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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奏 第4章 他怎麼…… 文 / 桃子仙仙

    第4章他怎麼……

    林向晚也沒想到自己會一眼在這麼多人裡就認出楚狄來,遠遠的瞧著他,她就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呆坐在車中,不知所措。

    他怎麼……變成這副模樣。曾經她回國後第一次和他相遇,就嘲笑他老了不知多少,可和那時候相比,他現在的變化簡值就是天翻地覆,若不是他們糾葛已久,恐怕沒人能認出現在的他。

    男人的衣服一看就是隨意地從角落裡撿出來就穿在身上,完全看不出任搭配和講究,西裝和褲腿上佈滿了大大小小的皺紋,讓他身上曾經擁有過的渾然天成的貴氣消失怠盡。

    他就像是被打回了原形,從高高在上的地方被直接拋下深淵,一副落魄的模樣讓人不忍卒睹。

    有些凌亂的頭髮,青青的眼圈與胡茬,消瘦的面孔更顯得輪廓分明,他整個人就像是一把衝出刀鞘的利刃,唯有犀利的目光仍是沒有變。

    他和她一樣也站在街角不起眼的地方,他們的視線共同落在同一個人身上。

    葉楠不知和小珍說了什麼,小珍不再要過馬路去了,但小姑娘明顯已經有些不高興,噘著嘴,圓圓的小臉氣得鼓起來,看上去就像是一隻發了怒的小河豚。

    葉楠沒有勸她,而是脫下自己的書包,放在地上,在裡面翻找了許多,翻出一根類似於力士架之類的東西交給小珍。

    小珍接過來,雨過天晴。

    她打開了包裝,小心翼翼的將力士架分為兩塊,兩個小孩兒吃了甜滋滋的零食,相視而笑,拉著的小手一直沒有放開。

    就在此時,楚狄突然向前走了兩步,林向晚不知道他要做什麼,手緊抓著門把手,看樣子只要楚狄對葉楠不利,就要衝過去。

    徐雲起按下了車鎖,「再看看,他不會做什麼的。沈家對葉楠保護的很好,不會讓他挨到他十米之內的距離。」

    果然,徐雲起的話音未落,站在葉楠身後的男人已經動了起來,他向前幾步,將楚狄擋在不遠處。

    楚狄和他急急地解釋著什麼,那人只是搖頭,隔得太遠再加上身處車中,林向晚根本聽不見楚狄在說什麼,可是光是看他的表情,她就莫名的有些難過。

    她將手掌輕扣在自己的胸膛上,那裡有一道巨大的傷疤,比她的手掌還要大,她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將心中古怪的情緒平復下來。

    「他好像要給葉楠什麼東西。」

    楚狄自己雖然穿得十分不講究,但手中拿著那只盒子卻是包裝精美,盒身上繫著銀色的蝴蝶節,看起來裡面裝著的東西應該價值不菲。

    保鏢略微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把東西接過來,然後回身幾步,轉交給葉楠。

    葉楠冷漠地瞧著那只華麗的紙盒,緊抿著雙唇,他的眉目微斂,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猶豫片刻之後,他還是將紙盒收下來。

    楚狄的臉上露出一抹半是欣慰半是酸楚的微笑,可這微笑還沒來及成形,就變成了愕然。因為他看到,葉楠揚起了手,又將那盒子重重地丟在了車來車往的馬路上。

    馬路上的車子極多,那個精美的禮盒很快就被滾滾的車流吞噬,一個綠燈過後,馬路中央只有一個破爛的盒子,盒子裡面裝著一架早已被車輪碾壞的遙控飛機模型。

    模型細小的碎片,在黃昏落日裡閃動著微弱的光芒,很快,下一輪車流到來,它們就徹底消失不見。

    來接葉楠和小珍的保姆車此時也趕到了學校,葉楠拉著小珍,頭也不回的上了車子。只把楚狄一個人留在原地。

    從始至終,葉楠都沒看過他一眼,更沒有和他說過一句話。

    這就是她的兒子,血管裡流淌著她的血液,他與他一樣愛恨分明,睚眥必報。她應該感到欣慰的,雖然葉楠還只是個小小的孩子,但他已經明白了愛的背面不是恨,而是冷漠,唯有冷漠才是給你恨的人最好的回報,可她卻一點也不高興。

    她難過得想哭,把臉埋在手掌心,卻一滴也掉不出來。

    「走,回去,帶我回茶莊,拜託你。」林向晚嗚咽地說著,像是逃離某種災難一般,催促著徐雲起離開學校門口。

    回去的路,車裡寂靜得讓人心慌,徐雲起燃了一隻煙,黃昏的風呼呼地從打開的車窗口灌進來,林向晚的一頭長髮就在風中飄舞,她蜷縮著身子,像只刺猜似的一動不動。

    「抱歉,還以為讓你看看葉楠,你會高興一點,可我好像做了錯事。」徐雲起自嘲道,將煙蒂捏滅,丟到山路裡。

    林向晚沒有回答,仍是保持著自我保護的姿式,臉貼在玻璃窗上,一動不動。

    徐雲起覺得有些沉重,想要扭開收音機,可就在這裡,林向晚卻開了口,「下個月,就是葉楠的生日子。那應該是他的生日禮物。」

    「哦?那你有沒有給他準備禮物?」徐雲起問。

    林向晚苦笑地搖搖頭,「沒有,好幾年沒給他過過正經的生日了,想想我真是個不稱職的母親。當時在芝加哥,曾是忙,忙著賺錢,忙著修學分,每天葉楠的生日,就買個紙杯麵包給他,插一根蠟燭隨便過了。因為那個時候他根本不知道許願,每次許願都是我替他許的,吹蠟燭也是我幫他吹的。後來他懂事了,他其實一直想讓我給他好好的過個生日,可我還是忙,我以為我會有很多的時間,就算今年不過,明年也會過。我總覺得如果可以把那些爛事破事都瞭解了,以後不管多少年,他想要怎樣的生日我都可以幫他操辦……可是……」林向晚說著歎了口氣,長髮撥散在臉側,使她看起來像是個做錯了事馬上就要被人批評的小女孩兒,「倒是楚狄,回國之後一直記得這個日子,很早就準備了禮物給他,平時有事沒事也總送給葉楠很多昂貴的禮物,說是要替他補上過去沒過的那些生日。」

    「你以後再補,也來得及。」徐雲起安慰道。

    林向晚道,「那要多以後才行?到那時候葉楠原諒不原諒我還是一回事,你看見那小傢伙的倔勁了吧,他厲害著呢,誰對他不好,誰對他好,他心裡清楚的很。就算我想悄悄把禮物托沈士君送給他也不行,也會問,這是誰送的,為什麼要送我這個,他怎麼知道我喜歡這個的?沈士君不會說謊,遲早讓他問掉底了。到時候更麻煩。」

    「徐雲起,我問你,我是個很失敗的母親吧?想要保護自己的孩子,卻讓他身陷危險,最後只能用這樣拙劣的方式來退場,像逃兵一樣,很難看吧?」

    這真是個難以讓人回答的問題,說是或者不是,似乎都不對。

    幸好的是林向晚也並不真的想從徐雲起這裡得到答案,她只是想傾訴。

    龍紀威雖然給了她一個避難所,但他根本沒時間聽她這些廢話,對他來說,只有白靜的話才是有意義的,別人的都是放屁扯淡。而白靜,就算林向晚對她說一千句一萬句,她也不會給她一個回應。

    她經過了太多太多,死裡逃生,就像重活過一遍。在那些一腳踩在閻王殿,一腳還在陽間的日子裡,她就像爬過了許多不知名的大山,每座山上都烙刻著她的過往,她從沒如此仔細又深刻地回顧過自己的一生,她人生裡的悲歡離合,都像是一幅幅展開的畫卷,任她細細品嚐,好好思索。

    然後直到最後,她才發現,原來她那麼蠢,她一直執直的事情其實並沒有太大的意義,而真正寶貴的,卻被她忽視了。

    徐雲起的車開得又快又穩,不用三個小時就把林向晚全須全影地帶回了茶莊。

    茶莊鑄鐵造的大門已經被人開啟,龍紀威一臉不耐煩的站在門口,看見車子,眉頭都擰成了一團。

    茶莊的大門少說也有幾百斤重,平時是鎖死的,怕的就是有不知好歹的人闖過來,打擾了這裡休養的人。平時茶莊裡有人想外出的時候,都是走旁邊的小門,林向晚出門的時候走得匆忙,也沒來及和龍紀威知會一聲,她原以為龍紀威根本不在乎她死活,巴不得她早點消失,現在看來,姓龍的還有幾分良心。

    只不過林向晚此刻心情實在不佳,和龍紀威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龍紀威閃開身子,讓林向晚走過去,然後又重新站在茶莊門口。

    徐雲起與龍紀威對視,後者的目光如電,絲毫不懂得半分禮節,大喇喇地刺過來。徐雲起突然覺得心頭一陣煩悶,就像是暑伏天憋雨的季節,連空氣都變得粘稠沉重,他強忍著身體深處傳來的不適感,毫不客氣地與龍紀威交換著目光。

    片刻之後,龍紀威嘴角微微挑了挑,回身進了茶莊,單手把大門帶上,落鎖。

    「以後不要再見那個男人。」龍紀威跟在林向晚身後道。「否則就滾。」

    林向晚以為他說的是楚狄,就解釋道,「不是故意去見他的,只是在學校門口撞見了。」

    「我說的不是你的姘頭,而是送你回來的那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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