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雖然我實在不明白我去有什麼用,可是人在矮簷下不得不低頭啊,我跟著蕭太后來到韓德讓的帳內,只見耶律隆緒臉色烏黑、摀住胸口一臉痛苦地地躺在炕上,一旁站著的是手一臉擔憂的茨,還有神情焦急的韓德讓。
耶律隆緒這幅模樣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是這不可能啊,他怎麼可能……
見到我,韓德讓忙起身,拉住我的手:「隆緒此症只有您才能醫,其他人就算華佗再世也解不了!!」
什麼意思?其實心下有了幾分瞭然,我只是不敢確信,望向茨:「他中的是金蠶蠱?」
茨緩緩地點頭。
他中的居然真的是金蠶蠱!可是他怎麼會中金蠶蠱的?難道,難道耶律隆緒根本就不是什麼遼國的皇子,而是……
強壓心頭的詫異,我一邊咬破自己的手指,擠出血滴,一邊吩咐道:「把他的嘴扒開!」
隨著血滴的慢慢滴入,剛才還呻吟不已的耶律隆緒慢慢緩過神來。這是我頭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跟耶律隆緒接觸,夕陽的餘暉透過氈房頂端的氣窗照射進來,印在他有稜有角的臉上,不得不承認,他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他的俊美不似琅那麼驚艷絕倫,也不似柴熹雲那樣的儒雅,分開看他的五官長得並不算出色,可是混在他身上就是有種特別的男人味,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一頭烏黑茂密的頭髮,高挺的鼻子,一雙劍眉下卻是一對細長的桃花眼,充滿了多情,讓人一不小心就會淪陷進去。
此刻那雙多情的桃花眼定定地望著我,輕聲道:「謝謝!」
「不客氣,不過是舉手之勞。」一邊應著,我一邊好奇地瞥了韓德讓和蕭太后一眼,雖然我早從那些八卦歷史上得知,蕭太后和韓德讓是有一腿的,可我怎麼也沒想到耶律隆緒居然是他們的私生子。那就難怪韓德讓會違背誓言,棄周投遼了,他根本是在為自己的兒子打江山啊!
韓德讓的父親韓匡嗣是周太祖身邊的隱士。韓家就是最後剩下的那支隱軍,這也是我敢只帶茨一人前往遼營的底線!不管遼聖帝和蕭太后會怎麼對我,我賭韓德讓會保我,可是我千算萬算,怎麼也沒算到耶律隆緒居然是韓德讓的兒子。如此一來,我豈不就是遼聖帝的蠱主,呵呵,老天爺也太厚愛我了!
直到此時我才後知後覺的想到,他這蠱毒怎麼會發作的?金蠶蠱若非我們郭家血脈的人親手施蠱,根本不可能發作啊,究竟是誰給他施的蠱呢?難道是柴熹桀?口隨心動:「你身上的蠱毒是誰引發的?」
「誰引發的?」耶律隆緒瞥了韓德讓一眼,嘲諷地一笑:「還需要誰引發嗎?從朕14歲起,每隔三個月它都會發作一次!」
「14歲?每隔三個月都會發作?這怎麼可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金蠶蠱只要蠱主不施蠱毒根本不可能發作的,再說,他14歲應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時連父王都不知道金蠶蠱的事呢,能有誰引發他的蠱毒!
耶律隆緒眼眸一轉,又瞥了蕭太后和韓德讓一眼,低笑:「也沒什麼,朕14歲那年被人投了鶴頂紅毒,幸遇神醫,也幸好朕體內天生帶有金蠶蠱,才留下一條性命。不過,此後每隔三個月的初一蠱毒都會發作,其他倒是沒什麼了!之前的這十幾年母后和亞父都會去找柴熹桀取血,可是三個月前你的夫君殺了柴熹桀,所以……」
什麼?琅居然把柴熹桀殺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我看向茨,茨尷尬地點了點頭,我瞪他一眼,很好,很好,他早知道,就瞞著我!
我朝耶律隆緒笑道:「如今唯一能救你的人,就只剩下我了!所以你們把我虜來,就為了每三個月救你一次?其實你們根本不必這麼大費周章,幾滴血而已,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可以跟柴熹桀一樣,三個月給你們一次血,哦,我知道了,你們是怕我拿此事要挾你們,才把我虜來的吧!」
「要挾?」蕭太后輕笑:「哀家這一生還沒怕過誰要挾,這金蠶蠱不僅讓緒兒每三個月發作一次,還使得他至今也無法生育,只有徹底解了蠱毒才能旦下子嗣!所以哀家請你來是想讓你徹底解了緒兒體內的蠱毒!只要解了此蠱,哀家立即放你回去,決不食言!」
「徹底解?」我望著韓德讓:「難道你們韓家先祖沒告訴過你金蠶蠱是無解的嗎?一旦蠱毒發作,只能滴血解蠱。」
「滴血解蠱只是解表,不能解決根本的問題,現在緒兒體內的鶴頂紅毒跟金蠶蠱相結合,產生了變化,此蠱有解了,是吧,蕭太醫?」韓德讓望著茨一字一頓地道。
茨神情複雜地點了點頭,我撇撇嘴瞪著茨,這人今天發什麼毛病啊,金蠶蠱有沒有解,他應該是最清楚的,若能解,我早幫他解了,能拖到現在?
茨望著我一字一頓地道:「金蠶蠱本來是無解,可是剛才韓丞相說了,它跟鶴頂紅毒結合後,毒性改變了,所以現在有解了!」
「真的有解了?如何解?」我急急地問道。
耶律隆緒手一揮,笑道:「得了,得了,這個以後還是由朕親自告訴你,這些日子一直馬不停蹄的趕路,想必琦兒也累了,你先回帳好好休息,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我皺眉睨了耶律隆緒一眼,琦兒?他居然叫我琦兒?我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親密啦!
他卻彷彿渾然不覺,對手下吩咐道:「送娘娘回大帳!」
「是!」
回到剛才的大帳,我的心思百轉千回,這耶律隆緒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看茨欲言又止神情複雜的樣子,這解蠱毒的方法好像對我十分不利,那會是什麼呢?剛才耶律隆緒叫我琦兒,還有一路在上的禮遇,他不會是……不,絕不可能,不管是什麼方法,我能肯定的是一定不會讓我跟他那個,我是他的蠱主,他根本不能碰我的。那會是什麼樣的方法,讓茨這麼難以啟齒?雖然我很想把紛亂的思緒整理清楚,可終究還是敵不過濃濃的睡意,沉沉睡去。
第二天,日頭照進氈房內,我才醒過來,這是我離開并州以來,睡得最安穩的一晚,睡眼惺忪地睜眼,耳邊傳來一個磁性的男聲:「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睡得這麼熟,不知該說琦兒你是心無城府呢,還是藝高膽大?不過就朕這一路上觀察,琦兒好像並不會武功吧!」
「耶律隆緒?」一個激靈,我忙直起身,下意識地拉起被褥遮住身子。「你……你怎麼進來的?」
耶律隆緒微微一笑,厚薄適中的紅唇漾著令人目眩的笑容:「這話問的奇怪,這兒本就是朕的御帳!」
我傻乎乎地點頭,不知所謂地應道:「那倒是!」
滿腦子轉的念頭就是昨晚,昨晚他居然睡著這兒?我們,我們應該沒怎麼吧。咦,傻啊,我們當然不可能有什麼的嘛!
耶律隆緒又是一陣低笑:「你總愛這麼自言自語的嗎?別怕,朕不會把你怎麼樣!起碼在沒徵得你同意前,不會!」
「什……什麼意思?」我結結巴巴地問。
他沒回答,只是伸手輕輕拉了拉我緊抓在胸前的被褥,撇撇嘴:「至於這麼緊張嘛,又不是沒經過人事的黃毛丫頭了!如果朕想把你怎麼樣,這床小小的被褥,又能檔得了什麼?」
我氣苦地瞪他一眼,他說的倒是真話,他若真想對我怎樣,這床被褥的確擋不住什麼。鬆開手,撇嘴道:「我自然知道,陛下不會把我怎麼樣?你好歹也是堂堂一國之君,哪會缺女人啊!」
「哈!」他笑出了聲:「這可不一定!也許朕就缺你這個女人呢!」
「啊!什麼?」我吃驚地望著他。
他又是一陣低笑:「行了,不跟你說笑了,起來用膳吧!」
起來?那也要先讓我穿上衣服好不好?見他沒有絲毫走開讓我更衣的意思,咬咬唇開口道:「能不能麻煩你出去一下,我要更衣!」
「哦?哦!朕忘了中原女子都很羞澀的!好,朕先出去!」耶律隆緒咧嘴,起身,我剛掀開被子,走了幾步的耶律隆緒又回過頭來。
「還有事?」我忙拉上被子瞪著他。
他又是微微一笑,扯開手上的包袱,抖開一件狐皮大袍:「這兒不比中原,你的衣裳都太過單薄,把它穿上。」
我伸手接過,狐疑地望著他,耶律隆緒淡淡地回視我:「菩薩哥說,你跟她的身材相似,一定能穿!」
「這件衣服是蕭菩薩哥的?」
耶律隆緒淡淡地笑:「哦,對不住,讓你穿別人的衣裳!」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忙不迭地擺手。
耶律隆緒又是一笑:「實在是一時半會兒的做新的來不及,不過這件衣裳,是菩薩哥新做的,還沒有穿過呢!你更衣吧,朕先出去!」
他撩起簾門走了出去,隨著他一擺手,一群異裝女子魚貫而入,幫我穿戴整齊再退了出去,等我回過頭來,耶律隆緒已經大咧咧地坐在矮桌旁,桌上擺著滿噹噹的飯菜。烏梅酒燜牛腩、宮保兔肉、芙蓉大蝦……都是我素日愛吃的菜,看來他們還特地研究過我到底愛吃什麼呢?他們到底想怎麼樣?這對一個俘虜來說也太優厚了吧!
見我呆站在一旁,耶律隆緒笑著打了個請坐的?來吃點東西!」
看了看桌上的菜餚,想著聽韓德讓昨天的口氣,加上茨那個欲言又止的樣子,一種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抬頭皺眉凝著他:「耶律隆緒,昨天韓丞相說,可以徹底解金蠶蠱的方法到底是什麼?要我怎麼做,你能先告訴我嗎?」
「這個不急,先吃飯!」
我推開飯碗,皺眉道:「我是個急性子,有話你最好現在就說明白,不然我是食不下嚥、臥不安寢!」
耶律隆緒撇撇嘴,一邊給我布菜一邊笑道:「朕看你昨晚睡得挺香!」
「你!」我氣結。
耶律隆緒好脾氣地一笑:「好了,好了,先吃飯。你們漢人不是說,寢不言、食不語嘛,來,先吃飯,有什麼事,飯後再說!」
哎,這個男人氣場真的很足,讓人會不知不覺就會跟在他的節奏走。我實在是無語,只能坐下,端起飯碗吃將起來。
耶律隆緒不停地給我夾菜:「別光吃飯啊,嘗嘗我們這兒漢人廚子的手藝,不比你們周朝宮裡的菜差哦!」
「哦,夠了,夠了,我自己來!」我忙推開他的手。
「好,你自己來!」耶律隆緒低聲應著,那雙帶笑的桃花眼,目不轉睛地凝著我,若不是直到他有求於我,我真會以為他看中我了呢。
那灼灼逼人的目光讓我不敢抬頭,只能悶頭吃飯,這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真的很糟糕,我鬱悶地低頭跟碗裡的飯菜做起鬥爭來。
「慢些吃,別噎著!」耶律隆緒帶笑磁性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喂,耶律隆緒,你能不能不要這麼盯著我看啊。」實在忍不住,我不悅地瞪著他。
他的眉毛高高挑起,咧嘴:「朕看朕的,你吃你的好了!」
「你這樣盯著我看,我哪還吃得下,會消化不良的!」
「你不看朕,又如何知道朕在看你呢!」
「你……」這個男人還真不是普通的牙尖齒厲。
我拚命告誡自己,冷靜,冷靜!放下碗筷,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笑容道:「好了,我吃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