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坦白
「六哥,她是不是傻子啊,一句話也不說,從開始到現在都是一副呆呆的樣子,六哥你怎麼把這種女人帶回你宮裡?」
七公主的話將我拉回了現實。
我看著四皇子,他也看著我,我們就這樣互相打量著,周圍寂靜無聲,我清楚地看到他的眼裡有瞭然,有算計,更有危險的光芒。之前雖不敢肯定他們找人假扮雲輝雲白是刻意針對恢復女兒身的我,還是撒大網撈魚,我自個兒晦氣撞上的門,但既然我那天自暴了身份,那麼四皇子即便不敢肯定堂堂龍曜國宰相就是我這一介女流之輩,但起碼可以肯定我與他關係非淺。
我微揚起臉,側看著身邊也正若有所思看著我的天曦嵐,臉上是大大的滿滿的笑容,右手輕挽上他的左手臂,親暱而溫柔地道:「曦嵐,有客人來也不提早告訴我,我一點準備也沒有,這麼不修邊幅的樣子,不是惹笑話了麼?」
我又稍理了理身上衣裳,方盈盈福身道:「民女月微眠,給四皇子、七公主請安!」
我起身,微低著頭。四皇子他如此費盡心機的想除掉我,如今我這樣出現在他跟前,他怎會錯過機會?他一直未開口,只不過是疑心我與天曦嵐的關係與盤算著如何開口罷了。我心裡一陣苦笑,這個時候若說還有誰能護我周全,怕只有眼前這飄然若仙的天曦嵐了。曦嵐,對不起了,我竟要利用你,故意讓四皇子誤會我們之間的關係,讓他顧忌你,顧忌這層關係,才求得我暫時的安身。
「你……你竟敢直呼六哥名諱?」七公主似受了驚般,幾步衝到了我跟前,臉上是滿滿的不可思議。不過人家好歹是一國公主,也是有素質有修養的,雖然有些氣憤,但畢竟沒有當場甩我一個嘴巴子什麼的。我被電視劇毒害了這麼多年,老以為後宮裡那些嬌貴的主子最愛動不動賞人巴掌什麼的。
「回七公主,這稱呼是曦嵐准了的。」我輕輕回答,依舊微低著頭,還裝出一副羞怯的樣子。哎呀,好假啊,連我自己都快受不了,要豎汗毛起雞皮疙瘩了。
不過我這話倒是真的,天曦嵐同學貌似為了表示他的平易近人,在前天我皇子來皇子去後來又變成喂來喂去餵了他半天之後,很堅定地告訴我,我們之間要用名字互稱。
「六弟遊山玩水出去了大半年,連父皇都整日裡嘮叨怎麼還不回來,原來是有佳人相伴,樂而忘歸啊。」四皇子雖是笑著對天曦嵐說話,眼睛卻是緊盯著我。呵,你話裡**裸的試探我又豈會不知?
「曦嵐,」我出聲,輕輕打斷天曦嵐未出口的話,微蹙了一下眉頭,手撫著上次「中刀」的地方,輕聲道,「我好像有些不舒服,怕是舊病復發。」
「我扶你進去休息會兒。」他晶晶亮的眸子看著我,裡面有一絲戲謔,擺明看穿了我的小把戲,然後轉身對那兩人道:「四哥,七妹,我先扶月姑娘進去,失陪一會兒。」
說完,也不等他兩人說話,便輕扶著我的肩,向我住的小白宮走去。直到離開那兩人的視線範圍,感受不到背後那刺人的目光,我才稍鬆口氣,三兩下拍掉冒牌仙人虛扶著我肩的手,跳開幾步,保持安全距離後,方慘兮兮地道:「曦嵐……我……」
我小心翼翼地抬眼瞄向旁邊這人,他一副好整以暇的表情,悠哉哉的好似正等著我有什麼說法。我立馬低下頭,心裡辟裡叭啦地打起了小算盤。怎麼辦?坦白從寬,賭他不是與四皇子一夥的?繼續瞎掰,直掰得天花亂墜人神共憤?好矛盾啊,真想身邊有一個一元硬幣,就像在21世紀的時候碰到拿不準主意的事,拋一下硬幣,字朝上便這樣,花朝上便那樣,美其名曰為順應天意,多麼簡單省事啊。
「曦……六皇子,」我結巴了一下,最後決定這個時候還是叫他六皇子比較好,因為這稱呼,顯得我是多麼的弱勢啊,說不定能得個同情分什麼的,「我有事想告訴你,不過容我晚上細細理一下思緒,因為我的事說起來有點複雜,明天一早,我再告訴你好麼?」
我裝出一副可憐的樣子,反正現在是女兒身,純粹是本色演出啊。裝完了可憐,我又歪著頭想了一下,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巴巴地道:「曦嵐,四皇子他們這邊,就先配合一下,好麼?」
他學著我的樣子,歪著頭想了一下,忽然萬分愉悅道:「好啊。你與四哥從一見面便互看著對方不放,你不會是我未來的四嫂吧?」
什……什麼?我險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天曦嵐同學,你的想像力與搞笑能力簡直就是天馬行空級別的啊,這太讓人佩服太讓人驚訝了!你的四哥巴不得我早早死掉,你還要將我許配給他,而且說不定我還只是一小妾的份,這不明擺著讓我自殺嘛!原來你只是貌似聰明啊,我真是錯看你了,還以為你長得跟仙人一般,智商好歹也會有仙人一半,想不到你能把我們充滿仇恨與憤怒的目光看成是深情款款的對視,I服了YOU!
我正待賞他幾個衛生眼,卻意外看到他臉上的揶揄與眼裡的濃濃笑意,暈了,我怎麼了,竟差點被他忽悠了:「曦嵐,你那天救我的時候就應該知道我與你四哥不對盤了吧,還講這種話來堵我。」
「那你與四哥為何不對盤啊?」
這才是他想問的問題吧,他救我的時候應該也有看到刀疤男,怎會不知是四皇子派人設計殺我。那麼,他既將我帶回宮裡,卻不許我出小白宮,難道是因為怕我不巧遇上四皇子?
「曦嵐,這些問題你明天就會知道了。」難道明天真的要向這個人坦白我的一切了麼?虧我剛才還想著順著他思路將自己塑造成四皇子的歡喜冤家呢。
「好,」他微笑地看著我,眼眸清亮,還有一絲難得的興致。
「那麼外面的人你先應付一下,我先去休息了,明早見。」我撇了撇嘴,一板一眼地說完,也不理他的反應,逕直向我的小白宮走去。哎,其實我就是個欺善怕惡的主,知道天曦嵐同學還算善良,而且到目前為止對我也沒有惡意的表現,我便又皮癢癢的不打算將他皇子的身份當回事了,反正我是龍曜國的百姓,他一天青國皇子,其實對我來說也就是個外國人,不是麼?
我趴在床上,琢磨著到底要不要向天曦嵐同學徹底坦白我的身份。我想坦白還是要坦白的,如今我孤身一人呆在這皇宮,我要做的事,需要他多大的幫助,就該對他有多坦白。可是坦白之後,會不會有什麼不好的在我預料之外的後果呢?
眼角突然瞥見有一團黑黑的東西火速向我飛來,我尖叫一聲,連忙用被子將人整個地摀住。什麼東西?嚇死我了!且不說狐狸的皇宮,僅是雲府與淺醉居的治安,也比這裡強了不止百倍。你說要是大半夜的來了個傳說中的採花大盜,我豈不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眼睜睜的被摧殘?
外邊半天沒響動,沒人依靠的情況下,我只得偷偷掀開被子一角,往外一瞄,便與一雙很奇怪的小眼睛對視了一下,我一驚,一把掀開被子,那小眼睛的主人站在我的床上,看好戲般一動不動地看著我驚慌失措的模樣。那,那不是傳說中狐狸的暗鴿嘛!555,親人哪,終於把你給盼來了,看來鳳蘭玉珮的事,很有新聞價值,很值得關注值得期待值得跟蹤報道啊。
我賠著笑臉對著小黑鴿招了招手,那鳥類踱了幾個鳥步硬是不往我方向靠,我怒極,一抄手,就將小黑鴿牢牢抓在手裡,拎著它的鳥爪搗鼓了半天,終於將那紙條抽了出來。
「淺淺:事情比預想中更複雜,不可任性,若沒把握,全身而退,切記!」
狐狸的字寫的很小,我睜大眼睛對著夜明珠瞅了半天。你說我傻不傻,以前在雲府,我咋就沒想到用夜明珠照明呢?還巴巴地點著蠟燭,這與我向來智慧的形象是多麼的格格不入啊。而且狐狸和二林子貌似在淺醉居的時候也沒有這種覺悟,兩個大男人的腦袋加起來也就和我一個人同一個檔次,狐狸二林子,你們真真是太遜了。
我推算了一下日子,狐狸寫這封信的時候該還不曉得我遇襲的事,那他說的「事情比預想中複雜」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又收到他的暗人們的消息了?狐狸他既已同意我出來,為何又總是這麼的不放心,而且看他的口氣,似乎我灰溜溜的回老家他也不擔心的樣子,很奇怪,難道他不緊張自己要做亡國君了?還是除了我這步棋外,他還另有打算?
我找來紙、筆、墨,細想了一下,然後給狐狸回信:開弓豈有回頭箭?已在皇宮,靜待我的好消息。如今這樣一人的處境,我倒是寬了些心。一人吃飽,全家不餓,只要牢牢保住自己的小命,不必擔心再背負周圍人的性命,這讓我的心裡,好受很多。我自會多加小心防備,更不可能中途放棄,既然決定了,就一定要走到最後,若我這樣回去,那麼紅兒和雲輝的犧牲又算什麼?
我向外看了看,暗鴿出現了,卻沒有看到夜風,心裡微有些不安。可是在這交通基本靠走,通訊基本靠吼的旮旯,信息滯後溝通不便是我目前無法改變的事實。我學著狐狸的樣子,將紙條捲起來,綁在小黑鴿的腳上,然後還很好心地拿了點糕點餵它。那鴿子飽餐了一頓,然後撲騰了幾下翅膀就飛走了,連個感激的眼神都沒回饋給我,真沒良心,哼!
一夜無夢。我邊打著哈欠邊往外走,赫然看到站在門口衝我微笑的天曦嵐。糟了,昨天好像跟人約好一早要談事情的啊,我這一睡就睡到日上三竿,也不知道人家等多久了,我本來是要博他同情取他信任拍他馬屁的,可我一個貪睡,貌似要把事情給搞砸了啊。哎呀,壞事了壞事了。
我忙伸手扶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嘴巴歸位之後,傻傻地賠笑道:「曦嵐,這麼早啊!」
他不說話,只點了點頭,看著我,眼睛淨若琉璃,裡面有盈盈笑意。這人怎麼這樣?永遠都是那種溫吞吞好脾氣的純潔樣子,哪天知道我騙他,會不會一時想不開抹脖子那啥了?
「曦嵐,」我與他坐在花園的小木凳上,深深深呼吸,豁出去了,死就死吧!不過冒牌仙人,我的小命既是你救的,我想你不會辛辛苦苦救了來再殺掉,做出這種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糗事吧?
「曦嵐,有些事我想坦誠的告訴你。」我看著他,仔細觀察他的面部表情,決定若有什麼不對勁,立馬住嘴,人可不能有蠻勁啊!
「好。」他笑看著我。唉,冒牌仙人,你別光顧著傻笑啊,你這樣我根本無法準確判斷出你心裡的真實想法,這不利於我正確的分析判斷形勢呢。
「曦嵐應該知道望月國使臣此行的目的吧?」聽說望月國使臣已經到了,曦嵐雖然年初外出遊山玩水直到前兩天才回來,平時幾乎不理政事,但這麼大的事,以他一個皇子的身份又豈會不知,「我,是龍曜國人。」
「然後呢?」他依舊一臉的笑容,並不因我的話而感到一絲驚訝或了然什麼的,好似一早便知道了我的來歷般。
我不禁有些些心慌,他的表現太鎮定太坦然,好像一早看穿了我,而我卻根本不知他的打算。我真的可以徹底坦白,賭他不是四皇子一夥,甚至可能與四皇子不對盤麼?
「曦嵐,我從未想過要去害人,我只是不想我的國家血流成河。曦嵐若覺得我身份不便,就請帶我出宮吧,救命之恩,微眠沒齒難忘,他日若有機會,定當犬馬為報。」
「你一女子,如何力挽狂瀾,救國家於危難之中?」他似乎不擔心我的身份問題,相比起來,他更好奇我一女子,怎麼會在這種時候挺身而出妄圖改變天下形勢。
「曦嵐好奇麼?那就拭目以待吧。」我對著他微微一笑,眼裡有狡黠,然後正色繼續道,「曦嵐,我要做的事,需要等到望月國使臣順利完成使命如願離開天青國,在此之前我只能按兵不動。在這段時間裡,你若留我在宮裡,能答應我護我安全麼?不然,請你送我出宮吧!」
我直直地迎視他的眼睛,這三天來的觀察與思量,我相信他不會害我,至少短時間內不會。他的目光晶亮,欣賞與恍然之色一瞬即逝,好像已經明白我接下來要做的事一般,眼神復又恢復平時的笑意盈盈,溫和地道:「微眠怎知我一定會幫你?」
「我的命是你救的,若真注定它會葬送在天青國,由你收回對我而言就是最好的安排了。」我也微笑,心裡一鬆,曦嵐他這樣,算是默認了我的請求了吧。
最初的打算便是暗中結盟,此路不通的話再以龍曜國使者的身份正大光明的求見天青王,如今有了曦嵐的幫助能呆在皇宮裡,對我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大好事。至於他是真心幫助,或者只是互相利用,現在還不是我考慮計較的時候。
我心裡明白,昨日裡偷溜出小白宮意外碰見了四皇子,就不可能再過上舒舒服服的安穩日子。其實我也沒有太自責,就像七公主一聽說天曦嵐帶了個女人回宮,就巴巴地過來想看個究竟一樣,我遲早還是會與四皇子見面的。若是刀疤男一早就認出了救我的是六皇子,四皇子怕是更會藉機找上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