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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七十六章 :大葉蒼 文 / 明月別枝

    第七十六章:大葉蒼

    依例下朝之後,我跟著老老頭回寢宮。所謂的皇帝寢宮,我所到過的三個國家都是一樣,不僅連著早朝的大殿,也是集書房、臥室、客廳於一體的豪宅。老老頭竟沒第一時間差我回去,留我下來,自己坐在書桌前,書桌左側堆著兩大疊奏折。

    我乖巧地走過去,一邊伸手研墨,一邊說道:「皇爺爺,要不先用些早點吧?」

    每日五點光景上朝,下朝七八點鐘,和我以前一樣,上朝之前我頂多喝幾口清粥,這時候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所以我想老老頭也應該這樣的吧。

    「丫頭餓了?」

    他看著我慢慢研墨,臉上又有了笑容,不似早朝時的威嚴。我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然後還多此一問:「皇爺爺不餓?」

    老老頭好一陣樂呵,最後也沒回答,囑咐了陳壽幾句,他便躬身退下。稍頃,兩宮女端著兩個大盤子進來,將東西放在書桌左側的案几上,陳壽便示意那兩宮女退下。

    「先吃吧。」老老頭起身,我忙屁顛屁顛地跟上,視線自那兩宮女進來之後,就一直沒離開過盤子上的幾樣早點。

    我坐在老老頭身邊,心滿意足地吃了個飽。他倒沒吃多少,不知是年紀大了胃口不好,還是這樣的早點吃膩了,反正食量竟還不如我。吃畢稍稍休息了幾分鐘,老老頭便又回到他的工作崗位上去了。

    「丫頭過來給朕讀讀這些奏折。」我沉默地站在老老頭的桌邊,看他翻著一張又一張的奏折,沒過多久,他忽然放下手中的奏折,抬頭看我,神態間有一抹疲色。

    這是我第二次看到老老頭露出這種神色,上次是在我說「人的宿命,其實永遠只有一個」的時候,平日裡他每天笑瞇瞇的似精神很好,可是終究已經六十六歲了,人永遠逆轉不了自然規律。

    我走近,接過他手中的奏折,開始一張一張讀了起來。說起來這奏折真不是一般的多,我讀完一張,便交給老老頭,他就在奏折下批復,然後我繼續讀下一張,如此這般,將那兩大疊奏折處理完後,已經過了午膳時間。站得腳酸倒是其次,我說了這麼長時間的話,難得的感到脫水——口水!

    「皇爺爺……」我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啞,而且頭有些暈眼有些花,不知是沒睡足,還是餓暈了站累了,立馬開口想閃人。

    「一道去你皇奶奶那裡用膳吧。」老老頭起身,看了我一眼,顯得格外有精神,笑瞇瞇地說道。

    我忍不住抽了下嘴角,這所謂的言官,自己的意見還沒說上,倒做了回小秘。我本想著老老頭讓我做言官,說不定是看在我之前在龍曜的表現賞識我的才華才做出的決定,原來他是被我昨日那句話刺激到,深刻領悟到自己年紀大了這個事實,人一旦服老,便會多替自己打算。多替自己打算?好不祥的預感啊!

    「丫頭?」老老頭走出三步,回身看我,微詫。

    「呃,來了來了。」我忙收回思緒,屁顛屁顛地跟著老老頭朝中宮走去。

    到得中宮,才發現除了老皇后,雲老頭也在,而且似一早有了安排,這兩人都還沒吃飯。行禮傳膳,四人入座,不過太子伯伯不在倒是讓我有些意外,老皇后說他有事,今天這樣的場合他因事不在,這事估計是急事吧。我讓宮女替我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之後,又示意宮女滿上,根本沒理會其它三人的目光。

    「皇上,丫頭今日第一天上朝,你都讓她忙什麼了,這麼晚連飯也顧不上吃,回來第一件事就喝了幾大杯茶。」雙鬢微白,面目慈祥,和老老頭一樣,他的正牌老婆也總是一臉的微笑,帶著關切與和藹,兩人倒頗有夫妻相。此刻老皇后看著我這狼狽的樣子,聲音裡微有嗔意。

    「皇奶奶。」我又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用衣袖抹了一下嘴巴,這才舒坦些道,「月兒第一次上朝,人都還不認識,能忙什麼啦,最多是聽聽看看,心裡學習。」

    下意識地,我沒說讀奏折的事,我想或許老老頭不想別人知道他年老易累,可能視力也有些下降。而且我也沒說,讀奏折是最快瞭解修若朝堂現狀的途徑,也可以對修若國內目前的重事大事有一定程度的瞭解。

    果然,老老頭聞言對著我點了點頭。一旁雲老頭又適時開口:「父皇,您太寵月兒了,給了她這麼多殊榮,會將她寵壞的。」

    雲老頭如是說,我聽得汗毛一豎,差點一口菜卡在喉嚨裡下不去就嚥氣了。我抬眼看向老老頭,貌似他與老皇后對我確實優待了點,我也很想聽聽原因,結果不說還好,一說老老頭臉一板,破天荒聲音裡含著一股怒氣道:「你還說,這麼些年丫頭都在龍曜,若不是朕跟你說,你就準備一輩子將她留在龍曜,一年看她三五回?」

    我張著嘴,手一鬆,筷子夾著的菜在距嘴巴五厘米處落下,恰好掉在飯碗中。搞了半天,原來是老老頭將我「召」回修若,還不是雲老頭的本意啊!

    「父皇……」雲老頭的臉上第一次出現那種有些尷尬的表情,似有些慚愧,而且喊了一聲,便沒了後話。

    我的嘴巴張得更大了,手中的筷子也險些握不住。這太驚人了,雲老頭這張陰暗的臉上居然還能有這種表情——像是一個孩子做錯事正被父母訓話!但這神情也只有曇花一現,只一眼,他便又恢復如常有些深沉陰冷的神色。

    「好了好了,別說了,快吃飯吧。」老皇后慌忙打圓場,於是四人又若無其事地吃起飯來。席間倒也沒再多曝內幕,可是我還是頭暈了一下,一直以為是雲老頭將我劫過來的,原來是老老頭的主意。那封公主的意思,也是老老頭主動提出來的?

    吃完飯已是丑時,我迫切想回自己的醉月宮好好補一下眠,於是向老老頭老皇后行禮告退。正待走人,沒想到雲老頭也適時起身告退,本來老皇后差了她的貼身侍女瑾香送我,雲老頭卻開口留下瑾香,說是有他就行,我們便一道走出中宮。

    「沒想到父王居然和韓家一樣,站在龍羽煌這邊,是因為他也是二皇子麼?」沒辦法,我和雲老頭的單獨對話從來都是火藥味十足的。

    「龍羽煌?」他冷笑,並沒被我的話刺疼的樣子,「龍曜國誰當皇帝都一樣。」

    我一驚,如果雲府不是和韓家一樣,那麼小白那樣做,難道是互相利用的一筆交易?小白想得到什麼?雲老頭想把我送到修若,何必弄得如此複雜?

    「用這種方式帶月兒回修若,父王不覺得虧了麼?」

    「不用這種方式,難道讓你跟那皇帝大婚麼?」他轉過頭盯著我,我沒回視,但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審視的目光。

    雲老頭竟知道那晚狐狸會拿那道婚旨徵求我的意見!可是不止這樣,如此不擇手段迫不及待地將我劫出皇宮,難道狐狸那晚打算徵得我同意之後,會在慶功宴上宣佈那道婚旨?

    「大婚不好麼?月兒終究得嫁人,即便現在身為修若國第一公主,最終亦不過還是一場利益聯姻罷了。」如果雲風是為了娘親的遺囑,用一種自以為對我好的方式讓我遠離皇宮,那麼雲老頭這樣做的目的呢?我本以為,我這樣一個不被他看重的沒名份的女兒能成為龍曜的皇后,他該樂見其成才是。

    他不語,我轉過頭看他,只看到側面的那個嘴角微微扯出一個弧度,像是,正在冷笑。

    「醉月公主,在我身上加了這麼大的一個籌碼,父王的野心真不小,或者說,修若的野心,真不小。」我猛地驚醒,即便是老老頭召我回來,但雲老頭對於我的處境與境遇,可謂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這樣在狐狸宣佈我們的婚事前大費周折地將我送回修若,還煞費苦心的讓老老頭封了我做公主,很顯然,他不滿足於我只是龍曜的皇后!那麼他這樣做的目的,是因為我有更大的利用價值麼?比龍曜皇后更吸引人的會是什麼?我突然有些喘不過氣來,醉月宮前方右轉便是,我站在路口,對著雲老頭福了福身,「父王,月兒回宮了,父王慢走。」

    也不管他的反應,我說完便右轉直朝前走去,直到進了醉月宮,直到夭夭撲到我身邊,用鼻子蹭了蹭我的臉,我才突然懈氣般,抱住它脖子,蹲下身,夭夭也配合地坐到地上,我將臉埋在它的長金毛裡,好半晌才調整好情緒。

    第二天上朝,依舊沒人對我任言官一職進諫啥的,想起上回在天青,天青王認了我做女兒封了我為公主,進諫的人一批又一批,好些天才消停,而我在修若,從上次被封公主,到這一次的任職言官,至始至終都沒人明著進諫反對,看來老老頭這皇帝,當得是相當相當的成功。

    不過我亦明白,或許大家只不過表面上平靜接受這一事實,心裡卻是不贊成的。

    待得第三天上朝的時候,我已能一眼識得修元殿裡的那些官員。老老頭讓我讀奏折這一招很管用,我不僅記下了那些官員的名字、職責,更對他們現在的工作現狀有了大概的瞭解。

    「皇爺爺,這張奏折是孫奉常請旨秋祭的事。」下了朝,我依例呆在老老頭身邊,替他看奏折,我已經從最初的按部就班一字不差的讀奏折,到了現在看完奏折後歸納一下內容說給老老頭聽。三天來,我越來越明顯地感受到老老頭的身體真的不算太好了,人前精神,人後疲累,而且視力有退步的跡象,自己看一會兒奏折,必是要休息一會兒的。

    「秋祭?就按老規矩來。」老老頭撫了撫額頭,第一時間答道。

    「依例照舊。」我邊說邊在奏折下批復。哎,忘了說,從今天開始,不僅要看奏折,讀奏折,我還要替老老頭寫批復了。修若國一年春秋兩祭,春祭五穀豐登,秋祭國泰人安,這都是幾百年的規矩了,真搞不明白這樣的事兒為啥還要專門寫張奏折上來,這不增加老老頭的工作量嘛。

    我坐在書桌左側,將批好的奏折放在左邊,伸手又拿了張奏折過來,仔細查閱。

    「呃,這張奏折……」我看著手中的奏折,一時有些無語。

    「怎麼了?」

    「呃,皇爺爺,這張奏折是張太僕奏請向葉蒼換取名駒千里白駒,然後以此配種,試驗改良我國馬匹品種等相關事宜的。」汗,聽說過葉蒼聞名天下的寶馬千里白駒的種種風采,但牽匹馬配配種這種事也要正正經經嚴肅認真地寫上一份奏折麼?這麼上綱上條的,到時候若你配出個螺子來,看你怎麼辦?

    「丫頭今日初幾?」老老頭倒沒我這麼憤憤不平,卻突然問了個這樣的問題。

    「初十,八月初十。」我本來也不知道這日子到底過到猴年馬月了,這也是自從上朝開始,才又記起了日子——因為這關係到休假睡懶覺的問題!

    「讓他等幾天,葉蒼的千里白駒應該已經啟程了,不必特意跑上一趟。」

    啊,老老頭這話什麼意思?我心裡嘀咕,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按照他的意思在奏折下寫了批復。

    「過幾天,葉蒼的使者就該到了。」他似喃喃自語,我卻聽得清清楚楚。

    葉蒼的使者?我抬頭看老老頭,將剛才那份批完的奏折放在左側,不明白這時候葉蒼的使者來幹嘛?不過老老頭沒再多說,我亦不好意思細問,反正到時候人來了就知道他是何來意,我如今就在老老頭身邊跟著,前朝的一些事,大多數都能第一時間瞭解掌握。

    回到醉月宮,剛吃完午飯,便見侍女衍兒在房門口回話說內監總管大人撥了個人到醉月宮,這會子親領了人求見。

    我乏乏地斜躺在軟塌上,一邊把玩著夭夭的長金毛,一邊淡淡地道:「該走的賞,該留下的領過來瞧瞧。」

    不消一會兒便有腳步聲輕輕傳來,我安撫了一下夭夭,抬眼看來人,他微低著頭,三十左右的樣子,白白淨淨,看起來倒挺老成。

    「奴才王安,給公主請安。」滿滿當當一個禮。

    我心裡一驚,想起前幾日收到的那張神秘紙條,直覺地坐起身,仔細看著眼前的人,王安,他便是王安?

    「起吧。」我壓下心中疑惑,閒閒地問道,「之前是在哪當差的?」

    「回公主,奴才之前一直在修儀殿當差。」他依舊躬身回話,從始至終都沒抬過眼。

    修儀殿?那不是老老頭平時擺家宴及設宴招待貴賓的地方麼?他說「一直在修儀殿當差」,以他的年紀,應該有不少年頭了,如今他被調到我宮裡來,是誰的主意?從修儀殿調到醉月宮,他又是在修儀殿當了這麼多年的差,並不容易。這樣一個人,站在我的立場上,真的可信?

    「衍兒,你領著王安下去,好生安排一下,以後他便在我跟前侍候了。」

    「是,公主。」

    兩人退下,我又靠回軟榻懶了一會兒,想著上次的那張素箋,想著剛才的王安,該不會又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吧?且不管王安是誰費苦心安插在我身邊,但料想至少不會是老老頭的人。把他安在我身前,應該會有用。

    而且憑感覺,我也不認為王安會是雲老頭安排過來的人。且不說雲老頭和老老頭一夥,按雲老頭的行事作風,若要在我身邊安個眼線,自也不可能會提前通知。

    接下來的幾天,我細細觀察了我周圍出現的那些人,不僅在朝堂上張望,還有意到各個宮裡竄了一下門,一時也找不到那張送紙條的人。他是何身份,又是站在哪種立場上,我一概不知。而狐狸和曦嵐兩邊依舊沒有消息,其實還有雲風這個哥哥,也音信全無,夜風依舊消失,清林就更不用說了,我看著夜幕一點一點落下,在心裡歎了口氣:你說這葉蒼使者不會狗血的來和親吧?如果真是那樣,我該怎麼辦?這偌大一個皇宮,誰是靠得住的,那個王安?

    和親這個問題深深地困擾了我,於是在連續幾夜睡得不安穩的情況下,這日清早起來我便覺得有些頭疼腦熱的了。不過雖然身體微不適,但我依然堅持上早朝,下朝也還是擔任老老頭秘書的工作,只不過說話的聲音比平常小了許多。回到醉月宮只喝了點清粥,便躺到床上休息去了。

    不一會兒卻來了兩個御醫,說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我頗覺意外,這一早的頭暈腦脹,難道老老頭盡看在眼裡?看在眼裡也不讓我提早「下班」,明明很沒人性,回頭卻又找了兩個御醫來替我看病,又顯得格外有人性,真矛盾!

    兩御醫對著我「望聞問切」了好一陣子,額頭冒汗的出去寫了藥方及注意事項,然後便出門向老老頭回報去了。當然,他二人額頭冒汗自不是因為我的小病,而是怕了夭夭——從他們還未進門便開始怒吼外加張牙舞爪的修若聖靈獸金夭夭同學。

    又不一會兒,我的醉月宮裡抬進了N多的珍貴藥材,統統都是老老頭吩咐了要我好好補身子的。我滿臉黑線地瞄了眼那一大堆東西,心想當飯吃還能吃上半個月呢,當藥吃不是要吃上一年半載的了?

    大概晚飯時分,老老頭居然親自過來看我,聽御醫匯報說是秋寒受了點小涼,並無大礙,老老頭這才斥了那幾個宮女太監幾句,囑咐了好生照顧我,又急急地回去了。

    晚餐依舊是清粥,衍兒端來的兩大碗藥我只一聞便偷偷讓王安找了個沒人的角落倒掉了。本就沒啥病,晚上早點睡就行了,吃那苦藥幹嘛?如此這般,幾日之後我又是生龍活虎一條好漢了!

    這日下朝,我正替老老頭讀奏折,陳壽躬身進來,走至老老頭身邊就是一陣耳語,我一字都沒聽清,便見老老頭起身,然後邊往外走邊道:「朕有事,丫頭今日早些回去吧。」

    我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奏折,慢騰騰起身,然後蘑菇著往外挪,心裡卻是好奇得不行,不知發生什麼事了?老老頭也不透點內幕,真是枉為我是他跟前的大紅人了。

    下午的時候王安終於探回來第一手資料,說是葉蒼的使臣已經到了皇宮,向老老頭獻了好幾匹千里白駒外加一堆葉蒼土特產。葉蒼的寶馬名冠六國,其餘五國皆是垂涎不已,只是葉蒼是六國中國力最為強大的,再怎麼垂涎那也只有羨慕的份,所以這回老老頭喜得寶馬,當場龍顏大悅。我聽王安鉅細無遺地講著這些,撇了撇嘴,心裡嘀吐:老老頭整天都笑瞇瞇的,他的龍顏天天都悅的,哼。

    「王安,可有聽說這次葉蒼使臣來訪所為何事?」我斜躺在軟榻上,一手摸著夭夭的長金毛,隨意問道。唉,其實這個問題才是我想問想瞭解想知道的。

    他第一次抬眼迅速往我這邊看了一臉,眼裡倒依舊平靜,開口道:「奴才不知。」

    「不知?那就先下去吧,有什麼消息,直接來回話。」我依舊斜靠在軟榻上,對著他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

    這次葉蒼使者來訪,弄得可真神秘啊,老老頭自從那天說葉蒼使者會來之後,便再也沒提過這事了,我也不好意思細問。現在人也到了,那使者的目的卻還是一個謎。不過只要不是和親就好了,別的啥都好商量,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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