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賄賂
憂傷,略帶些討好意味的話,就像是一條蜿蜒的小溪,流入林向晚的心間,讓她心頭的火氣慢慢的消散。
她低下頭,看見原本裝在自己衣兜裡的鳥蛋,不知何時已經被擠破了皮,露出裡面嫩嫩的蛋白。林向晚把蛋皮小心的剝下來,將鳥蛋塞進自己嘴裡,慢慢的咀嚼著。
那小傢伙說得沒錯,他們這些城裡人是從來也沒吃過這樣的東西。
她當時應該多問他一句,這是什麼鳥的蛋。
如果她知道了的話,那她下一次,就算是餓死,也絕不再去掏這種鳥的蛋來吃。
因為它的味道,是那樣的苦澀,苦澀得讓人難以下嚥。
懷裡的身體,在一點點的鬆弛下來,楚狄的心,也像是從高空稍稍的落下。他不敢將她摟得太緊,怕她反彈,也不敢就這樣放開她,兩難之間,他只有一次又一次地親吻著她的脖頸,在她耳邊說下連他自己或許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的喃語。
「別離開我……為什麼怕我……為什麼不怕沈士君……我已經很努力的去改了……為什麼不能給我一個機會……阿晚……別怕我……我不會傷害你……我只想對你好……」
我想對你好,恨不得把我的心掏出來,讓你看一看,我到底有多想對你好。
可是你,卻不肯要。
濕熱的吻,落在女子細白的脖頸上,帶著男人灼熱的體溫,有種要將人燙傷的錯覺。
此時的林向晚安靜的就像一隻貓,在這一刻她突然覺得楚狄有些可憐。
恐怕就是他自己也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如此的卑微,向一個女人哀求一個擁抱,更不要說,那個人還是她。
你看你看,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老天可曾饒過誰?
有這樣的認知,可她並不覺得開心,她只是累,累得恨不得就此睡去,然後永不醒來。
而在她身後喋喋不休的男人,他如弦斷般的話語,卻在阻止她朝黑甜鄉奔去。
於是林向晚狠了狠心,把另外一個鳥蛋也掏出來剝了,塞到楚狄嘴裡。「吃吧吃吧,吃完了就睡,別再囉嗦了,你要是敢吐我一床,小心我明天剮了你!」
她說完,飛快地轉身,把臉埋在手臂裡,像是一隻受到驚嚇的鴕鳥,以為把頭藏在沙土裡,就可以躲一切。
而楚狄也如她所願的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只是摟著她的手臂,暗暗的收緊。
又過了幾天,林向晚依然是門可羅雀,不過她現在也認清了事實了,不再像剛開始那樣滿山遍野地找人來看病,而是和莫洛洛一起悠閒的過發日子。
莫洛洛雖然是學藝術的,可身上一點藝術氣息也沒有,林向晚覺得她更像是舊時候的俠女,身手很好,上天入地無所不能。要是不熟悉她的人,在看過莫洛洛的身手之後,沒準都會以為她是武林高手的後輩。
其實林向晚覺得自己也不熟悉莫洛洛,除了知道她是在h大做交流學生,是自己的房客,以及暗戀沈士君之外,其餘別的一概不知。有時候林向晚和她聊天家裡的情況,莫洛洛也總是想辦法扭開話題,不做回答。
不過林向晚也不是八卦的人,不說就不說,誰心上沒有一道白月光。她只有知道莫洛洛是個好姑娘,這樣就足夠了。
莫洛洛性格很活潑,唯有在沈士君跟前,才會束手束腳,在沈大媽看不見的地方,莫洛洛和林向晚就像兩個逃出牢寵的野丫頭,一起瘋玩瘋鬧,要多高興有多高興。
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她們倆高興了也沒落下別人。
那天用鳥蛋換肉吃的小傢伙,很快就被林向晚收到麾下,成了她們忠誠的小尾巴。
小傢伙姓賀,叫賀小五,雖然排行老五,但現在家裡剩下的孩子就只有他一個了。除了一位已經嫁人的大姐,其他的兄弟姐妹還在襁褓裡的時候,就已經都夭折了。
山裡的生活太艱辛,不是每個孩子都可以順利的長大。賀小五的腳,是在他兩歲的時候傷的,那時候他父母都出去幹農活,留他一個在家,結果到了中午的時候,有孤狼從他家門口經過……
能活下來,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像小五這麼大小的孩子,還不知道生命的早逝有多悲傷,當他看到林向晚和莫洛洛因為他的身世而難過時,還像小大人一樣地安慰她們,「姆媽說,拖生到我們這種地方,就是受罪,與其讓他們受罪,不如讓他們早早去投胎輪迴。」
林向晚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只是覺得心疼,疼得沒辦法說。
她把自己帶的大部分文具書籍和糖果都拿給賀小五,看見那孩子眼睛閃閃發光的樣子,她才覺得自己好過了一些。
「這裡會有魚嘛?我怎麼覺得這裡連魚蟲都沒有啊?」林向晚對著已經插在泥地裡杵了半天的也沒一點動靜的魚竿抱怨道,太陽**辣的照在身上,她覺得自己的頭皮都快燒起來了。
賀小五說了,秋珀這裡人其實對於國家派的幹部並不是很在意,他們更聽村裡一個叫阿貢的,想讓女人們來找林向晚看病,先要讓阿貢同意了才行。林向晚想了想,覺得自己口材不行,遊說不適應自己,於是她就想到了賄賂。
賀小五很給力,一聽到林向晚的計劃,就立刻給她提供了另一條有利的線索,阿貢愛吃魚。
玉米地附近不遠的山上,有個小池塘,據小五說如果運氣好的話,可以在這裡釣到比他還要大的大鯰魚,可是他們在池塘邊守了半天,除了一些水草,林向晚連魚苗的影子也沒看見,更別說大鯰魚了。
不光她沒收穫,坐在林向晚旁邊不遠處的莫洛洛也是一無所獲,莫洛洛被曬得直打蔫,兩眼無神地望著池面上漂浮地用塑料瓶做的簡易魚漂,要不是她眼睛是睜開的,林向晚會以為她已經睡著了。
「阿姐,你信我,真的有魚的,我姆媽和我說,她小時候就在這裡抓到過魚,有這麼大∼∼∼」小五怕林向晚不相信,張開手臂賣力地比劃著傳說中的魚的大小,他不說這句還好,一說林向晚更頹了。
他姆媽小時候……那恐怕是三十來年前了吧?這裡窮成這樣,若是有魚的話,只怕這三十多年也早被人抓光了吧……除非是成了精的魚,否則哪個能逃過餓得兩眼冒綠光的人?
賀小五還原本還打算再說點什麼,可突然間他停下了話,他從池塘邊站起來,然後找了塊石頭蹬了上去朝玉米地的方向專注的看了過去。
林向晚有些好奇,也隨著小五站起來,午後的山坳沒有一絲風,現在還沒到玉米成熟的時候,但玉米竿上已經掛了一些青青的苞芽,金燦燦的陽光照在油綠的葉片上,密密的葉片間發出唰唰的輕響。
就在林向晚打算開口問賀小五到底在看什麼的時候,玉米地裡的響動突然大了起來,像是有什麼東西闖了進去,而與此同時,小五也跳下石頭一拐一拐地朝玉米地的方向跑過去。
「野豬!!!阿姐!!是野豬!!!」
林向晚聽到小五興奮激動到有些岔音的叫喚時,不由有些發呆,但片刻之後她立刻明白了小五想要告訴她什麼,於是她丟下魚桿,跑到莫洛洛跟前,使勁地拍了幾把已經昏昏入睡的莫洛洛,「快去,找人來!!有野豬!!!」
「野豬……什麼東西?」到底是國際友人,連野豬都不知道是什麼,林向晚來不及和她細解釋,邊跑邊對莫洛洛吼道,「別管是什麼啦,快點叫人過來就行!!遲了就來不及了!!!」
雨下得太大,泥石流把山裡毀得不像樣子,野豬找不到吃食,就要衝到村子裡禍害莊稼,但林向晚和小五這樣拚命的叫人來,並不是為了把野豬趕走,而是為了將它捉住。
在吃了好幾天的米粥和泡麵還有鹹菜疙瘩之後,林向晚覺得自己再不見到新鮮的肉星子,眼睛也要冒綠光了,所以她在聽到小五激動的喊叫時,立刻聽出了他喊聲裡更深層次的涵義。
追到野豬,有肉吃!運氣好的話,連賄賂阿貢的事情也能搞定!
林向晚和小五的想法不錯,但唯一的缺點就是,他們倆想得太單純了。
山裡的野豬不像動物園裡的,被人圈養著,好吃好喝餵著,只要每天裝傻賣萌就可以混日子。山中的野豬,是真的野,粗壯鋒利的獠牙,因為驚慌憤怒而炸起的頸毛,健壯有力的後蹄,每一樣,都是能要人性命的利器。
林向晚在玉米地裡匆匆看過一眼野豬真身後,立刻意識到這個問題,想要撤身出來。可小五卻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手裡拎著一根乾枯的秸稈就朝野豬攆了過去,連林向晚在後面扯著嗓子喊他都沒聽見。
小五家就剩下他這麼一根獨苗,萬一出了什麼好歹……林向晚不敢想那對已經失去三個兒女的夫妻將要如何面對如此慘痛的現實,她咬了咬牙,跟在小五身後也衝進了玉米地。