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凱爾達隆的亡靈()
搜索隊沿著小路前進,不時出現的麥粒使他們確認自己沒有偏離方向。下午的時候,搜索隊眼前的地勢漸漸傾斜下去,他們已經走出丘陵地帶,小路在這裡也到了盡頭。眼前出現了達隆米爾湖寬廣的湖面,從索多里爾河綿綿不絕注入的湖水,又在南面形成一條湍急的河流,一座簡單的木橋橫跨在河面上。
「看樣子他們過河了。」沃爾夫指著地上說,河岸邊鬆軟的土地不同於之前的砂石路,地面上留下了凌亂的車轍印。
「前面通向什麼地方?」沃爾夫向斥候隊長奧斯博問道。
「凱爾達隆,巴羅夫家族的莊園。」
「巴羅夫家族?」沃爾夫有些遲疑,像是想起什麼。「辛迪加團伙怎麼會踏入他們的領地。」
「有什麼問題嗎?」穆圖問道。
沃爾夫向他說明了自己的疑惑。巴羅夫家族曾經掌握著奧特蘭克王國大片土地,在獸人戰爭時,奧特蘭克背叛了聯盟向獸人投誠,並在後來的戰鬥中配合獸人大軍進攻達拉然。奧特蘭克軍隊被擊潰後,大量殘餘貴族逃向凱爾達隆尋求庇護,但巴羅夫家族將他們交給了聯盟。在僥倖逃過審判的奧特蘭克貴族眼中,巴羅夫家族是可恥的叛徒,是他們出賣了整個王國,所以辛迪加這樣一支由奧特蘭克反叛勢力領導的隊伍是不太可能踏入巴羅夫家族領地的。
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穆圖說道:「既然辛迪加能和亡靈天災合作,那麼踏入凱爾達隆也不是不可能的。我認為應該繼續追蹤下去,事實足以說明一切。」
「好吧。」沃爾夫取下背在後背的盾牌拿在手裡,「我們最好謹慎一點,先在遠處觀察他們的動靜。」
凱爾達隆莊園位於達隆米爾湖中的一座島上,由一座石橋和岸邊相連。搜索隊小心翼翼渡過河面,潛伏在岸邊不遠的樹叢裡。天色越來越暗,湖面不知不覺籠罩上濃重的霧氣,這為穆圖他們提供了最好的掩護,同時也使凱爾達隆城堡越來越模糊,最後只剩下霧氣中一個朦朧的影子。
越來越低的溫度使空氣中的水蒸氣凝結成一個個晶瑩的水滴,附著在周圍的樹木和草葉上,打濕潛伏者們的身體。穆圖抹了把額頭上的露水,戰錘上傳來淡淡的溫暖讓他覺得很舒服。空氣變得更加沉悶,大概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一場大雨到來。
凱爾達隆傳來雜亂的響動,搜索隊急切地想要知道裡面發生什麼,但厚重的霧氣阻擋了他們的視線。
「現在這樣對我們毫無幫助,我們應該靠近一些,或許可以知道他們在做什麼。」穆圖小聲對身邊說道,他已經看不清沃爾夫中士的模樣,只有一個熟悉的影子說明他還在那裡。
很快傳來中士的回答,濃重的大霧使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沉悶,「我帶兩個人靠過去,你和其他人留在這裡,要是我們被發現了,你們立刻離開。」穆圖聽到身邊傳來悉窣的響聲,還有中士低低的咒罵,「這倒霉的鬼天氣。」
「中士,還是我去吧,如果有危險,我可能更容易脫身。」穆圖拉住已經站起來的沃爾夫,搶先從藏身之處走了出來。
「千萬小心,注意安全。」中士叮囑說。
「我跟你一起去。」身後傳來格雷干低低的叫聲,穆圖感覺有個低矮的身影跟了上來。他們躡手躡腳向凱爾達隆摸去,莊園透出點點朦朧的燈光,還有嘈雜的腳步聲,似乎有很多人正在忙碌。
穆圖兩人越過連接小島的石橋,一直靠近到莊園大門很近的地方,門前有兩個來回走動的人影,大概是莊園守衛。前面傳來車輪滾動的聲音,接著幾輛馬車出現在濃霧裡,繞過莊園外牆,沿著湖岸向小島北面走去。
穆圖拉了下矮人的衣袖,示意跟上去。馬車走了一段距離,在一處像是碼頭的地方停下。聽聲音已經有很多人等在那裡,他們將車上的貨物卸下,搬上停在湖面的船隻。一個大概是首領的人大聲吆喝著,催促手下加快速度。
「快點,你們這些懶鬼,今晚一定要將糧食運到達隆郡。」
他們運送的很可能是從補給車隊搶來的糧食,但為什麼要運到達隆郡?總不可能是在劫富濟貧吧?穆圖心中嘀咕,又靠近了一些,大霧的掩護可以使他們走得很近而不被發現。
一個陰森的聲音向之前說話的人問道:「瑟爾林,那些辛迪加人類,你打算怎麼處理?」
被稱作瑟爾林的人回答道:「主人,他們已經被感染,現在正在詹尼斯那裡,我們的女主人一定會好好招待他們的。」說著發出沙啞的笑聲。他的主人像是很滿意這樣的結果,哼了一聲不再說話。
他們的對話證實了穆圖之前的猜測,辛迪加的確因為某種原因和巴羅夫家族聯手,搶劫補給車隊似乎不止為了切斷安多哈爾的補給,而是還有別的目的。至於那些辛迪加劫匪,在失去利用價值後大概被拋棄了,穆圖隱約猜到他們的下場——感染,現在的洛丹倫除了亡靈天災的瘟疫,還有什麼會使用這個詞呢?
天空中突然出現一道耀眼的電光,黃豆大小的雨點隨著隆隆的雷聲落在地上,發出辟啪的響聲,傾盆大雨從天而降,原本濃重的霧氣被迅速沖淡。
穆圖暗叫糟糕,拉起矮人轉身就跑,但他們已經被發現了。身後傳來瑟爾林的大叫和一聲熟悉的尖嘯:「抓住他們,這些該死的奸細。」
沒跑出多遠,穆圖聽到頭頂傳來翅膀扇動的聲音,一個體型巨大的石像鬼猛地降下,擋住他們的去路。
石像鬼漸漸變成一個男人的樣子,他的手中握著一隻鐵鉤。
格雷干立刻用火槍對準了他,看看他手中的武器,又抬頭看看穆圖。穆圖也注意到了,他想起補給車隊一名死者身上怪異的傷口,還有被沃爾夫稱作石像鬼魔法的東西。
「我是巫妖王的傳令官基爾圖諾斯,你們在這裡做什麼?」面前的男人陰森森地問。聽聲音知道,他就是之前瑟爾林口中的主人。穆圖身後傳來凌亂的腳步聲,大概是瑟爾林領著其他人追來了。如果被包圍,他們幾乎沒有生還的可能,只有趁著對方大隊人馬還沒到來立刻衝出去。
「射擊!」穆圖大喝一聲,揮舞著戰錘向面前的人衝去。格雷干毫不猶豫扣動扳機,大號鉛彈在火藥氣體推動下高速飛向目標。
大概是沒想到對方說動手就動手,基爾圖諾斯明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應過來。他並不把穆圖的攻擊放在眼裡,只是敏捷地在身前施放出一個魔法屏障避過飛來的子彈,然後伸出一隻手想要接住穆圖的攻擊。馬上他就發現自己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戰錘頂端迸射出炙熱的火焰,挾著難以抗拒的力量狠狠砸在他的手臂上,巨大的衝擊力使他向後飛出好幾米遠。
基爾圖諾斯發出刺耳的慘叫,拚命扑打手臂上的火苗,還從來沒有一個人類能使他感到這樣難以忍受的疼痛。不等他站起來,穆圖再一次撲了上來。基爾圖諾斯狼狽地在地上打了個滾,戰錘貼著他的身體砸在地上,花崗岩鋪成的地面立刻碎裂開幾條大縫。
基爾圖諾斯趁機又滾出幾步,從地上跳起來,變回石像鬼的模樣飛到空中。
「可悲的人類,你弄疼我了。你馬上就會為此付出代價,我會讓你痛不欲生。」石像鬼尖嘯著發出得意的怪笑,但矮人的子彈立刻在他的翅膀根部開出一個鮮血淋漓的大洞。
「呃?」石像鬼愣愣地看著正在冒血的傷口,然後一個跟斗栽落地面,又變回人類的外表。兩名入侵者沒有糾纏下去的意思,穆圖拉著矮人向橋上跑去,格雷干經過時,對準傳令官瘦骨嶙峋的臉上狠狠飛起一腳,基爾圖諾斯「嗷」地又是一聲慘叫,他的鼻樑骨幾乎被踢斷。
瑟爾林領著十幾名通靈師追上來的時候,穆圖他們早已經跑過對岸,鑽進茂密的樹林和搜索隊匯合,只剩下基爾圖諾斯捂著鼻子躺在地上。
「主人,你沒事吧?」瑟爾林急忙跑過去扶起他。
傳令官發瘋似地叫喊著:「抓住他們,抓住入侵者,我要用最殘酷的辦法來折磨他們!」也難怪他這樣暴跳如雷,這兩個卑鄙的入侵者甚至不給他展現自己實力的機會,就用偷襲的手段把他打倒在地;尤其是那個矮子,居然敢用他骯髒的大腳踢上自己高貴的面頰,簡直是奇恥大辱。
面對暴怒的主人,瑟爾林不敢有絲毫遲疑。等他們衝進樹林,入侵者早已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只留下曾有人潛伏的痕跡和滿地泥濘的腳印。無奈只好沿著腳印追上去,不久之後,前面出現一小隊人類的身影,他們已經越過達隆米爾湖南邊的河流向西逃去。瑟爾林剛要下令繼續追擊,眼前的木橋突然傳來一聲巨響,伴隨著飛騰的火焰化作碎片飛上天空。四散的木屑差點擊中瑟爾林,他卻毫無反應站在原地,相比起將要來臨的主人的懲罰,他還是寧願直接被炸死。
大雨仍舊下個不住,搜索隊沿著來時的道路頭也不回地一口氣跑出很遠,直到距離他們中午出發時不遠的地方,這才停下來,一個個直接坐倒在泥水中大口喘氣。
格雷干齜牙咧嘴地脫下鞋子,腳背高高腫起一塊,像是傷的不輕。矮人嘴裡哼哼著,又笑了起來,說道:「剛才那一腳真帶勁,哈哈,那怪物一定印象深刻。」說著忍不住又吸了口涼氣,「剛才只顧著逃命還不覺得怎樣,我猜這隻腳一定是骨折了,他的腦袋真結實。」
其他人都大笑起來,沃爾夫微微一笑說道:「當時真危險,我們都以為你們兩個可能逃不出來,那個怪物看起來很厲害。」
穆圖說道:「巴羅夫家族大概已經加入亡靈天災,看樣子他們手中有一支不小的亡靈力量。而且我聽到他們說要運送糧食去達隆郡,我想這裡面大概有什麼陰謀。」
「什麼?」沃爾夫從地上跳起來,「你真的聽到他們要往達隆郡運送糧食?」
「當然,格雷干一定也聽到了。」穆圖指著矮人說,格雷幹點點頭,咧著嘴將鞋子穿回腳上。
沃爾夫臉色凝重,說道:「我們必須立刻回去,報告我們的發現,也許還來得及。」
「你想到了什麼?」穆圖也從地上站了起來。
沃爾夫催促大家快點動身,在返回的路上向穆圖說明了自己的猜測。曾經斯坦索姆的居民就是食用了詛咒神教運去的被瘟疫污染的穀物而變成喪屍。阿爾薩斯當時為了阻止自己的臣民成為天災僕從,下令屠殺了整座城市。
「這麼說他們現在很可能故伎重施,但為什麼不把這些糧食送來安多哈爾,這裡才是前線啊?」穆圖疑惑地問。
「正因為是前線,所以人們才有更高的警惕性。鎮上每天運送的糧食都要經過檢驗,相比起來,遙遠的後方更容易下手。他們在那裡一定還有內應,保證將糧食分發到平民手中。如果他們成功了,整個王國的北方都將落入天災手裡,堅守安多哈爾也就失去意義。」
當搜索隊回到大路時,仍能看到三三兩兩從安多哈爾撤離的馬車掛著昏黃的車燈,在泥濘的道路上行進。
回到鎮上已經是深夜,沃爾夫和穆圖向指揮官報告了他們白天的發現。指揮官立刻派人向負責索多里爾河以東防禦的瑞文戴爾男爵發出警告,希望他們能早做準備。
返回營房時,民兵隊長索爾圖正帶著巡邏隊向外走,穆圖看到托馬斯牧師一個人在營地外徘徊,嘴裡不停地喃喃自語。他本想過去看看,但格雷干突然一瘸一拐跑出來拉著他,說要去看看艾米莉。她那裡有很多東西不適合讓其他人看到,所以她並沒有跟隨白天的隊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