一切,讓胡憂想當了當年。哦,當年似乎總是讓人覺得很久以前,實事上,時間不是那麼久遠,當年指的不過是四年前而已,準確說來,是三年多以前,胡憂和朱大能幾個,第一次經歷真正意義上的戰爭——那巴坡馬裡府一戰。
那不是一場大型的戰役,但是胡憂這一輩子,無論今後會達到什麼樣的高度,恐怕都不會忘記那一戰。
那時的他,也和現在的這些民兵一樣,手裡拿著刀,卻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只是知道人家往前,他也往前,人家跑,他也跑。現在想起來,真的很傻。
但是那時的傻,傻得可愛,至少那時候他看見血腥的時候,還會感覺到害怕,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看到血已經沒有太多的感覺。
短短的三年多時間,戰火麻木了他的神經,那些當年看著害怕的血,已經不能再激起他太多的感覺。他甚至能夠把那些已經灑上了敵人血的饅頭,當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的吃下去,想想還真是可怕。
「少帥,東門的敵人進攻得很猛,那邊需要支援」
一個士兵跑到胡憂的身邊,匯報最新軍情的同時,也把胡憂從記憶之中拉了回來。
「是嗎?」
胡憂把目光看向東門,他現在坐的地方,是全城的最高處,這裡能讓他看到東門那邊的情況。
其實不用怎麼看,只要用耳朵聽聽,就知道東門那邊很熱鬧。這種熱鬧,絕對不是過年舞獅子點爆竹的那種,那是戰爭的聲音,那邊正在進行最殘酷的攻防戰。
守城的一方,是不死鳥軍團內衛團的八百餘人,和三千菜鳥民兵,而進攻的一方,則是烈火軍的人。
「增援嗎?我們現在沒有增援」
胡憂搖搖頭,笑著說道。很奇怪,他現在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是的,他們沒有增援,區區三千人,連分到各個城門都還差點,怎麼可能有後備隊?更何況,胡憂打仗從來就不準備什麼後備隊。
士兵傻傻的看著胡憂,胡憂的輕鬆,讓他那顆狂跳的心,也漸漸的平靜下來。
不怕,有少帥在,什麼都不用怕。
士兵是這樣告訴自己的,這也是不死鳥軍團的很多士兵,在心裡的想法。胡憂在他們的心裡,就像是一顆定海神針,有胡憂在,他們真的不需要怕太多的東西,只要準備迎接他們的勝利就可以了。
一定是勝利嗎?
如果是失敗呢?
會失敗嗎?也許會,但是不死鳥軍團的士兵,從來沒有想過這樣的結果。
胡憂拿過手邊的茶,喝了一口,淡然的說道:「讓東門的兄弟再頂一會,我會幫他們解決掉麻煩的。」
胡憂的話,說得很豪氣,就像是一個闖關東的大俠。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胡憂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能為什麼大俠。在他的心裡,他一直都是那個江湖小混混而已。而現在,唯一不同的是他這個小混混也有了自己的夢想。也就是說,他現在是一個有夢想的小混混而已。
用自己的雙手,打造一個屬於自己的夢
這是胡憂現在,或是在將來很長一段時間所要做的事。
似乎有些可笑,不過有夢想的人,是值得尊重的,那沒有什麼可笑的。失去了夢想,不敢做夢的人,才是真正的可笑呢。
不知道是誰說過,**是很痛苦的事,事實上,追夢也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因為追夢之人,往往付出的很多,得到的很少。
從古至今,有多少人曾經夢想過自己能當皇帝,而能真正能當上的,又有幾個?
很不幸,胡憂現在的夢想,就是當皇帝。別笑,那並不是沒有可能的事。至少歐陽寒冰就曾經說過,要把自己的帝位給胡憂。如果胡憂不是想要用自己的雙手,去完成自己的夢想。那麼他只要死皮賴臉的跟著歐陽寒冰,弄不好真輕鬆的成功了
但是胡憂要的不是那樣的成功,那種沒有過程,沒有付出的成功,與失敗有什麼分別嗎?
也許沒有,但是那樣的成功,絕對不能使人狂喜,因為那一切,來得都太容易了。容易得似乎沒有多少意思。
自己的夢,使終還是要用自己的雙手去實現的。
「老朋友,應該到我們出場了」
胡憂拿出了換日弓。這把跟了胡憂三年多的弓,還是和當年從紅葉手裡接過來時那樣,黑色的弓身,暗金色的花紋,依然是那麼的漂亮。
換日弓似乎有感應的閃了一閃,它似乎也挺開心的。
弓有心嗎?
那誰知道,反正胡憂在那一瞬間,是感覺到了換日弓的喜悅。這段時間,胡憂一直沒有間斷過虛質精神力的練習,但是進展並不大,唯一感覺有變化的,是他似乎能感應到武器的思想。每一把刀,弓,箭,似乎都有自己的生命。
已經三次了,每一次,都是瞬間的出現,又瞬間的消失,什麼也沒有留下。想要去追尋,卻沒有任何的印記。
「走吧,我的老朋友」
胡憂的手,輕輕撫過弓身,似乎和老朋友握手。
胡憂當然不是翻牆出去,去做那千軍萬馬取敵大將首級的獨行俠。活膩了?不是逼得沒有路走,誰去做那種傻蛋事。以前胡憂那樣幹,那次不是被逼的。能活到現在不死,還真是他的命硬了
胡憂這是去東門,那個他前幾天拚命打開的地方,現在,他要守住那裡。
「少帥來了」
「少帥親自過來了」
把守東門的士兵,看到胡憂的身影,都很激動。剛才還叫苦連天的聲音,一下沒有了,人人都像打了雞血一樣,亢奮起來。
胡憂看了眼下面的情況,暗暗的吸了口氣,李世奇居然把三萬兵力中一半,一萬五六千人,調到了這裡。城下黑壓壓的,全都是烈火兵,怪不得東門打得那麼慘呢。
胡憂二話沒說,看都不看,一個拉弓放箭,先幹掉一個離城四百步左右的敵軍將軍。
「嘩」
城裡暴起了一陣囂叫,城外傳來的是驚叫。
「可惜全是男人的聲音,加點女聲就爽了。」
胡憂暗暗的在心裡搖搖頭,這麼帥的表演,沒有引來女孩子的尖叫,還真是有些可惜。
似乎感應到胡憂心裡的感歎,風吟偷偷的在胡憂的耳邊,說了一個『好』字。這還是風吟跟胡憂以來,第一次看到胡憂射殺敵將。
也不知道胡憂射中了誰,一箭之後,烈火軍的攻勢微微一頓,沒有緩下去,反而變得瘋狂起來,不要命的往這邊沖。
「全都停止射擊別急,聽我命令」
胡憂舉起手,制止了馬上想要反擊的士兵。還那麼遠,就算是射到了,殺傷力也有限。不如把敵軍放近點再打。
三百米。
二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敵人的弓箭,已經越來越多的射上城頭,胡憂卻依然沒有下達放箭的命令。
正當士兵們以為胡憂已經睡著的時候,胡憂終於出聲了。
「放」
「噠噠噠」
五連弩連環發射的聲音,有如機關鎗,非常的悅耳,卻很要命。衝在最前面的烈火兵,一下倒下了一大片。
「好」
胡憂握緊拳頭喝了一聲。
五連弩過後,是滾木擂石,火油火把雨一樣的往城下砸。攻城戰,永遠是戰爭中最殘酷的一種戰法。守城一方,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只有你想不到的,沒有守城者用不到的。
攻城一方,往往是吃盡了苦頭,才把城拿下。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很多攻下城頭的將軍,所下的第一個命令,往往都是屠城。他們打得實在是太慘了,不殺些人洩恨,他們出不了這口氣。
「轟」
一個火把扔下,城下猛的燃起了烈火,聲聲慘叫,從火中傳來,沒有多久,城下居然飄上了縷縷肉香味。不過再過不了多久,飄上來的就是糊味了
沒有經驗的民兵,憧憬的詢問著,這是哪來的肉香。
回答他們的,是有經驗的老兵那鐵青的臉,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聞到這樣的味道,但是每次一想起那肉香的來源,總是讓他們感覺胃在抽筋。
東門的戰鬥,一直打到下午五點多,雖然胡憂說沒有援軍,還是不得不連著從其他的城防處,抽調了三批人,補充到東門的防衛中。面對十倍敵人的攻城,這一戰,不死鳥軍團軍團打得很慘,還好有五連弩,不然這城真守不下去了。
不過現在好了一些,那些新招的民兵,初經血雨腥風之後,終於起到了一些作用。應該吐的,都已經吐過了,接下來的,就應該是麻木了。
對生死的麻木,是新兵蛻變成老兵的一個必經過程。很多人,過不了這一關,而過來了,也就成了老兵。
烈火軍停止的進攻,城頭上的士兵們,卻並沒有退下城頭。戰爭是不分白天黑夜的,沒有人說得清楚,敵人會在什麼時候,發動下一輪的進攻。他們沒有輪換的人,除非戰爭已經徹底的分出勝負,不然他們是不需要下城頭的。
有煙癮的士兵,趕緊抓緊時間,給自己點上一支。尿急的,趕緊去解決。累得不行的,找個血不是那麼多的地方,趟上一小會。城下的伙夫和百姓,趕緊把碗菜送上來。城上有備乾糧,不過那是實在沒有辦法才吃的東西。累了一天,拚死拚活,這時候能吃上一口熱的,那是一種幸福。
胡憂把換日弓放到一邊,揉了揉有些發麻的手,一百一十七箭,胡憂箭無虛發的,幹掉了一百一十七個烈火軍的軍官,給烈火軍的進攻,製造了非常大的麻煩。戰鬥打到下午,因為損失太多的軍官,烈火軍的進攻幾乎已經全都亂了。
聞著身邊那濃重的血腥味,胡憂逼著自己吃了一碗飯。具體吃進去的是什麼東西,胡憂自己也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不吃東西,就沒有力氣。在戰場上沒有力氣,後果很嚴重。
「少爺,你沒事吧」
旋日匆匆趕來,一臉焦急的看著胡憂。之前她就已經聽說胡憂上了東門城樓,可是她手中的事實在是太多,跟本無法脫身。她是提著心,硬挨到現在的。
胡憂放下手裡的大海碗,笑道:「我好好的,能有什麼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旋日邊說著,邊上下打量著胡憂,凡是有可能傷著的地方,她都是看了又看。習慣了在胡憂的身邊保護他,突然不在他的身邊,旋日那顆心,真是怎麼都不安穩。
「別看了,我沒有傷著,那些小混蛋還沒有那個本事。你怎麼樣,吃過飯了沒有?肯定沒有吃吧,我就知道。」
胡憂打了個響指,讓一個士兵去幫旋日拿飯來。
接過士兵拿來的大海碗,胡憂把滿滿一碗飯,推給旋日:「今天的菜似乎不錯,快吃吧。」
旋日苦著臉道:「這,太大碗了。」老百姓怕城樓上的士兵吃不飽,這飯都是加了量的,旋日一個女孩子,哪吃得了那麼多。
「要不,少爺幫我吃一點了。」
旋日看胡憂沒有傷著,也放下了心,小小的撒了把嬌。
胡憂摸摸肚子苦笑道:「這個我可沒有辦法幫你,我剛剛才塞下去一碗,現在都頂著嗓子眼了。」
胡憂那滑稽的樣子,弄得旋日『撲哧』一下笑了起來。
這一笑麻煩了,很多聽到聲音的士兵,都把頭轉了過來。聽了整整一天的慘叫聲,這時候女孩子的笑聲,對他們來說,簡直可比天籟之音。
胡憂也感覺心靈流過一絲溫意,忍不住說道:「笑得真好聽,旋日,再笑一個」
旋日小臉一紅,搖頭道:「嗯,不笑了,一會人家當我傻了。」
胡憂渴望道:「誰敢說傻,真的很好聽,再笑一個嘛。大家說是不是呀」最後一句話,胡憂提高了音量
「是」
「笑一個,再笑一個」
士兵們全都起哄,旋日是不是有笑,他們看不見,但是他們自己的臉上,卻已經帶出了笑臉。
笑是一種傳染病,它的感染率很高,只要有一個人帶了頭,就會帶出兩個,三個,無數個笑臉。
「哈哈哈」
東門城樓之上,傳出了陣陣的笑聲,接著南門,西門,北門,整個洞拱城全都應喝起了笑聲。
沒有人知道,大家究竟在笑什麼,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了,笑總比哭好,不是嗎?
民兵那邊的事很多,旋日看過胡憂之後,就匆匆走了。胡憂稍微休息了一會,就起身去檢看防務。這是胡憂的習慣,哪怕有專人會做這些事,他還是依然會親自去看一遍。
累了一天的戰士,睡了一片。現在可還是冬季,那些流在地上的熱血,都已經結了冰。身上只裹著行軍毯的士兵,在熟睡之中,瑟瑟發抖。
小說裡寫的那些浪漫英雄主義,那些留著芳香的花草,溫暖的篝火,永遠都不會出現在真正的戰場中。戰爭,永遠都是殘酷的,無論你為它披上怎樣的外衣,也改變不了它的本質。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士兵們會涼僵的。」
胡憂替一個士兵拉好行軍毯,轉身站了起來。
「少帥」
幾個還沒有睡覺的民兵,看到胡憂走過來,趕緊行禮。民兵並不屬於不死鳥軍團的序列,但是他們自己,早把自己當成了胡憂的兵。
胡憂回了一個禮,道:「給你們一個任務」
「是保證完全任務」
「噓,小聲點,別把大家給吵醒了。你們都是洞拱城的人吧,咱們現在也算是一家人了。你們看,天氣那麼冷,弟兄們都凍著,這樣下去不行。」
一個胖胖的民兵反應級快,插嘴道:「少帥,我明白了。我這就回家把棉被拿來,讓弟兄們暖和一些」
下屬插上級的話,這是非常不禮貌的行為。不過胡憂並不生氣,和氣的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很聰明不過用不著棉被,仗打完之後,你還得用的。這裡到處是血,棉被拿上來,也不好用,你想辦法讓鄉親們幫忙送點稻草之類的御寒之物就行了。」
「是,少帥,我明白了,我這就去,保證完成任務。」
胖子民兵說著轉身就跑,跑了幾步,他又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一臉期待的看著胡憂,問道:「少帥,我們會勝利嗎?」
胡憂肯定的點頭道:「當然,勝利屬於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