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4日,奧地利皇后伊麗莎白經歷了一次真正的危機,險些兒送了命。
在貝萊加爾德夫人的陪同下,伊麗莎白皇后乘坐馬車前往捨恩布羅因。駕駛馬車的駿馬都是皇家馬廄裡最性情溫順的,可是,在馬車馳上直通捨恩布羅因的瑪麗亞希爾費大街時,有一匹馬突然咬斷嚼子開始狂奔,其餘三匹馬也很快溜韁了。馬車伕首先從車上被彈了出去,貝萊加爾德夫人嚇得面如土色,想從已經無人駕駛的馬車上跳下去。伊麗莎白相對來說比較鎮定,拉住貝萊加爾德夫人不讓她跳下去。
隨行的侍衛們不知所措,騎著馬拚命驅趕前後行人。一人試圖去抓馬韁,卻被撞下馬,險些兒被馬踏死。
路上不知名的一位趕車人看到這種情況,迅速把自己的馬車橫在街道中間,堵住了馬車的去路。馬車劇烈的顛簸了幾下,終於停住了。車上的轅木已經破碎,幸而皇后和女伯爵安然無恙。兩人臉色蒼白,驚魂未定,換乘一輛出租馬車返回霍夫堡宮。
最先接到消息的瑞恩斯坦?司穆伯爵也被嚇得面無人色:這是**裸的暗殺!皇家馬廄的馬具都是經過再三檢查的,馬兒再神駿,也不能無緣無故咬爛嚼子。這一手十分高明,謀殺者根本不會在車禍現場出現。馬廄總管是皇帝的首席副官格呂內伯爵,這位首席副官的忠誠是不容置疑的。隨即,負責具體事務的皇家馬廄副總管立即被宣來,皇家馬廄上上下下陷入了水深火熱的證明自己清白的風潮中。
弗蘭茨?約瑟夫被這事也嚇了一大跳,既然有皇后的侍衛隊長負責查清馬匹脫韁的事情,那便就只將注意力放在皇后的身體上。緊急召來太醫為皇后檢查。
這一天的稍晚時候,奧地利皇帝聽到了期盼已久的消息:伊麗莎白又懷孕了。
這是奧地利全國人民都想聽到的消息。
上午的馬匹脫韁事件級別上升,變成了暗殺未遂。破損的馬車拖回維也納,經查,嚼子上確實有人為破壞的痕跡。瑞恩斯坦將當日隨同皇后出行的幾名侍衛全都痛斥了一頓。
有關人等又被關、被辭退了一批,這樣一來,皇宮內外幾乎全部換上了新人。
索菲皇太后欣喜的寫信祝賀兒子,並委婉的請求伊麗莎白能夠允許她返回國內。弗蘭茨倒是很想讓母親回國,小心翼翼的詢問茜茜的意見:「茜茜,你瞧……媽媽真是很想回維也納啊。」
「……」伊麗莎白皺眉:長時間放逐太后,並不是媳婦的光榮,可是,讓這位難纏的婆婆回來,也就意味著新的麻煩的出現。伊麗莎白已經很不願意再同婆婆爭鬥了,這毫無意義。
「還是過些日子吧,現在是冬天,等春天天氣暖和了再接媽媽回來。這對媽媽的身體也有好處。」拖得一天是一天。
這次懷孕,伊麗莎白的妊娠反應很強烈,孕吐令她食慾不振,睡眠不足,臉色很不好,精神狀態極差。跟著來的最大變化就是脾氣變得暴躁起來。幾乎所有人都被責備過,人們一邊驚詫皇后居然也有脾氣暴躁的時候,一邊體諒的認為這是女人懷孕後的正常反應。僕人和侍從盡量避免出現在皇后面前的次數,就連瑞恩斯坦也不太敢在皇后面前出現的太多。
唯一例外的,自然只能是我們的皇帝弗蘭茨。
「茜茜,你不會……你不會是不喜歡媽媽吧?」
「不是……當然不是。」伊麗莎白立即矢口否認:「索菲姨媽是你的母親,我愛你,當然也愛你的母親。你為什麼會這麼問我呢?我親愛的弗蘭茨?」
「我只是--」
「是不是你聽到了什麼傳聞?」伊麗莎白輕笑。
弗蘭茨有些不好意思:「是的,雖然我不相信那些傳聞,但是……我還是想確定一下。」
「那些背後嚼舌根的人才是最討厭的呢。」伊麗莎白不滿的道:「雖然這種情況實際上是無法避免的,但是,我很不喜歡奧地利的貴族們只把眼光放在皇宮之內。這個國家需要這些老爺們的地方,可不怎麼能看見他們的身影。」
「……哎,這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弗蘭茨對現狀很能妥協,這也是很無奈的。年輕的帝王剛坐上寶座的時候,也曾雄心壯志想要力挽狂瀾,試圖改變垂暮帝國奧地利的頹勢,但是……經過這幾年的統治,他逐漸看清了,要挽救這個國家,幾乎是不可能的。
他所能做的,也不過是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盡可能拖延帝國末日的來臨。
而真實的世界中,弗蘭茨?約瑟夫最終還是不得不痛苦的看著奧地利走向瓦解。他失去了弟弟,失去了女兒,失去了兒子,失去了妻子,最終失去了整個國家。如果按照這一點來看,弗蘭茨?約瑟夫是一位悲哀的君主,是一個可憐的丈夫和父親。他的失敗,是整個時代的必然,而並不能歸咎於他的能力。弗蘭茨並非無能之輩,至不濟他也是個守成的君主,只是生不逢時。大時代的巨輪毫不留情的碾碎了他的國家與他的人生,他在孤寂中走向死亡。
「沒有不能改變的,就看你改革的決心和力度了。」伊麗莎白暴戾的道:「實在不行,抓一批人,砍了他們的頭,抄了他們的家。」
弗蘭茨一驚:「茜茜!我相信你不是說真的。」
「……好吧,我確實是開玩笑的。說起來,弗蘭茨,你有沒有考慮過,重新為奧地利的貴族們排序?」
「排序?這怎麼說?」
「奧地利歷史悠久,擁有眾多的貴族世家,這些貴族世家自恃甚高,有時候甚至不將皇室家族的尊嚴放在眼裡;並且他們守舊、迂腐、態度過於倨傲;他們膽怯,不敢面對戰爭,卻佔據了軍隊中大部分的指揮職位;他們花費太多錢財在衣服、女人和珠寶上面,每年為了出席舞會花費的金幣能夠養活半個國家的平民;我希望能夠出現新的貴族階層,來取代這些世家。」
弗蘭茨一副受驚小獸模樣:「取代?我倒不是沒想過,只是……你知道,這些貴族世家一向是帝國的中堅力量,目前我不能找到更好的辦法喚起這些人的榮譽感--至少這些貴族們的忠誠是能夠保證的。」
「皇帝,你真是個好人啊。」伊麗莎白歎氣,這好人卡發給弗蘭茨?約瑟夫確實實至名歸。「你的溫柔是人民的福氣,卻不是帝國的福氣。不說遠的,就拿路易?拿破侖來說,這傢伙分明是個戰爭販子。他在意大利煽起民族統一的烈火,在土耳其擔任歐洲警察的職務,他對俄羅斯刻意拉攏,對普魯士暗中示好,這一切的一切,就是想將奧地利帝國完全孤立起來。他不畏懼戰爭,並且經過大大小小的戰爭,培養出了大批優秀指揮官。弗蘭茨,我想你應該知道,如果萬一法國與奧地利開戰,奧地利幾乎沒有還手之力。」
「不,我並不這麼看--我是指你對路易?拿破侖的看法。眾所周知,他在青年時代是一名狂熱的意大利民族統一分子,但是我並不認為,目前身為法蘭西皇帝的他,會想要涉足意大利爭端。正如你所說的,意大利是歐洲的最大毒瘤,它的爆發之日,歐洲的格局將會發生變化:一個統一的意大利將會成為歐洲不容忽視的新力量,而這個新生的國家,將會站在法蘭西的身邊。我何嘗不知道這其中的厲害!但是我並不覺得,路易?拿破侖會冒險讓奧地利成為法蘭西的敵人。」弗蘭茨仍然對奧地利的國力抱有天真的自信。
「他是不是一個足夠聰明的君主,目前還很難看出來。」伊麗莎白總不能夠現在就告訴弗蘭茨,日後奧法必有一戰吧,那太詭異了。「我希望弗蘭茨你能做好戰爭的準備。」
「茜茜,為什麼會這樣說?」弗蘭茨最不願意聽見的就是戰爭這個詞了,「你知道一旦開戰,我將要花費多少金幣來維持帝國軍隊嗎?」
伊麗莎白白他一眼:「我當然知道。兩年前發行的國家債券原本就是要用於軍隊開支的,後來雖說沒用上,但是也花的差不多了。奧地利的國庫從來就沒有達到過一個令人滿意的標準,一旦開戰,奧地利就會再次陷入經濟危機。」
「是的,經濟一直是奧地利的軟肋。」弗蘭茨唏噓不已。
「那麼……再發行國債吧。」
「……好像目前也只能這樣了。」
「要不,我們可以試著聯繫一下羅斯柴爾德家族……」
「……」弗蘭茨的眉頭皺了又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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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皇后召見亞歷克斯?馮?瑞恩子爵。
「瑞恩子爵,我想聽聽你的意見。你是一個漢諾威人,在普魯士軍隊服役,我想知道,普魯士的軍隊系統有什麼過人之處?」
「尊敬的皇后陛下,我想這個題目,應該可以寫出一篇足夠長的報告。」亞歷克斯表情冷峻:「如果拋開普魯士的全民基礎教育不談,僅僅只是普魯士的軍校,就已經能夠躋身歐洲最強的軍校之列。威廉四世廣招德意志邦國內的優秀人才,舉凡與軍事有關的學科,都會在普魯士軍校設立科目,這使得大批聰明然而家境貧窮的年輕人為了學習知識而進入軍校;這些年輕人大部分最後都進入軍隊,或者留在軍校。」
「是的,這個我聽說過。」伊麗莎白點頭。普魯士的軍校幾乎聚集了當時德意志邦國所有精英--科學家、軍事理論研究者、後勤指揮官,當然,還有毛奇(如果他還活著的話)日後將其發揚光大的參謀這個科目。
「我知道皇后陛下您在奧地利選拔青年軍官出國進修,這是好的計劃,雖然兩三年之內不能看到太大效果,但是,我想這就是帝國軍隊的基礎。」
「我聽說,你是克勞塞維茨將軍的再傳弟子。」
「是的,陛下。雖然我不可能有幸聆聽克勞塞維茨將軍的講課。剛過世的赫爾穆特?卡爾?伯恩哈德?馮?毛奇也十分推崇克勞塞維茨將軍,目前普魯士軍隊的將領中,有很多人也十分重視《戰爭論》這本書。我想,這是克勞塞維茨將軍應該得到的榮譽。」
「戰爭論……這書我也看過呢。」
「啊,陛下!」亞歷克斯顯然覺得不能理解:這種書,竟然會有女人看過,並且還是嬌滴滴的皇后。
伊麗莎白嬌媚的橫了他一眼:「怎麼?我不能看嗎?」當然也不會是仔細的看,無聊的時候翻翻而已。不過既然一早就知道,毛奇十分看重這本書,《戰爭論》便作為必備課外讀物,發放給出國進修的青年軍官們。這些青年軍官們,不僅僅是學習各國的指揮系統,還要去學習在後世非常重要的參謀制度。這些學員大部分集中在法國和普魯士,都是經過嚴格篩選的頭腦靈活的年輕人。
「跟我說說參謀制度吧。目前歐洲的參謀制度,參照奧地利軍隊的來看,簡直不值一提。」伊麗莎白搖頭:見識過現代化軍隊的參謀制度,19世紀的參謀本部,基本上仍然只是一個稍微專業一點的後勤軍需總部,要直到毛奇擔任了普魯士陸軍的總參謀長之後,現代參謀制度才逐漸建立、完善起來。
--如今,毛奇已死,普魯士的參謀本部再也不會成為現實。當然,普魯士還會有能人出現,只是現代參謀制度的出現,將不再由普魯士實現。
亞歷克斯簡略對比了普魯士與其他國家的參謀本部的差別,並表示,將盡快提交給皇后一份盡可能詳細的報告。
「皇后陛下,我很欣慰的看到,陛下對於目前的軍隊現狀瞭解的不少。武裝軍隊,完善軍隊內部組織,都是為了增強國家在國際上的地位。皇后陛下,您應該明白這個原理:戰爭僅僅是手段,是獲得政治利益的手段。無論如何戰爭都不會是目地,我們需要戰爭來達到某種目的,有時候是領土,有時候僅僅是一種尊嚴。」
伊麗莎白嫣然一笑:「我不懂這些啦,政治、戰爭,我都不想瞭解的太多,但是既然我如今身為奧地利的皇后,多多少少都應該瞭解一點。」
亞歷克斯也瞭然的微笑。他自然不相信這位擁有遠見卓識,能選拔青年軍官出國進修的皇后陛下,如她自己聲稱的那樣「不懂政治軍事」。他也不去揭穿皇后這**裸的謊言,既然皇后陛下打定主意只做事不求虛名,那就是屬下們的福音了。
亞歷克斯?馮?瑞恩子爵,看上去要比那位皇后的侍衛隊隊長沉穩可靠些,年紀不大,卻相當睿智、冷靜、客觀。他非常有計劃性,這是日耳曼人的民族特性,這也是真實歷史中普魯士的參謀制度能夠被極好的貫徹執行的緣故。
有關歐洲各**隊參謀制度對比的報告很快被送到伊麗莎白皇后的辦公桌前。
皇后召集亞歷克斯?馮?瑞恩子爵、瑞恩斯坦?司穆伯爵、奧爾夫?哈利?馮?文斯特男爵、夏普?佈雷恩子爵開了幾次會議。針對於奧地利帝國軍隊的各種弊端以及解決方法的報告堆在各人面前,各種不同的概念在瑞恩斯坦的會議廳內飛來飛去。這些人都是各自領域的才俊,自認為自己的建議都是最好的,每個人都拿出成堆的理論和數據來支持自己的觀點。
當然,最後還是要皇后陛下拍板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