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羅倫薩全城的慶祝還在繼續,他們似乎不知道疲憊,這種慶祝已經連續持續三天了。而佛羅倫薩球隊則已經在回到佛羅倫薩的第二天就解散了。沒有世界盃任務的球員會擁有大約一個多月美好假期。而有國家隊任務的球員則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就要馬上去各自國家隊匯合,然後參加在南非舉行的世界盃。
馬斯切拉諾要回阿根廷,華金則要回西班牙,弗雷回法國,凱爾和拉姆一起回德國,范佩西回荷蘭,帕齊尼、加斯巴洛尼、博內拉、蒙托裡沃等本土球員則被招進了意大利國家隊。
而張俊、項韜和克魯三人則北上去德國和中國國家隊匯合。由於大家的回國家隊報道時間幾乎一樣,結果一群人就乾脆在俱樂部裡面集合,然後坐球隊的專用大巴去機場了。
「我感覺我們好像去打客場一樣。」項韜說。
張俊看著大巴車裡面,空了一大半的座位,他對項韜說:「怎麼看也不像是要去打客場,就帶這麼點人去?不過……」
後面他沒說,不過什麼?不過此情此景讓他起起了剛剛過去的一個賽季,有太多值得回憶的地方了,比如這輛大巴,載著他們去機場,載著他們從機場回,每次勝利歸來,這裡面都是最熱鬧的。現在有些冷清,大部分人都很沉默。
一行人到達機場之後。就要分手告別了。因為張俊他們地航班是時間最靠後的,所以他們三個人送走了一批又一批地隊友。
馬斯切拉諾背著一個背包。依次和三個中國隊友握手告別,他是在張俊他們之前最後一個走的。
「再見。世界盃上我們再見了。」張俊握著馬斯切拉諾地手說。
馬斯切拉諾一笑:「我是否應該祈禱在世界盃上不要和你們碰面?」
見張俊愣了一下,他隨即又一笑:「開玩笑的。如果我們真的在世界盃上再見了,我不會留情的,隊長。」
張俊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我們也不需要你留情,希望到時候會是一場精彩地比賽。走吧。該耽誤你飛機了。」
馬斯切拉諾點點頭,然後轉身向登機口走去,在把登機卡遞給工作人員的時候,還不忘回向向三個隊友揮揮手。
這樣的情景與對話在之前的幾個人身上也發生過,看著平時在一個球隊裡面拚搏地隊友。馬上就可能成為國家隊中的對手,這種感覺很奇妙。
看著馬斯切拉諾消失在登機口的另外一側,張俊回身對身後站著的兩名隊友說:「走吧,我們也該登機了。」
※※※
兩個小時後,三人在德國慕尼黑的中國隊集訓中心見到了久違的國家隊隊友們、邱指,以及比他們早到一個小時的楊攀。隊友們都對獲得了冠軍杯的三個表示了祝賀,包括楊攀,比賽過去了兩天。當時比賽激烈地硝煙已經全都被吹散了,在場上差點扭打起來的項韜和楊攀也都像沒事人一樣,互相談笑風生。
在那場比賽中,他們是你死我活的死敵。現在則是為了同一個目標而拚命的隊友。俱樂部和國家隊地關係很有趣。
至此。中國國家隊所有隊員集合完畢,他們在德國停留的時間也到了盡頭。
第二天他們全體登上了埃及開羅的飛機,然後再從埃及轉機去南非的約翰內斯堡。
這將是一段漫長的飛行旅程。
在飛機轉機的時候,正是酷暑,位於赤道附近的埃及天氣很熱,在空調開放的機場候機樓裡面,看著外面因為高溫而變得扭曲的空間,所有球員情不自禁的嘖嘖舌,暗歎幸好比賽不是在埃及舉行,否則就這天氣就可以讓他們的實力打個對折。
這次世界盃很特殊,因為舉行地南非現在這個時候正是冬天,球隊在帶夠訓練用品的同時,還要帶夠御寒的衣物。
邱素輝在飛往南非的飛機上就一遍又一遍的提醒隊員們,提前穿好御寒的衣物,免得到了那兒感冒,這個時候感冒可是大病啊。所以大家都很滑稽的在開著空調的飛機裡面穿上了厚重的球隊外套。
與此同時,在另外一架飛機上,蘇菲和李延也正在趕往約翰內斯堡。蘇菲現在雖然已經不是體壇週報的記者了,不過受李延所托,仍然要在世界盃期間,客串一把特邀攝影記者,為李延和體壇週報拍攝許多關於中國隊的照片。
「蘇菲,真不好意思,又要麻煩你了。」
「客氣什麼啊,李哥。我反正也想更接近的看張俊踢球呢,攝影記者正好是一個不錯的位置。」蘇菲擦拭著照相機的鏡頭。
也許旅途有些沉悶無聊了,蘇菲主動和李延搭話:「李哥,來預測一下中國隊在這屆世界盃上的成績吧。張俊他們到底能夠走多遠。」
李延想都沒想就直接搖頭拒絕了:「我不預測。」
「為什麼?」蘇菲有些驚訝。
「嗯,這個可以說是老毛病了,從很早很早以前就落下的毛病,那個時候職業足壇還沒有張俊這號人呢,哈哈。」李延笑笑,「那個時候,打內心裡都是希望中國隊贏的,可是每次的結果都和我內心的想法相左。所以久而久之,我就不再預測中國隊的任何比賽了。是一種矛盾心理,感情上希望他們贏,可是理智卻告訴我不可能。所以我乾脆就不預測比分了。」
被李延這麼一說。蘇菲也彷彿回到了從前地時光,那個時候張俊和楊攀都還不是職業球員。中國足壇也沒有一個叫邱素輝的教練員,那個時候。她還在和張俊、楊攀一起在電視機前看比賽轉播。那裡地中國國家隊確實讓人看不到希望,每次比賽前她都會希望中國隊贏球,可是楊攀總是打擊她,說那根本不可能。讓蘇菲很鬱悶的是,每次都還是楊攀說地對。
她想她能夠理解李延的感受。
現在國家隊擁有一大批年齡相差無幾的天才球員。擁有一個可靠出色的教練組,在國際足壇上給球迷們帶來了無數地歡樂,人們似乎都已經漸漸忘卻了曾經那個黑暗到看不到前路的時期。
李延曾經給她講過,由於張俊等人在歐洲俱樂部的成功,給中國國內培養了不少新的球迷團體。就像當初姚明去nba。給nba帶起了不少新球迷一樣。這些人是幸福的,因為他們打從看球起,打從對足球感興趣,就趕上了中國足球地黃金年代——球星層出不窮,留洋球員都有各自輝煌的成績,國內職業聯賽的改革也已經初見成效,比之前有秩序多了……他們的足球記憶中充滿了歡樂和自豪。
可是沒有像蘇菲、李延那樣對過去有著深刻的認識和痛苦的回憶,又怎麼能知道珍惜眼前的一切呢?
「你預測呢?」李延突然問道。
蘇菲愣了一下。
「你一預測一下中國隊的成績呢?」
蘇菲仔細考慮了一番。然後才說:「我相信這次國家隊會有很不錯地發揮,肯定會比上一屆杯賽更進一步的。」
「也就是說你認為最起碼可以進八強?」
蘇菲點點頭。
「為何這麼有信心?」
「李哥,現在的國家隊可不是以前的那個國家隊了,如果他們不能做到。那麼就沒有人可以做到了。現在預測他們地成績,內心不會那麼矛盾了,希望他們贏,我說說贏。」
李延看著蘇菲自信的笑容,他喃喃道:「現在球迷們……可真是幸福。」
※※※
約翰內斯堡的天空很晴朗,在飛機上面看去,絲毫看不出冬天的感覺。可是當球員們從弦梯走下來的時候,機場刮起了一股風,頓時一絲寒意讓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打了一個冷戰。
項韜一張嘴,呼出一口白氣,他牙齒都在打架:「該……該死的!南非就是這麼歡迎我們的嗎?真難以相信十幾個小時前我們還在炎熱的開羅呆過,地球的天氣真奇妙!」
「你這口氣真像火星人。」和項韜關係不錯的左邊前衛趙鵬宇白了他一眼。
「火星人?為什麼是火星人?」
趙鵬宇被項韜打敗了,他沒好氣的說:「地球是很危險地,你還是趕快回火星吧!」
張俊呵了一口氣,然後把外套的領子豎起來,聳聳肩,儘管身在通道裡面,外面的風依然颼颼的向裡面灌。看來這屆世界盃會是一屆很特殊的世界盃。
助理教練胡力在隊伍最前面回頭吼了一聲:「打起精神來!外面會有很多記者,別讓他們看到你們現在這副熊樣!項韜,別裝怪!」項韜正在拚命的縮脖子,整個人縮成一團,看起來相當猥瑣。
「哈哈!」所有人都大笑起來,剛才的寒冷也一掃而空了。
邱素輝和張俊一起走在後面,隨便聊著天,聽到項韜被胡力呵斥了,兩人抬頭向前望去。正好看見項韜猥瑣的背影。
「這個項韜,呵呵,本性不改啊。在佛羅倫薩給你惹了不少麻煩吧?」邱素輝笑著問道。
張俊搖搖頭:「不,多虧了他,更衣室氣氛始終都很好,他是一個很不錯的隊友。說起來,我還要感謝邱指你把他從國內挖出來呢。這個賽季項韜表現很不錯,我有認識的意大利記者都說如果項韜這個狀態持續下去,今年的意甲年度最佳防守球員一定是他的,沒跑。」
邱素輝意味深長地笑笑:「意大利聯賽的最佳防守球員是一個中國人。這對於以防守自豪地意大利人來說真是諷刺。」
張俊歪歪頭:「不算太丟臉了,我還一個賽季進了三十六個球呢。這在以前的意甲是不能想像地。他們的防守早就今不如昔了。」
作為隊長,楊攀和胡力走在隊伍的最前面。國家隊的球員都穿著贊助商統一發放的紅黑黃三色運動外套,魚貫向前走去。
再往前面走幾十米,拐過彎去,就是出口了。張俊已經能夠聽見外面傳來地喧鬧聲了,保安的聲音。匆匆忙忙的腳步聲,人群中興奮的聲音,和一些球迷的吶喊聲。
隨著世界盃參賽球隊一支支地到來,機場每天都是這麼熱鬧。
胡力在前面向左一拐,他第一個出現在人們的眼中。不過作為一個知名度不高的助理教練,他的出現沒有引起任何反應,而他也毫無阻攔的走了出去,見到了比賽組織方的官員,他們要商量坐什麼車,去什麼地方,以及隨機托運的行李領取,這些都要他來負責——由於邱素輝的一再堅持。甚至不惜以辭職作威脅,足協已經取消了國家隊男子足球隊地領隊制度,一切事情都由邱素輝說了算,大事小事則都交給了助理教練胡力去辦。
跟在胡力後面出來的就是隊長楊攀。他的出現引起了人群的第一次騷動。
閃光燈瘋狂地亮起來,無數的攝像機對準了他,話筒伸到他的嘴前,看那陣勢,彷彿要把話筒直接伸進他的嘴裡一樣。
中國隊是今天唯一一支來到南非的球隊,所以他們吸引了所有媒體的注意力。同樣,他們作為上屆世界盃一匹黑馬,以及擁有無數世界級球星的球隊,本屆世界盃的前途也無可限量,所以媒體大眾都把目光放在了他們身上。
「請問楊攀,你對這屆世界盃有什麼期待嗎?」
楊攀看看問他問題的記者,不是中國記者,因為他是用意大利語問的。「盡力贏得每一場比賽。」他回道。
隨後的幾個問題,都讓楊攀用這種很外交化的口吻應付過去了。身為國家隊的隊長,要考慮的東西多了,有些話不是想說就能說的,楊攀在這方面小心謹慎多了,在ac米蘭的時候,他就以成熟為人稱道。不過現在他的這種成熟讓記者們很不滿,等了一個小時,浪費了無數口水,就為了得到這幾句有說等於沒說的廢話?回去稿子讓他們怎麼寫?
楊攀在保安的幫助下,從人群中間鑽了出去,然後在專門劃定的區域等候大部隊前來集合。
期間有球迷來要求合影,簽名,他都一一滿足。
隨後出來的幾位都是中國國內踢球的球員,除了在場的中國記者熱情的和他們打了招呼,問一些不痛不癢的類似個人感想問題之外,大多數國外媒體自動無視他們了。也許他們連這些人的名字都叫不上來呢。
邱素輝一直致力於將中國足球的整體形象提升起來,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國外對於中國足球實力的瞭解,更多的還是因為那些留洋球員,對於國內球員可以說知之甚少。
隨後出來的則是留洋球員的方陣了,只是在一流聯賽一流球隊裡面踢球的和二流聯賽裡面踢球的球員混雜在一起。作為中國隊有名的「大嘴巴」安柯很受記者們的青睞,因為他總能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此時出來的他正在和邵佳英聊天,兩人都來自德甲,有不少共同話題,雖然安柯效力於王者拜仁,而邵佳英的球隊勒沃庫森在基本上徘徊在中下游。
閃光燈現在已經不能讓球員們側目了,他們自顧自的幹著自己的事情。有人打電話報平安,有人談笑風生,還有人戴著墨鏡沉默不語裝酷。
記者們的目標鎖定為安柯,安柯對此毫不意外。他留在原地,而邵佳英自己先走了。
「好吧,說吧,你們有什麼問題?」安柯把墨鏡摘下來,一副見慣了大場面的樣子看著眼前那些記者們。
立刻就有記者嚷嚷道:「如果每個球員都像安柯這樣。我們記者多省心啊!」
輕微地笑聲響了起來。馬上有一個記者發問:「四年前,你在輸給意大利之後淚流滿面的鏡頭讓我們印象深刻。我很想問一句。今年你還會哭一次嗎?」
這個問題很八卦,一點都不屬於足球範疇。記者們哄堂大笑。
可安柯一點都不在意,他咧開大嘴,同樣一笑:「哭!為什麼不哭呢?只要我們拿了冠軍,我一定哭個痛快!」
記者們笑地更歡了,他們認為安柯又在開玩笑了。又在信口開河了。安柯戴上眼鏡,也不在乎記者的態度,他在保安地幫助下,脫離了人群,向他的隊友們走去。
如果說安柯和項韜出場都能讓球場氣氛活躍不少。那麼克魯的出現則立刻讓現場的溫度下降一半。
大多數中國記者和意大利記者都不會主動去採訪克魯的,因為自己興沖沖地去了,得到可能就是人家的無視。好一點的待遇就是他看看你,然後鼻子裡面哼上一聲,逕直走過去。
這次也是如此,很多記者一看克魯出來,立刻就收聲,然後裝作沒有看見他的樣子繼續向他身後的通道口張望。克魯也絲毫也沒有理會記者和歡迎他地人群。昂著頭,戴個墨鏡走了過去。
這種令人渾身都不舒服的氣氛被一個莽撞的球迷打破了,他衝破了保安的阻攔,然後興奮的跑到克魯的面前。一個很小的黃頭髮小孩,開口就是英語。緊張、興奮的請求克魯給他在克魯地照片上面簽名。同時還在不停地回頭張望,生怕保安們衝過來將拽走。克魯順著對方的目光向前看去,保安確實在往這裡跑,不過他們被人攔住了,一群和這個小孩年齡相仿的少年們攔住了保安,然後不停地叫喊著:「約翰!快點啊!我們堅持不住了!」
「攔住他!抱住他!別讓他過去!」
看著幾名少年拚命的阻攔身強力壯地保安,這場面讓克魯笑了起來。然後在旁邊看戲的記者們都傻掉了,他們甚至忘了拍下克魯這罕見的笑容。
克魯低頭為小子簽了名,然後問道:「他們都是你的朋友?」
小子沒想到克魯會主動給他說話,有些愣神,然後馬上反應過來:「是的,都是我的好友!我們經常在各個選區踢球,我們都是你的球迷,你真棒!我們踢球都會模仿你的動作,不過只有我模仿的最像。所以他們讓我來找你要簽名!」
「比賽比贏的獎勵?」克魯將小子手上的東西全部拿了過來——三張他自己的照片,兩幅他的海報,還有一條佛羅倫薩的圍巾,一件中國隊的8號球衣。全都一一簽上名。「給他們。」克魯簽完再還給對方。
保安終於衝破了小孩子們的阻攔,衝到了克魯面前,伸手就要將這個冒失的小子拉走,克魯伸手阻止了他們:「別動,他們是我的球迷,我還要和他們合影。」說完,他摟住小子,向一群東倒西歪的小孩子們走去。
小子聽到偶像克魯竟然主動提出要和他們合影,有些激動:「真的嗎?真的嗎?我沒有聽錯吧?你願意和我們合影?」
「是的。」克魯四處張望了一下,最終決定帶他們走向中國隊的休息區,只是那裡閒雜人等最少,「我們去找一個好地方,沒有人打擾的地方。」
中國隊的隊友們驚訝的看著克魯領著一群小孩子來到他們的面前,然後一個個介紹,小孩子們自然一個接一個地拿手中的本子,請求簽名。
項韜簽完名,然後抬頭對旁邊的克魯說:「說,你小子是不是有什麼不良企圖?打算拐賣少年?或者猥褻未成年?」
克魯白了他一眼:「不要用你骯髒的思維來衡量我。」
簽完一圈名的少年很興奮。這個時候克魯招呼他們聚在在即得身邊,然後隨便找了旁邊一個遊蕩的攝影記者,讓他給他們合影。
閃光燈下,少年們的笑容很幸福,克魯臉上也掛著淡淡的微笑。
拍完照片的克魯讓少年們把聯繫方式告訴自己,然後又把那些聯繫方式轉交給記者,讓他洗好照片之後把東西給少年們寄去。
「喂,克魯,我是真的看不懂你啊。你這麼做是為什麼呢?你平時可是連記者都不鳥的。」項韜很認真的問克魯。
克魯看著歡天喜地離開的少年們,轉身看看項韜,「為什麼?因為我像你們那麼大的時候也在街頭踢球,卻沒有得到應該有的歡樂。」
項韜嚇得後退了一步,結果正好踩在趙鵬宇的腳上,趙鵬宇尖叫起來,中國隊的休息區頓時亂作一團。
※※※
克魯過去之後,記者們才從他的微笑中回過神來。這個時候,中國隊的頭號球星出場了。
張俊提著一個手提包從通道後面轉了出來,當他微笑著出現在公眾門前的時候,閃光燈幾乎連成了一片,無數球迷開始尖叫。張俊一人受到的歡迎幾乎是前面出場的中國國家隊的所有人的總和了。
張俊依然禮貌的保持微笑,儘管長途旅行已經讓他很累了。
在攝影記者拍完他的照片之後,他才走上前來,準備接受跑不了的採訪。
一些關於祝賀問候,和很普通的關於世界盃的問題之後,有記者想起了剛才說的笑話——他認為那是很明顯的笑話——於是他也決定講出來,吸引張俊的注意,找點話題。
「張,剛才你的隊友安說在中國隊獲得了世界冠軍之後他會哭個痛快,你對這個事情怎麼看呢?」
記者們再次大笑起來。
張俊一臉微笑的說:「很好,我會親自監督他的,如果他敢不哭的話。」
這話什麼意思呢?記者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也許是禮貌的回應,再講一個笑話吧。現在的球員真有幽默感,嗯……
馬上就有記者問了另外一個問題:「兩天前,也是在這個機場,卡卡在接受採訪的時候說,他很遺憾四年前在德國沒有和你再次交手,這次他不會放過你的。你對此怎麼看那?」問他的正是在意大利記者中和他關係還不錯的卡利亞尼。
「巴西四年前沒有獲得最後的冠軍,這一次他們一定是衝著冠軍來的。」張俊想起了蘇菲,想起了今年春天的那個溫暖的下午,他摟慎蘇菲說的話。「我們也是。」
一片嘩然,是的,那些記者已經被震的說不出話來,或者說找不到合適的語言來形容他們聽到的一切了。中國隊竟然想要爭世界盃冠軍,這是什麼概念?一支才打進三次世界盃決賽圈的球隊想要和巴西、德國、英格蘭、阿根廷、意大利等世界級強隊爭奪這個榮譽!
卡利亞尼見自己想要的效果已經達到了,於是說道:「看來你們很有信心。那麼此時此刻,在世界盃即將開始,你有什麼要說的嗎?」
張俊對卡利亞尼笑笑,然後對著攝影記者的相機鏡頭,對著攝像記者的攝像機鏡頭,對著所有人的目光,說:「告訴所有的參賽球隊,中國隊來了。」
當全世界的媒體和中國國內的球迷、網民還在熱烈討論張俊那句話的意義的時候。中國隊已經迎來了他們在南非的第一個日出。
早晨九點鐘,中國隊全體成員都起床、穿戴梳洗好,然後來到酒店院子裡面集合,他們要在這裡舉行升旗儀式。必要的愛國主義教育還是需要的嘛。
出於安全方面的考慮,中國隊沒有住在約翰內斯堡市中心的卡爾頓酒店,雖然那裡交通便利。而是選擇了一座四星級的酒店——巴拉萊卡酒店。
這是一座英國式的酒店,還漂浮著一些殖民地氣息。酒店院子裡面的一個露天手工藝店很有特色,中國隊的隊員們剛到這裡第一天,大部分人就都被吸引去裡面買了不少紀念品。
早上酒店的約翰內斯堡已經可以看到日出了,位於南非東部的約翰內斯堡算是比較早看見日出的地方。
項韜縮著脖子從大堂裡面走出來,他本以為南非的冬天會很冷,可是走出來,除了偶爾的一陣風之外,他並沒有覺得多冷。
「咦?昨天你們到的時候還凍得打哆嗦,怎麼今天一個個這麼精神?」項韜故意說別人,不說自己。
對於參加世界盃而有些興奮的趙鵬宇說:「我昨天看了旅遊指南,這裡並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冷,冬天的話,白天的溫度也都在二十度左右,很合適哦!」
克魯在旁邊冷哼一聲:「自己怕冷就說自己怕冷,還說什麼『你們』……」
項韜也不示弱:「什麼?我怕冷?自幼在四川長大的我還不知道冷這個字怎麼寫!老子左青龍,右白虎,老牛在腰間,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我告訴你,這點寒冷我還真沒把它們放在眼裡……哎呀!」
項韜正在那手舞足蹈的時候,一隻手伸過來,將他撥到一邊。然後邱素輝出現在他原本站的位置上。
邱素輝身邊站的是胡力。他看了看院子裡面站的人,略微默數了一下,人數沒錯,都來了。沒有人賴床不起。
五星紅旗已經被繫在了旗桿的繩子上,只等人來將它升上去了。
「都站好,別鬧,我告訴你們,等會兒開始之後可有不少記者看著你們呢,誰要給我做出丟中國人臉的事情,哼哼!別怪我不客氣!項韜!歸隊!」
項韜哼哼唧唧的從地上爬起來。然後拍拍屁股站進了隊伍。
擔任升旗手的是中國隊地隊長楊攀和第三副隊長張俊,護旗手則是第二副隊長李永樂。
這面旗幟升上去之後,將一直掛到小組賽結束。然後視中國隊地小組排名,轉戰他地。如果他們最終還能打入決賽,那麼以將回到這裡。
所有人都筆直的站好,然後看著旗桿下面的三個人。和他們圍繞的國旗。
廣播裡面響起了國歌地聲音,《義勇軍進行曲》在南非的清晨奏響。隨著音樂聲,國旗緩緩升起。
張俊感覺很奇妙,他在此之前從來沒有擔任過升旗手的角色,無論是小學,還是中學。所以昨天晚上邱素輝找到他們三個人的時候,他有些不也答應,生怕自己把這個莊重的事情搞砸了。
他只能把注意力都放在音樂上面。跟著節奏,不讓國旗忽快忽慢的。
旁邊,閃光燈大作。
楊攀輕輕唱起了國歌,張俊愣了一下。也跟著他唱起來,這是一個轉移注意力的好辦法。是地,身經百戰的他,在升國旗的時候感到了緊張,他覺得手中的繩子很重,要用盡全力才能拉動。
對於張俊來說,這是他人生中最特殊,最難忘的一次升旗經歷。
當國旗升至頂端的時候,張俊才發現自己在這個冬日地早晨,竟然一頭是汗。
他能感覺到,自己升起的不單單是一面國旗,而是中國幾億人的期望,不,再擴大一些,是十四億人的期望。
升完國旗的張俊在記者人群當中一眼就認出了蘇菲,以及在蘇菲旁邊站著,看起來像一個保鏢的李延。他對兩人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由於剛到南非,需要倒時差,所以今天的訓練改在下午,上午儘管他們再困,也不能回房間睡覺,而是自由活動。
結果一個個都不停的打呵欠,在大堂裡面聊天。有人興致好地,自然又去了那家露天手工藝品店,還有人則去了酒吧,各自娛樂。
張俊則和朋友們打過招呼,就徑直找到了蘇菲。
蘇菲正在和李延商量今後的工作安排,現在她隱約又有當初那個記者的模樣了。張俊走到兩個面前,一臉微笑的看著他們,什麼都不說。
然後李延馬上知趣地說:「嗯,蘇菲啊,這個,他們剛到南非,我看也沒有什麼好拍的。再說了,拍出一群打呵欠的中國隊隊員,也有辱我們國家隊的聲譽啊。我看這樣吧,今天放你半天假,下午再去訓練場,上午嘛,你自由活動,我也自由活動……」說完,他轉身就溜。
「李哥慢走!」張俊衝著李延遠去的背影喊著,然後伸手摟住了蘇菲,絲毫不在乎旁人的目光,在她額頭上親吻了一下,「我們找個沒人打擾的地方陪我坐會兒,聊聊天。」
※※※
楊攀剛剛給依藍打過電話,問候她以及她老爸,以及她肚子裡面的兒子。由於依藍現在有身孕,行動不便,已經沒法來南非看他比賽了。他們也只能通過電話來聯繫。
合上手機的楊攀來到大堂裡面,看看四散的隊友們,就連邱素輝都和胡力坐在一起,喝咖啡聊天,享受這個難得的悠閒早晨。
他轉了一圈,沒有找到張俊,決定去酒吧瞧瞧。剛進酒吧就看見檯球桌那邊圍了不少人,大多都是中國隊的隊友們,而且不時傳來一陣喝彩和笑聲。
他決定去湊熱鬧。
進去才看到是安柯、克魯在比賽斯諾克。安柯打的不錯楊攀是知道的,在學生時代。他就打的隊中第二好的任煜地抬不起頭來。但是沒想到這個時候卻垂頭喪氣的站在一邊,看著克魯一桿一桿的將檯面上地球拋光。
項韜在一旁興高采烈地叫道:「安柯你敗局已定!今天的飲料你全請了!」
大一幫人立刻跟著起哄。安柯一邊數著錢包裡面的鈔票,一邊惡狠狠的對克魯說:「你怎麼不去參加斯諾克英國公開賽……搞來踢什麼足球嘛……**!」
楊攀在人群裡面看了一遍,並沒有看到張俊。倒是在起哄地人群中看見了李永樂。手裡端著一杯果汁,估計也是安柯掏錢的。
他擠過去,拉住他問見過張俊沒有。
李永樂點點頭,「他和蘇菲在一起。」
楊攀有些吃驚:「蘇菲也來了?」
李永樂也吃驚了:「你竟然沒有看見他?我在升旗之前就看到她了,端著一個巨大的相機,在人群裡面呢。」
楊攀拍拍頭:「我背對記者,沒看見。如果他們在一起的話。我就不去當燈泡了,嘿嘿。安柯輸了幾局了?」
李永樂嘿嘿一笑:「無一勝績。」他想起來,剛才叫囂著要打檯球的是安柯,叫囂著自己是隊內第一的也是安柯,讓項韜一激,就應承了這盤賭局。沒想到克魯是真人不露相啊。從來沒看他參與過集體娛樂活動,沒想到這次代項韜出戰,一鳴驚人,看來安柯這個「隊內斯諾克第一高手」的稱號要易主了。
「哼哼,這樣更好,早就看他不順眼了。」楊攀說著走到吧檯前面,然後對侍者說,「給我一杯檸檬汁。賬記在……」他回頭指指拉住克魯還要較量地安柯,「……記在他身上。」
※※※
蘇菲坐在一張造型華麗的長椅上,摟著她的就是她的未婚夫——張俊。
「怎麼,又來確定目標了?」蘇菲笑著對張俊說。
張俊連忙搖頭:「不是。不是。上次你給我的目標值得我奮鬥一輩子呢,我只是單純想找你聊天。」
「聊天?」蘇菲捂嘴笑了,她的笑容讓這滿園子地花都失去了色彩,如果這個時候有一個陌生人路過此地,必會為蘇菲的微笑而奪取七魂六魄。「打電話不就好了嗎?瞧瞧,搞得我們李哥一個人孤零零的去喝悶酒了。」
張俊摟住蘇菲:「電話怎麼能夠比的上面對面呢?聞著你的氣息,撫摸你的肌膚,親吻你的頭髮……」
蘇菲連忙推開張俊:「直噁心啊,張俊。你什麼時候學會不說人話了?」
張俊哈哈一笑,再把蘇菲摟過來。「沒有啦,只是真的很想你而已。你知道,世界盃一開打,我們就沒有這麼多悠閒地時間了。到時候,我每天訓練、比賽,你則跟著我們飛來飛去的,除了拍照片,就是洗照片。大家都沒有時間,想要再這麼面對面的互相依偎著聊天,那個時候真的只能電話聯繫了。就像現在地楊攀和依藍,真可憐啊!」
蘇菲甜蜜的一笑,歪頭依偎在張俊懷裡。
「世界盃是六月十五日開幕吧?現在都五月底了,沒有關係吧?你的身體?」蘇菲問道。
「放心,就連風青都說我現在身體狀況和競技狀態好的不得了,沒什麼好擔心的。對於娶你回家,我是勢在必得的。還記得我在機場說的話嗎?」
蘇菲點點頭:「當然記得,李哥還給我說,現在國內都翻天了,到處都是在討論你那驚世駭俗的言論。還有不少網站都搞了民意調查,贊成的有,反對的也有。」
「反對的人都認為這是我搞得一個噱頭,是不是?」
蘇菲再點點頭。
「呵呵,他們不知道,他們什麼都不知道。這個世界冠軍,不單單是為了這支球隊,更是為了你,蘇菲。我說過的要拿世界盃給你做聘禮,就一定會做到。我可不希望做一個言而無信的男人,為了你,我拚命也會去完成的。」
蘇菲愛憐的撫摸著張俊的頭髮:「努力去做了就好了,我不想你去拚命,這種話一輩子都不要說出來。為了一個世界冠軍,拼的身體沒了,一切就都沒了。我不希望你在這屆世界盃後就宣佈退役,如果真的愛我,就珍惜自己的身體,繼續踢下去,直到你自己厭倦了為止。」
「時間還很早呢,距離午飯,我們還有很多時間這麼下去。距離我厭倦,也還很早呢……」
※※※
「匡!」的一聲,紅球撞在台邊,克魯隨手將桿子一扔,他已經大比分領先安柯,提前獲得了勝利,這局剩下的球就不用打了。
「啊!又輸了,安柯你真菜啊!請客請客!」
「如果不是這裡的三餐是酒店包了,一定要讓你請全隊吃飯,去約翰內斯堡最豪華的地方吃飯!」
安柯也把桿子一扔:「不打了!不打了!再找沒錢了!真倒霉,以後堅決不和克魯打球,堅決不相信項韜的屁話了!說告訴我克魯只是玩玩的三流水平的?」
「廢柴安柯!連項韜的話都相信……」
「**!」
達到南非的唯一一個悠閒早上就這麼亂糟糟的過去了。接下裡,等著他們的是無至盡的訓練、比賽。激動人心的一刻,或者墜入地獄的痛苦。未來因為它的求和性才那麼讓人著迷,因為未知就意味著無限的可能。
無論是像張俊說的那樣成為世界冠軍,亦或小組賽就打道回府,或者如蘇菲所言,最起碼闖入八強。
一切都皆有可能……
下午,中國隊的訓練場上,奔跑著精力充沛,信心十足,樂觀開朗的年輕人們。胡力大聲呵斥著,傳達邱素輝的指示,訓練場邊的鐵絲網外面圍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記者們,比預想的要多出了一倍,他們全神貫注的關注著這支球隊,因為他們此前所放出來的豪言,他們希望從普通的日常訓練中找出支撐些豪言的根據、理由,或者說借口。
楊攀在右邊路快速的突破,項韜很努力的回追,但是對於楊攀來說,徹底甩開對手不是他的意圖,他只需要一個傳球的空間。
傳中!
吳上善爭到了頭球,不過劉鵬的防守讓他沒有辦法從容打門,只好把足球擺渡到了外圍。
張俊出現在球的落點,他拉弓搭箭,不停球,直接迎球一腳凌空抽射!
足球應聲鑽入了安柯把守的球門。
不少來自中國的記者和球迷們爆發出一陣喝彩聲和掌聲。
中國隊來了,各位,準備好接招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