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世界上,我們每天都和不同的人演繹著一次次的擦肩而過。但緣分這玩意就和買彩票一樣,越是渴求越是失望,也許三流的愛情劇裡會有種種一次相遇便撞出愛情的火花,然後一對男女便從此在一個個橋段裡上演著令人啼笑皆非的悲喜劇的故事。但生活裡沒有這些浪漫,有的只有在一次次的注視後,從此兩相忘於江湖,不再相見。
但是現實中卻還存在這種可能,緣分這狗。娘養的,喜歡看著世人在心灰意冷後重新獲得希望後的瞠目結舌。
韓窈窕,很糾結,她有一種想殺人的衝動。為什麼?這次到美國本來就是為了擺脫那個一直糾纏她的從南京軍區大院出來的公子哥,誰知道到美國還沒開始在紐約第五街「血拼」她父親,秦氏集團董事長就打來電話讓她立刻回國,否則就立馬讓她和她最討厭的人訂婚。迫不得已,只有匆忙的買了回南京的機票。沒想到,她在飛機上碰到了一個讓她差點懷疑自己花容月貌的怪人。自從上了飛機後,對面那個長相平凡的傢伙卻從來沒正眼看過她。想她韓窈窕,可是四川大學公認的校花之一,走到哪還不是被別人捧著,寵著。甚至軍區大院的那些飛揚跋扈,眼高於頂的公子哥們無不被她迷得服服帖帖。
可是對面那個長的又不帥,雖然皺眉的樣子很有男人味,思考的時候很有書卷氣的傢伙竟然完全忽視她,只顧盯著面前的書,讓我們的韓大小姐很糾結。韓窈窕趁男人翻書的時候,瞥了一眼書名:《沙岸風雲》。作為四川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創建並親自擔任在西南地區高校內都較有影響的文學類雜誌「心燈」社的社長,並已在文學報,萌芽等著名雜誌報紙發表過大量文章的韓窈窕,《沙岸風雲》這本由法國著名作家,被稱為「超現實主義第二浪潮的主要旗手」的格拉克所寫的書當然很熟悉,並且已拜讀多次。
所以當韓窈窕看著對面那個平凡的男人竟然看得是這一本書,詫異不可思議立馬佔據了韓窈窕的大腦,因為這本書別說是其他人就是她這個從小就涉獵中外各種文學類作品,而且是漢語言文學專業的女文青也不敢說徹底讀懂了這本書。於是,一種自從母系氏族開始就代代薪火相傳的女性獨有的八卦心理就開始蠢蠢欲動。
「喂,對面的木頭,你看得是什麼書啊」實在無法忍受這種煎熬,韓窈窕突然問道,然後略有些緊張的看著對面的男人。乖巧過也叛逆過,而且由於家族的原因從小就接觸各種權貴,自詡不會在任何人面前緊張的韓窈窕竟然破天荒的在一個陌生男人面前感到緊張,這讓韓窈窕暗罵自己的不爭氣。然而,韓窈窕卻不知道,凡是一個女人在一個男人面前緊張,是因為,那個女人在渴求些什麼,期待些什麼。她們害怕自己某些寄托在內心深處的某些東西會因為現實,因為接觸而破碎。
李南華在安排好了天下集團的事後,告別了納蘭紅淚,便踏上了回國的班機。令李南華鬱悶的是,對面座位上穿著一身紀梵希雪紡裙的清麗女孩一直用眼光對他進行「騷擾」,李南華本來想在飛機上對回國後的安排進行計劃,該怎麼在不引起其他家族注意的情況下對國內局勢進行一次探查,以為將來李家和天下集團在國內的新一輪佈局打下基礎。但是對方那不善的眼光,讓李南華只好放棄。
「哦,是《沙岸風雲》,挺有意思的一本書,你要看嗎?」李南華抬起頭來看著對面那個略有些緊張的女孩。
「謝謝,我已經看過了。你是作家嗎?還是搞文學的,這本書對一般人可是晦澀難懂的啊。」
「我不是搞文學的,只是對文學有點興趣。」李南華淡淡的道。
「那你對這本書和作者有什麼看法啊」韓窈窕用一種尋根問底的眼神看著李南華不依不饒的問。
「作為二十世紀法國文學巨擘的格拉克,無論是在他發表《阿爾戈古堡》後,被布勒東稱為「超現實主義第一次自由自在的回潮」,還是他憑借《沙岸風雲》獲得法國最高文學獎『龔古爾文學獎』達到他事業的最巔峰,他都活在歷史裡,他在他的書裡通過講述一個個永恆的故事來告訴我們一種歷史的真實。他借阿爾多這個貴族的兒子經過失戀的打擊後,改變的世界觀成為一個渴望征服的軍人,去一次次的挑起戰爭的炮火,來控訴一個階級的虛偽與一個長時間殖民他國的民族的走向毀滅。
頓了頓,李南華看了看一臉期待的女孩,用滄桑的聲音緩緩道:「一個民族在任何時候,都不能少了那些經常仰望星空的人。他們可以被世人罵為站在道德的制高點為統治階級歌功頌德,粉飾雍容。但是一定不能丟了文人的骨氣,丟了那如椽大筆的尊嚴。但是我們可悲的發現中國的文人們現在都沉溺於用貌似磅礡大氣的命題去為這個犬儒主義的社會搖旗吶喊。中國需要更多的格拉克,魯迅這樣敢於無視榮譽,執著於探索人類最本質呼喚國民性回歸的人。我認為,中國三十年的改革開放在經濟上是一次成功,但在道德倫理的傳承上卻是一次最大的敗筆。中國培養了太多的政治家式的暴發戶,他們用手中的金錢污染了文學這方本來應該陽春白雪的淨土。而中國真正的企業家卻沒有幾個。」
韓窈窕看著對面男人憂鬱略帶憤世嫉俗的高談闊論,聽說他離經叛道的娓娓道來。韓窈窕有種希望現在能夠永遠定格的衝動,韓窈窕現在突然感覺那些所謂的官二代,富二代是那麼的惡俗,膚淺。韓窈窕紅著臉暗暗的在心裡罵自己:「我怎麼那麼不知羞,我可是剛遇見他啊,哼!誰知道他是不是故意這樣吸引自己的注意,本小姐可不是那麼好騙的。」
「那你對像我們這樣年紀的愛情是怎樣看待的,在當前功利的社會裡,我們還應執著於愛情比麵包更重要的信仰嗎?」韓窈窕有些惡作劇的問道。韓窈窕雙眼緊盯著對面微皺眉頭的男人。看著他瞬間失神的憂鬱眼神,韓窈窕突然有種很心疼的感覺,這是一個有著怎樣故事的男人啊。「
李南華沉默了片刻,緩緩將頭扭過去看著窗外飛快飄過的白雲,緩緩道:
「我們每個人都生活在自己的過去中,人們會用一分鐘的時間去認識一個人,用一小時的時間去喜歡一個人,再用一天的時間去愛上一個人,到最後,卻要用一輩子的時間去忘記一個人。」
我們都活在愛情的圍城裡,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愛情觀,我們無權去評價他人的選擇。因為愛情本來就是苦的,累的,我們彼此要有一個人在不斷的妥協,不斷的轉身擦掉眼淚。當我們還能愛時,當我們還年輕,還不必為了麵包,為了現實去丟掉那份純真時,不必在乎他人的評說。也許,在我們老了的時候,我們還能憑著年輕時這份美麗的回憶走完我們的餘生。「
看著對面眼睛已經泛紅的女孩,李南華繼續道;「我們現在叛逆著想突破愛情的圍城,卻不知這樣,也許我們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傷害了在乎我們的人的心。」
說完後,李南華轉過頭去看著窗外,不再說一句話。
韓窈窕默默看著彷彿已沉浸在回憶中的男人,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路無話。
南京祿口國際機場。從出站口緩緩走出一個清秀,普通的男人,簡單的一個行李箱,普通的衣著。他就是到了南京的李南華。
當李南華走出航站樓,看著南京中午正強烈的太陽,突然他丟掉包,閉上眼睛,緩緩張開雙臂,那一瞬間,彷彿他擁有了這個世界。只聽他呢喃的道:「中國,我又回來了。水蘭芷,我該如何面對你啊,你又怎樣面對我呢?」
站在一排豪華奔馳車隊前面的韓窈窕看著李南華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流裡,她緊咬著鮮艷的嘴唇,看著男人消失的背影,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道:
「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因為我們都生活在愛情的圍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