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戒指
童話裡,都是騙人的。
哪個童話裡不充斥著謀殺與血腥,陰謀與算計?在披著美麗外表的故事裡,想要幸福,並不是件容易的事。
善良的小人魚付出了慘痛的代價,但最終也只能化為泡沫,只為了成全王子和別的女人的愛情,白雪公主幾次被後母追殺,用毒用刀,極盡凶殘,紅舞鞋裡的那個小姑娘,甚至要一直跳舞跳到死……
你說,我們要有多堅強,才能相信一生一世的守望,以及永遠的幸福?
愛情是什麼?愛情就是一極窮奢極欲的裝飾品,人人都想用它來點綴自己平淡乏味的一生,而婚姻呢?婚姻就是堅在愛情下面那張寫著無數零的價簽。
放在黑絲絨盒子裡的戒指,做工精美,一看就是出血名家之手,再加上上面那顆宛如方糖般的鑽石更為它的身價提升了不知多少檔次,陽光照耀下,鑽石閃出刺眼的光芒,林向晚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刻別過頭去。
「你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問題很蠢,一個男人單膝跪在你面前,手裡托著這麼個東西,只要是個有點常識的人都會明白他在幹什麼。林向晚不是不明白,她只是不懂,他為什麼要挑這個時間來做這件事。
楚狄不是個傻子,相反,他是個很敏感的人,他不會察覺不到近日來她對他的態度,可明知道她是在抵抗他的靠近,他卻仍然踏出了這一步,為什麼?
他不怕她拒絕麼?還是他鐵定認為以她現在的情況,無法拒絕?
林向晚的提問並沒有難住楚狄,他像是早就知道她會問這些似的,從褲兜裡掏出手機給她看,「我昨天晚上收到鍾部的郵件,季茉莉簽了離婚協議書。你知道我為了和她離婚,已經拖了很長時間,如果不是一直沒有拿到她的簽字,我可能在我們度假的時候就向你求婚了。不過後來發生了那些事情……其實我也想再等等,再問你的,但是今天正好大家都在……我想娶你,林向晚,我希望你成為我的妻子,這樣我們就可以離得更近些。」
只是住在同一個屋簷下,這並不能讓我滿足,我想得到你,不管是你的身體,還是你的靈魂。
我希望得到法律意義和世俗的認可,這樣當我或者你死後,我們仍可以葬在一起,我的墓碑上,會刻著彼此的名字。
可楚狄沒想到,他發自肺腑的話,卻換來林向晚一個輕輕的嗤笑。
林向晚見他眉頭緊鎖,就解釋道,「你不覺得好笑麼?當初你娶季茉莉的時候,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費盡了心思,說盡了好話。可是現在呢……現在你要如此急迫的離開她,去找另一個你早先拋棄的女人,然後為了贏得她,又要重新開始這麼一段過程……這樣週而復始的過程,到底有什麼意義?」
「你明知道我和她,我和你,是不同的。」楚狄臉色驟變,急道,「我當初娶她,只是因為我需要季家支持,而你……」
「楚先生,那你要娶我,是為了什麼呢?」
答不出來。
那三個字如鯁在喉,可就是說不出來。
楚狄的臉憋得通紅,卻無法給林向晚一個答案。
林向晚伸出手,將他掌中的小盒輕輕按上,盒子關閉時發出沉悶的聲音。「既然答不出來,那就算了吧。不要為難自己,我又不會帶著葉楠跑掉,你沒必要這麼逼自己,這戒指很貴吧,好好地把它收起來,千萬別丟了。」
「不!」楚狄突然發起脾氣,將小盒子強硬地塞到林向晚手中,激動道,「我沒辦法回答你,並不是因為我答不出來,而是因為理由太多,我不知道該說哪一個。我們認識這麼久了,孩子都這麼大了,沒必要再像年輕人那樣浪費時間了,你對我來說是最合適的,我對你也是最合適的,我想娶你,想和你過日子,就是這麼簡單,如果你答應的話,就把戒指戴上,如果你不答應……那就扔了它!」
你看,有錢人就是這樣蠻橫,幾句話就決定了他人的一生。
他覺得自己合適她,也就罷了,怎麼能強迫她也接受他?
她明明覺得所有人裡,屬他最不合適自己。
你會嫁給一個處心積慮害死你父親,侵佔你家業,讓你一家生不如死的人麼?
你會愛上一個只將你視為玩物,高興了就把你扔到床上日夜侵犯,不高興就一巴掌把你打開,不管你死活只圖自己痛快的人麼?
林向晚沉默不語,手中的小盒似有千斤重,壓得她想把它丟開,卻又無法行動。葉楠不知道他們發生了什麼,呆呆地坐在兩人中間,瞧瞧這個,瞧瞧那個,這沉悶的寂靜,簡值要把人逼瘋。
就在此刻,兩人僵持粘著的時分,楚狄的手機突然尖銳的響起。
他沒接,任它一聲一聲地響著,響了十幾聲,掛斷,再次響起。
林向晚的耳膜被它刺激的生疼,不得已,只能開口道,「你接了吧,萬一有什麼重要的事。」
「沒什麼比你和這件事更重要。」楚狄冷冷地答。
林向晚拗不過他,把手機拿起來,遞到他面前,「接吧,你突然和我說這種事情,總要給我時間讓我想一想的,否則我就算回復你,也只是一時之氣,難免日後會後悔。你別逼我,讓我好好考慮一下,晚上給你答覆,行不行?」
林向晚難得有這樣柔軟的姿態,她能這麼說,至少說明她真的決定把這件事情好好考慮。楚狄見狀,也退了一步,拿起電話,按下接聽鍵。
他的臉色,隨著接聽電話的時間而變得愈發難看,當他放下電話時,林向晚懷疑他已經在暴怒的邊緣。
「出了什麼事?」她抱著葉楠,低聲問道。
楚狄深吸了口氣,像是努力地平復著心中的波瀾道,「投標……發生了一些小麻煩……我去處理一下……晚上可能要很晚才回來,你和葉楠叫外賣吃吧,別吃泡麵。」
他說完,就起身離開玻璃房,走到門口的時候,楚狄不禁停下腳步回身,「別忘了,你答應我好好考慮,我回來後,希望你能給我一個答案。」
他邁出房間的同時,林向晚立刻就像握了個火炭般,將黑盒子丟了出去,盒子狠狠地撞到玻璃牆上,再彈到地上,盒蓋打開,鑲嵌著巨大鑽石的戒指就從裡面滾落出來。
林向晚低下頭,童話書,正好翻到賣火柴的小女孩兒那一章。
她抱緊了葉楠,在他耳邊低語,「寶貝,你知道這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是什麼?那就是讓你以為自己得到一切的時候,才發現那不過是虛幻則已。你所有的喜悅,期望,都不過是一場空歡喜。」
寶貝,不要再看童話故事了,讓我們一起看看現實吧。
因為現實比童話精彩的多,也殘忍的多。
如楚狄所說,他那天回來的真的很晚,凌晨已過,別墅區裡安安靜靜的,唯有某家忠實的狗,在聽到汽車輪胎碾過石子地時,會低吠兩聲。
這個時間,林向晚和葉楠,早就應該上床了。
她睡覺的時候很安靜,一個姿式,一躺就是一夜,也不是翻身,也不折騰,就像是死了一樣的沉睡,有時候當他深夜歸家,就會去她和葉楠的臥室看看他們,兩米多寬的大床上,一大一小分別盤踞在床的兩邊,林向晚睡覺的習慣很不好,總是喜歡把頭埋在被子裡,他遠遠的,只能看見她一頭烏黑的長髮,如潑墨山水河般,流洩於雪白的床品之間。
他很少進到房間裡,一直是靠在門框上看著他們。他怕自己的腳步聲會使他們驚醒,儘管地面上鋪厚厚的波斯地毯。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凝視林向晚的同時,林向晚也隔著一層薄薄的被,靜候著他。
她從來也沒有睡熟過,那些他以為她陷入黑甜鄉的夜,她只不過是將自己藏在他看不見的角落,睜著眼睛與黑暗默默抵抗而已。
他們兩個,不知道誰比誰,更可憐。
所以那天,當楚狄將車子泊在車庫門口,看到家裡客廳亮著的燈時,他不禁一楞。
說不出是以怎樣謹慎小心的心情,他推開了房門。
林向晚蜷縮在沙發裡,電視裡播放著一部恐怖系列劇,聲音被關閉了,只有畫面上血腥一幕接著一幕上演。她聽見門開的聲音,扭過頭,像所有等待丈夫歸家的妻子一樣,在看見丈夫因為工作而操勞疲憊的臉時,露出了淡淡的帶著些許歉意,卻滿含希望的笑,「回來了?真的去了好久,投標怎麼樣?還順利麼?」
楚狄沒有回答,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情讓他焦頭爛額,他有些眩暈,無法確定自己看到的林向晚是因為太過疲憊而出現了幻覺,還是她真的存在。
見楚狄在玄關換鞋,沒有理會自己,可能是因為十分疲累,他的動作有些不穩,林向晚起身,從鞋櫃裡抽出一雙拖鞋,遞到他面前,「很累麼?累得不想說話?」
楚狄看見她的左手中指上,有一圈淡淡的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