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易也站起身來迎接,還別說,真有點緊張。心頭冒了點汗,就像一個純潔少女首次見家婆一樣,患得患失,特別是今早還聽天南雪櫻說過這位陸夫人性情喜怒無常,是個怪人,但偏偏與其丈夫相處的相當融洽,極少有吵過架的,或者這就是俗話說的一物治一物。
陸夫人嫻雅的身影踱過廳裡,有一名丫鬟攙扶著,一路笑意連連,看來也是個好客的主,照楊易一貫的看法,住在城裡的人家始終沒有村野之家那麼好客,但這只是他後世已然深刻的看法,某些習慣十多年來還代入不了這千年前的古代。
再準備行禮相接時,突然緊跟而來一個輕悄悄的腳步,穿著雪白的靴子,未見其人,楊易就已退後半步。
「老爺。」陸夫人喚了聲,然後望著楊易,等著介紹。
後面傳來緊張中夾著莫名喜悅的聲音:「爹爹。楊公子好。」
聽女兒的話,陸夫人好奇頓起,走近幾步說:「原來是熟人,這位楊公子也是金陵人?」
楊易施了一禮:「小生楊易,乃金陵人士。」到了這一步,也不知怎麼自稱,腦子急轉間,不覺就就冒出小生二字,想收回卻來不及,都鑽進了人家耳朵裡,難道還能挖不出來不成,那已經轉換成腦電波了啊。
雖然這個世界好像也沒有西廂記這本書,但不代表如此自居就沒有那種意思呀。一念之下無比懊惱,希望這個反覆無常的陸夫人會自動過慮。
隨後朝陸小姐道:「陸小姐,原來你也在這裡。」
陸小姐嬌羞點頭,微嗯一聲。
楊士然便將楊易來歷然而說到一半,那位陸小姐的臉已經變燙了,哪也不敢望,眼神失去了焦距,總覺得楊易一直在注視她,心跳的聲音能傳到耳朵——怦怦怦。
人家一家三口聚在一起,楊易反倒覺得自己成了外人,留也不是,去也不是。
這位陸夫人聽罷丈夫道明其身份來歷,便笑著臉對楊易道:「原來是楊世侄,就你一個人到了杭州。家裡可好?」
楊易謙虛答道:「家中一切安好。」
屋裡人又頻頻的點頭。
這對夫婦好像只知女兒被皇帝指婚,似乎不知其女與楊易之間的糾葛故事,著眼掠看兩人的神情,見一切如常,也鬆了口氣。回想起女皇帝為了向明王一派宣戰,居然拿陸小姐的姻緣開玩笑,真的有點不厚道,但這種朝野鬥爭,似乎不會跟你講什麼道義,勝者為王,雖然於陸小姐聲名有損,但事後她應該還是欣喜的吧,希望日後能在皇帝面前動之以情,說要好好彌補一下陸御史台的寶貝孫女,不然就這樣毀了一個少女的半輩子,豈不是太殘忍了,若問拿什麼來彌補,答曰:幸福!
聯想會再次被趕出皇宮,不禁一陣頭皮發麻。見三張臉依然望著他,楊易斂衽一笑,反問:「不知令公子可也來了杭州。」
陸夫人自然知道這位楊公子就是促成兒子姻緣的人,可以說得上是半個媒人,是以才對他這身破舊的行當沒怎麼在意,畢竟這種關係可是夾在自己人與外人之間,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素來有潔癖並且到處嫌棄這個哪個的陸夫人竟然在此時收斂了。
陸大人正想說,卻讓女兒搶先回答:「沒呢,這弟弟哪裡願意離開金陵,都快忘記我這個姐姐了。」
陸士然不明他們年輕人之間的關係,楊易對於他來說還有些生份,見女兒這樣說話,便責道:「蕭兒不許失禮!」然後細聲的補了一句:「哪有姊姊吃弟弟的醋。」
隨後幾人入座,楊易應對式的相陪,一個下午過去,楊易才找到了借口離開。
臨走前有個小婢女追上來,楊公子楊公子喚了幾聲,想大聲但又生怕被人聽見的樣子很是好笑,好在楊易耳朵比較靈敏,早就聞聲停下腳步。
「楊公子,這是代我家小姐轉交給你的。」說著將一張折疊的紙遞給楊易,然後二話不說,飛奔而去,大概是連這小婢都知道這事頗為羞人,或者不敢看到楊易此時的神情,因為在她認為,那個表情肯定是帶有侵略性的,她不敢看。
楊易握著手中的折紙,怔怔望著,略微失神,這陸小姐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主動了,都已經有婚約在身了,還遞紙給別的男人,果然不是一般女子,只是突然變得這般有勇氣,卻是一件反常事,他總有種不安的預感。
許多時候,所謂的勇敢,應該是男人的事,如今卻要一個女子來承受,身為男子漢大丈夫是不是該覺得丟臉呢。
隨後苦笑一聲,如今急事在身,哪來這麼多心思想其他事,得一件一件來,急不得,如今還有時間不是?
此來杭州也沒別的要事,就是被天南雪櫻抓鱉一樣為防事變才抓來的,如果順利的話,或者就用不著他了。
走時拆開那紙望了一眼,然後謹態的收了起來,咳嗽一聲,當什麼事都沒有發生。回到住的客棧,並沒有見她人,也沒留下個信,歎然一息,逕自往外走去了,好像在杭州,也有一家子與自己頗有淵源,也就是母親的娘家——寧府。
他倒沒有上門拜訪的意思,在京城時聽說母親回過娘家一趟,雖然至親的人對她還算可以,可難免遭三姑六婆指指點點,傷了心提前回了夫家。禮教啊禮教,它可以端正人心,卻也可以毀滅一個人。
難道真的是禮教吃人?但似乎沒有禮教更吃人吧,楊易可是深有體會。
輾轉間,不覺來到了北城門,那裡也是重兵把守,出入都要重度檢查,難道最近杭州治安很不好?還是有強盜興風作浪。否則就算有什麼大人物來了也不可能如此高調行來,廢話,高調就不是大人物了,那應該叫小人物,但小人物可沒這個能耐。
想著當街拉個平頭百姓問問,可隨手拉來的儘是一問搖頭三不知,看來是被封鎖了消息,早知就應該在陸家時問個緣由。
就在這時,城門處喧嘩起來:「讓開點,讓開點,官差辦事,閒雜人等讓開一條道!」
楊易負手張望,那一大隊人正朝自己所站在的大道央的位置走來,他自然不會幹出什麼鶴立雞群的事,也閃了一邊,讓出道來。
只見那些士兵間有十幾名頭光僧人,個個上身精壯,手中儘是持著一根長棍,像是剛打完架回來。如此怪誕的組合,別說是楊易沒見過,就連街上的其他人都在交頭接耳。
楊易皺眉,這定然出了什麼事,看來來得不是時候,最近他也不是兩耳不聞外事,早聽說了江南一帶草冠多了起來,打家劫舍倒沒幾個,倒是行旅商人經常遭到擄劫,劫就劫了吧,居然還殺人滅口,男的盡砍掉頭顱,女屬盡被奸*淫,並且事後還留下話口,好讓那些女子受辱自盡,或苟且偷生,如此惡毒行事,實在是人神共憤。
這也是他去見女皇帝時聽到的消息,當時她可是極為震怒。讓皇上發怒,這江南說不得要抖上三抖,何況楊易就覺得這不似普通的民間劫殺案件,或是一場陰謀。
這北城剛即是換班時間,楊易覓了個空,給了門衛幾個錢,一個上城樓逛,閒來無事,總得找點事消磨時間,在如此明顯的地方或者那位天南雪櫻又突然從天而降找到他呢。
在城樓上朝下望,城裡城外人頭攢動,那片西湖也能在望。正自深思,忽聞有人道:「什麼人,快快離去!」
楊易見天色已晚,也只有回去等她回來,正好明日有約,只想著時間快點過去。
在楊易剛走後不久,城樓上走來了幾人,最前面兩人乃一軍將與一名冠服打扮的青年,後面跟著幾名近衛。
「郭將軍真要在三日後退離杭州城,這個賭注恐怕太大了點。」
「呂兄毋需多慮,本將已有計較,定要讓那些流寇有來無回!」說罷,卻歎然道:「也別無辦法,那群流寇行蹤謹密,雖然攜家帶口,可個個盡負高強武藝,竟然讓他們一路殺到了杭州附近,無論平民士兵,盡遭殺戮,上面已然震怒,必要抓緊時間將其一網打盡,方能揚我武唐國威。」
那姓呂的青年哈道:「如此便祝將軍首戰告捷。」
那郭姓將軍道:「此來杭州該多謝呂兄幫助才是,否則,想要在不擾民的情況下佈署軍陣也不可能在短短幾日內完成。」
呂姓青年哈哈笑了聲,毫不客氣道:「既然我族歸順於朝廷,理應為朝辦事,才得以表忠心,說起來還是郭將軍給了我們這個機會。」
那郭將軍也是一笑,卻暗想:「這個杭州商會明裡暗裡勢力居然已經盤根錯節到這等地步,此來杭州在許多方面居然要求到他們而非地方官員,果真是諷刺啊!」
楊易回到客棧後不見天南雪櫻回來,見天色已晚不便再外出,只有留在客棧中等她。他平生最討厭就是等人了,並不是說他缺少耐心,而是那種憂心忡忡的感覺讓人不好受,有時候甚至是痛苦,誰願意受這種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