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秘密
「他是廢物，但是他什麼都聽我的！而你呢？你除了你那自私的永無止境的野心，還剩下什麼？」說到這裡，顓渠閼氏的聲音竟有一絲哽咽。
「那個男人視我如草履，根本不把我放在眼裡，你出現了，我以為找到可以托付後半生的男人，誰知道，在你眼裡我只是你可以利用的工具！你娶了屬於你的大閼氏，我仍然是一個被棄於一旁的棄婦……」
聞言夏千赭和小七都暗暗吃了一驚，原來這兩人還有這麼一段淵源，夏千赭不禁恍然大悟道：難怪當日在巖洞裡，攣鞮飛業捨不得毒死顓渠閼氏，僅僅是把她毒暈了而已。
任你兩人都是位高權重，也不過是人間一對癡情怨偶。
「當初我怎麼能娶你，無論單于對你如何，名義上你始終是他的閼氏。」攣鞮飛業說這話的時候，明顯地沒有底氣，這或許就是他一直對顓渠閼氏有所忌諱的原因罷。
「是，你在乎你的名聲，所以你可以隨意踐踏一個女人的尊嚴。我躲在右地偷偷生下你的孩子，你也可以不聞不問。如果不是屠耆堂，我早就死了。我醒過來的時候，他們跟我說你剛剛成了親，就在我幾乎難產死掉的時候，你在那敲鑼打鼓地娶了另一個女人。從那天起，我就發誓，總有一天，我要讓你付出代價！」
「你的報復已經成功了，那個傀儡奪走我的單于之位，而我只能屈居做他的臣子。更沒想到的是，你居然成了他的女人。男人最大的恥辱，不過於失去權力和女人，要是輸給一個英雄倒也罷，誰知道我輸給的竟是一個廢物！我告訴你，如果不是因為你，我早就反了！」
「你遲早會反的，不是嗎？外面烏禪幕的大軍逼到家門口，你還巋然不動，你是不是準備迎接他們進來，一起反了屠耆堂？你以為你反了屠耆堂你就可以當上單于了？有他在，你是將軍，沒他在，你什麼都不是！烏禪幕不是屠耆堂，他一心想做太上皇，他把稽侯珊推上單于之位只不過是想名正言順，藉著他是老單于之子的名義，他不會容許任何威脅他地位的人存在。而你，就是他第一個要殺的人。他還會給殺你找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因為你曾經助紂為虐，曾經殘害右地百姓，加害稽侯珊的妹妹！」
「說到底，你還是來求我出兵的是嗎？」攣鞮飛業的聲音緩了下來，「你終究還是來求我了。」
顓渠閼氏的氣勢也弱了下來：「就算我求你，也算是我報答屠耆堂當年的救命之恩。如果僅為我自己，我根本無須做這些，我就是一個亂世浮萍，到哪裡都能生存。倒是你，要多斟酌事情的利弊。你再想想吧，要麼舉兵抵抗，要麼舉旗投降。」說著，顓渠閼氏就要往屋外走。
「其實你知道我會怎麼做的！我就等你一句話！」攣鞮飛業對著她的背影大喊一聲。
「是嗎？那你去吧。現在局勢亂得很。我會幫你照顧好阿布的。」
「你……你把阿布怎麼了？」攣鞮飛業上前，一把抓住顓渠閼氏的手，惡狠狠地問道。
「沒什麼，我只是以一個過來人的身份，教導她一個孕婦應該修身養性，好好休息。」
「你要是敢動她一根汗毛，信不信我不念舊情……」
「殺了我，是嗎？」顓渠閼氏輕輕地笑了笑，「這麼多年，恐怕這個念頭在你心裡想過的不止一次了吧？」
「不要逼我……」
顓渠閼氏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沒有應他。掙開他的手，逕直往外走去。
走到門口，她突然停住腳步：「這麼多年來，你一直沒有告訴我，我的兒子，他還活著嗎？」顓渠閼氏強忍的哽咽聲頓時擊退了攣鞮飛業滿心的憤怒。
「阿蘭……」攣鞮飛業的聲音也有一絲顫抖，不禁呼喚起她的小名。這個名字夏千赭聽過，當日在巖洞，顓渠閼氏要自己這麼叫她來著。
「回答我。你自私地將他帶走，卻沒有將他留在身邊，這麼多年了，也許他早就死了，對嗎？」說著，顓渠閼氏壓抑住自己的情緒，期待地等著攣鞮飛業給她一個回答。
她期待一個明確的回答，卻又害怕那個答案如自己所想。
這麼多年，她在心裡一遍遍勾勒自己孩子的模樣。卻總也畫不清晰。
「是的，我帶他來的那年，他就死了。」攣鞮飛業的聲音清冷無比。
十幾年來的微茫的希望，瞬間轟然湮滅。
就聽見顓渠閼氏終於哭出了聲：「我的孩子……」隨即憎恨地盯著攣鞮飛業，「我恨你！這一輩子我也不會原諒你，我對崑崙神發誓，今生今世，我會給你最殘忍的詛咒！」
顓渠閼氏傷心離去。
夏千赭一陣唏噓，愛之深，恨之切，只是愛的有原因，恨得也有原因。最複雜的莫過於人世間的情感，沒等夏千赭感慨完，他才想起阿布被顓渠閼氏囚禁了，頓時一陣心驚，擔心她將仇恨轉嫁到阿布身上，隨即一想，目前顓渠閼氏應該還不敢對阿布怎麼樣，畢竟她還等著攣鞮飛業出兵。
不過世事難料，女人一旦恨起來，什麼瘋狂的事都做得出來。夏千赭只想著等出去了，先得把阿布救出來。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對小七說道：「我們走吧，攣鞮飛業肯定會出兵的。」他急著要去找阿布。再說寞寂和李東那邊應該快到了，他們是打前鋒的，第一批到的就是他們。
小七沒有反應，夏千赭定睛一看，他的臉頰兩行清淚。
「小七，你這是……」夏千赭疑惑地問道。
小七頹然地坐到地上。將頭深深地埋入臂彎。
突然，所有的事情集中而來，夏千赭一直以來解不開的關鍵一環猛地接上了。一時間，他竟然有些結巴地說道：「難道，你就是他們的孩子……」
小七抬起臉，滿眼的悲傷。
「主子，你終於知道了，沒錯，我就是將軍的兒子，只是，他從來不在外人面前承認，在外人面前，我只是個沒有身份地位的侍從。」
夏千赭的心裡有說不清的感受在衝擊著，是憤怒，憐憫，還是震驚，難以置信，或許都有。
他看著小七稚嫩的臉龐上，和年齡不相稱的滄桑，不由得一陣心疼。對於小七，在感情上他始終如弟弟一般，雖然他也曾懷疑過，利用過。在淳於家的小七，是個聰明好學，又很安靜的孩子，深得大家的喜歡，從未因為他是一個被撿來的孩子而排斥他。也因為這樣，淳於家才把祖傳的技術傾囊相授。
「我只知道攣鞮飛業自私，卻未曾想到他狠毒到居然讓親生兒子身中蛇毒，只為了混進淳於家！」
聞言，小七大驚：「主子……你早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