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南,洱海,一處風景如畫的垂釣處。
幾個一身休閒裝扮的老人在那邊垂釣邊閒聊,他們明顯是享受自得其樂的閒暇時光多於釣魚本身給他們帶來的樂趣。幾人歲數都在50開外,但精氣神上佳,有一種大開大合的攝人氣質,顯然都是年輕時居上位者長期養成的底蘊。
他們都將釣竿固定住,躺在遮陽傘下的由粗毛竹做成的躺椅上,懶洋洋的看著洱海波光浩淼的水面,嘴裡哼著不知名的調子,悠閒而寧靜。
「老王,聽說你家那小崽子帶了個洋媳婦回家,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啊!」一個臉上總是帶著笑瞇瞇表情的老人笑著朝旁邊一個略有些瘦的老人道。
「哼!那個小王八蛋他要是敢將那個洋女人娶回家我非打斷他的腿不可,好好的中國女人不喜歡偏喜歡那些洋鬼子,真是家門不幸啊!」那個叫老王的瘦削老人憤恨道。想他王家一門俱是先烈之後,他父親參加過抗日戰爭,抗美援朝戰爭,參加過西藏麥克馬洪線的對印自衛反擊戰,他外公也是參加過抗美援朝,對越反擊戰的老軍人,而他自己也是親自參加了對印的自衛反擊戰,所以他王家幾代人都是根正苗紅的紅色血統,由於這種近乎古板教條的家族教育使他尤其反感外國人,按他的思維不管是吃的糧食用的布匹當然還有傳宗接代的女人都是中國的好。所以他對他兒子竟然想娶一個外國女人那是相當的厭惡和排斥的。
其它幾位老人聽到老王的話都是善意的笑了起來。
又有一位看起來頗嚴肅,身上透露出一種將門特有的果斷殺伐氣質的老人沉聲道:「上個月我到昆明去看望一個老戰友,在機場看見幾個中國人像個孫子一樣跟在一個外國人的後面,一臉的逢迎拍馬奴才相,要是擱在頭幾年我非斃了那幾個畜生,中國人的骨氣傲氣都被他們給敗光了,真是世風日下。」
那個一臉笑瞇瞇的老人也是唏噓不已的感慨道:「確實啊!這些年雖然生活水平上去了,日子比我們那時候強的不是一點半點,可以說是雲泥之別,但是現在這班年輕人素質是越來越差,當年我們在兵荒馬亂,在死人堆裡還隨身帶著毛,主席語錄,帶著資本論,而現在的年輕人看的是什麼書,都是些風花雪月,情情愛愛的垃圾,再堅定的黨性覺悟怕也受不了這種侵蝕啊!最近我看上面在搞什麼學習型政黨,我怕初衷是好的,但就怕那幫官老爺不是學習如何又紅又專走理論和實踐結合道路,而走進了歪路被那些糖衣炮彈給蒙蔽了心。」
那個叫老王的老人有點氣憤的道:「上次我那在上大學的外甥來看我對我抱怨說他們那學習的什麼毛概和馬哲枯燥的要死,還說教育部是不是腦殘了什麼年代了還學那一套老古董的東西,當時聽到這話把我氣得半死,連中午他們帶來的窖藏了20多年的茅台我都沒喝。」
「哈哈」幾人聽到這都大笑了起來,就連那個一直手攥著一個明顯有些年頭的紫砂壺,很少說話的老人也是笑了起來,弧度很輕,但很有京劇那種積澱千年的厚重。
老人只是靜靜的看著眼前的洱海,偶爾拿起手裡的紫砂壺輕抿一口,茶是剛炒出來的春茶,是他專門去找一個老茶農買的自己家種,自己家炒的普洱茶,下嘴後那清冽的略有些甘甜的清香便瀰漫了整個口腔,讓老人深深的迷醉。
老人不顯得蒼老,渾身透露出一股歲月沉澱的睿智和達觀,如弈盤上的黑白兩子,簡單卻充滿玄妙。
老人看著洱海時不時的陷入了追思中,眼睛裡充滿了種種奇妙難明的光芒,如玉龍雪山下那棵生存了幾百年的普洱茶樹。
對於這個從來都是寡言少語的老人其他幾位老人早就見怪不怪了,他們相識也算是有十幾年了,彼此的性格也都是知根知底。他們只知道他姓曹,住在洱海邊一幢二層竹樓裡,而他們都是住在這邊上的一個干休所裡,平日他們沒少到那個姓曹的老人家去喝酒,跟老人住在一塊的除了一個歲數不比他們小的老僕外就只有一個小孫女了,想到那個小女孩這幾個老人那是打心底的喜歡,乖巧,懂事,嘴巴很甜,看見他們就一個爺爺的叫的很親熱,所以幾位老人經常買很多吃的送過去。
幾位老人坐在一塊聊得都是一些家長裡短的話,對他們來說權力、金錢現在都是一些過眼雲煙的東西,人生一輩子什麼都見過了,那些東西他們曾經也擁有過,現在退休了過去再大的野心,再不可一世的抱負都化成了眼前洱海的一汪淡泊心態,平靜無波,寵辱不驚。就像他們釣魚一樣,釣上了立刻又扔到水裡去,魚不是他們的目標,他們享受的是那份人生的風景和過程。
轉眼時間到了傍晚,天邊的太陽將洱海照射的波光粼粼。幾位老人也是站了起來把釣具等物品都收拾好,然後和曹姓老人告別後便離開了。
曹姓老人依然躺在竹椅上,沒有動身的打算,過了一會突然他輕輕的哼起了傳唱遍整個八百里關中厚土的蒼涼秦腔,那具有歷史縱深感和悲涼感的調子在老人略有些沙啞的聲音下,竟然有了一種沙場秋點兵,壯士馬革裹屍還的蕭瑟和肅殺。
唱了一會老人的聲音漸漸的變小,直到消失。
這時突然有一個傴僂著背,頭髮斑白,雙眼渾濁的行將就木的老人無聲無息的出現。他蹣跚著步子走到曹姓老人的邊上,顫抖著手給老人蓋上了一件有些年頭的黑色大衣,彷彿有些吐詞不清的說道:「老爺,天涼了,別凍著。」
曹姓老人伸手輕輕的撫摸著身上的大衣,眼裡是化不開的柔情和悔恨。
那個傴僂老人悄悄的站在了曹姓老人的背後,佝僂著背,雙手插在袖筒裡,微閉著雙眼,這一站便是30年。
曹姓老人微瞇著雙眼,雙手不斷的摩擦著手裡早已冰涼的紫砂壺,看著夕陽不斷的慢慢沉入遼闊的洱海中。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這時突然一陣沙沙的腳踏樹葉的聲音傳來,還有一陣清越溫醇的嗓音慢慢飄落而來。
「曹公好興致,好雅意,對著這蒼山洱海卻也足以寄托八百里秦川大地的一腔哀思了。」
站在曹姓老人後面的那個傴僂著背看起來行將就木的老人立刻睜開了眼睛,原本渾濁的眼神瞬間消失,一道凜冽如絕世長劍的傲人氣勢緩緩升騰,戰意凜然。
曹姓老人緩緩伸出手擺了擺,老人展露的氣勢立刻消失不見,再次變成了那個雙眼渾濁的老人。
曹姓老人古井不波的淡淡說道:「紫微,你不是在西藏墨脫尋找人生至義嗎?怎麼想到我這個小地方來了。」
一個身穿長袍,負手於後,渾身一股斜睨天下氣質的中年人一步一步的走到了曹姓老人的邊上。中年男人的眼睛就如一潭死水一樣,沒有一絲一毫的情緒波動,他身上充滿著一種飄逸若仙的氣質,彷彿如仙人一般。
中年男人嘴唇含笑的看著站在曹姓老人後面得老者,但是他眼睛深處的那抹忌憚和凝重卻怎麼也掩蓋不了,淡淡道:「勾陳,你我二十年前一戰不分勝負,不知二十年後你我又如何?」
老人彷彿沒有聽到這一樣,閉著眼睛不發一言。
紫微看著這,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沒說什麼,他們之間遲早有一戰,沒有人能夠阻擋他踏上巔峰。
他看著躺在竹椅上的老人,眼裡是敬重甚至有點敬畏,哪怕他紫微被譽為華夏的守護神,名動世界。
紫微看著老人默默道:「曹公身體,可好?」
老人嘴角的弧度微微的動了一下,淡淡道:「都一把老骨頭了,說不定哪天就進了棺材了。」
紫微笑了笑沒說什麼。
老人緩緩道:「怎麼從西藏出來了?」
紫微不在意的說道:「華夏進來了幾個番外的垃圾,我怕國內的那班傢伙對付不了,所以我去把他們留下來。堂堂的華夏豈能是他們隨便能來的?」
老人點了點頭,沒說什麼。
突然他掙扎著直起身子,勾陳立刻上前扶住了老人。老人站直身子後對著紫微淡淡道:「既然來了,就別急著走,晚上陪我好好喝幾杯。」
紫微眼睛一亮,哈哈笑道:「三生有幸。」
紫微看著前面曹姓老人略有些佝僂的背影,內心唏噓不已,滿臉的敬畏。
曹公侯
這是一個以一己之力讓華夏垂拱而治了三十年的老人。
他代表著華夏一個無人能夠企及的高度,那是真正的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